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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献本来是打算混个晚膳的，但她搁这坐了许久，连着不大喜欢的茶都喝了四五杯，也迟迟不见这边有用膳的动静，她实在待不下去了。
她随即捡了张笑脸，“莫先生若是无事，学生便先走了。”
言罢，不待这人答应，就已然起身要往外走去。
见她既已动身，莫迟与自也不好强留，只将折扇一摇，举起茶杯轻抿一口，颇为无奈地冲那道背影问道，“下次能不能好好画？”
秋风过，带来那人的回应，“等我摆脱谢予再说吧。”
却说林献这边刚从亭中一出来，绕过假山，先看见几张长案，待走近些，便能看见桌上放着好几沓纸，纸上方笔头晃动。
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林献终于看见了假山背后的全貌。
原是三个少女并排坐在长案前提笔飞快写着什么。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几人口中念念有词，但大抵是缘于声小，林献并不能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她上前去问。
三人写得专注，林献都走到桌前了，也没一人抬头。
于是她只好伸手在中间那位少女眼下晃了晃，开口似骄阳，“江芷萱，写什么呢？”
那人抬眼，眼前人笑得灿烂。
只眨眼间，埋头写字的少女抬头看着林献，话听起来挺倔，语气带些委屈，“没什么，莫先生起了点兴致，叫我们把书拿出来抄抄罢了。”
毫无准备但大概能猜到走向的林献：“……”
而江芷萱旁边那位抬头看了眼林献，似乎也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口，而是埋头继续写。
秉承着别人也不好她就能好受点的心理，林献免不了开口问道，“他怎么你们了？”
这一句问出，小姑娘终于不装了，“就你们午间小憩的那段时间，他给了我们几本典籍，让我们自行学习，没过多久，便让我们做题，错的题一个抄五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能用晚膳。”
林献简直被气笑了，她说怎么不见有用晚膳的架势，原来有这么一出在这啊。
不过，即兴出题这种破事向来不是谢予最爱干的么？怎么莫迟与也干上了？
等等，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上辈子刚入学的第一天晚上，谢予便拎了一篓子书给她们看，没看多久便被收了书，让她们做起题来。
如果说，谢予还是上辈子那个谢予的话，那么今晚，他也该是要出题让她们做的。
她抬眼看向天边，前些日子入秋，眼见离冬日越来越近，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了。
这个点，那两人多半早就用完晚膳，只怕谢予已经叫她们看起书来了。
她几乎都能想到她再不回去是什么下场了。
原本心中怨气十足的小姑娘不经意一眼发现眼前人面色突然变得凝重，心下一惊，“林献，你怎么了？”
只见这人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神色，风轻云淡地开口，“没什么，只是想到谢先生估摸着也要小测，现下怕是已经开始了而已。”
在林献开口说出第一句的时候，小姑娘便有些目瞪口呆，待她说完时，江芷萱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的悲伤，转而变成了震惊。
她自然也记起来前世这个时候，当晚谢予当堂小测的事，只是她不理解的是……
“林献，你是怎么做到这样平静的？”
少女别过眼去看向远处的天空，暗得快不见天色了。
她悠悠开口，“大概是知道自己死定了，所以反而很安详了。”
江芷萱并不很能明白林献什么心理，一想到那人可是谢予，面色带点紧张，“那你是不是得赶紧赶回去？”
林献没什么表情地挽了挽宽大的衣袖，语气淡然，“用不着赶紧，慢点走，就当晚点死吧。”
言罢，转身往外走去。
倒是还趴着抄写的俩人不知何时早已停笔，先前想开口那人思绪万千，最终只化作口中一句，“原来大家都有小测啊，那我的尸体就舒服多了。”
于是另外俩人齐齐转头看向她，精神状态这么良好的么，顾如霜？
*
却说林献这边慢悠悠散着步回来，本来是想着拖到这俩人写完题，谢予改完回屋，方便她试试能不能偷偷溜回屋。
然而，当她走进院子时，最先进入视线的是一人背对着她正在看书，这人面前坐着两人正埋头奋笔疾书。
林献心中默然，随后轻手轻脚转身准备出去避避先，却只听见一声翻书声，随后便传来那人清冷的嗓音，“回来了？”
才往回走了一步的林献身子僵在原地，面上表情也是一僵，这人是属猫的吗？这样都能听见？还是说他是属狗的，狗鼻子老远闻见她味了？
既然已经被逮到，林献也懒得再装了，她大大方方转身一礼，“先生，学生回来了。”
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眼中神情叫人捉摸不透，语气更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去何处了？”
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献偏偏前世今生都有些怕这位她年少时的先生，所以这一礼，甚至不敢起身。
光是垂着头都能感觉到身上那道审视的目光，更不必提，若是抬头她会怎样了。
于是她依然弓着身，淡淡回道，“下午的画艺课上，学生功课做得不太好，被莫先生留下谈话了。”
从林献这个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那人散在蒲团周边的玄色衣袍，忽然视线里多了一只手，那手纤长，随意地理着衣袍，又听这手的主人问了句，“是做得不太好，还是不想做好？”
这句话既出，林献下意识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人，而那人不知何时已然没有看着她了，而是看着另一只手中已翻过了大半的书。
林献有些勉强地笑着回道，“先生说笑了，学生自是想做好的，可惜实在才疏学浅。”
随着她开口，那人的视线也逐渐回到她身上来，不多时又垂下眼眸，嗤笑一声，语气叫人听不出情绪，“二小姐嘴里可真是没一句真话啊。”
小骗子，哪里学的满嘴谎话？
还不待林献回话，这人又开口，相较于之前那句没头绪的话，这话倒是很能听出有些不悦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