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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第四轮棋了，但按照赛制，输的人还在和同轮输的人下，所以依然是轮空一人，七桌对下。
林献往桌前一坐，对面那人笑着开口，“二妹妹，终于有机会和你下一局棋了。”
却见林献皱了皱眉，思虑再三开口，“你想赢么？”
她记得很清楚，她这位名义上的嫡姐自出生起，一路顺风顺水，被人誉为天之骄女，最受不了输。
那人一愣，随后垂眸苦笑，“谁不想赢呢？”又很快抬眼，眼中满是较真，“不过我不需要二妹妹让，你我堂堂正正比一场，输赢我都认。”
却不料林献不按常理出牌，她面上一丝波澜不曾有，说出来的话仿佛理所当然，“你多虑了，我方才只是想说，我也想赢，所以待会我赢了你，你不要记恨我。”
没想到这人会这样答，林菱骤然发觉自己识人无数，却不大看得懂眼前这人。
猜过先，双方交换了棋篓。
林菱看着手边的白子，知道自己这局没有先行权，也只好暗暗安慰自己，至少林献最后要贴她七目半。
但紧跟着就听到对方落子开口，“你运气真差，我执黑，你这局应该很难下。”
总有些人或许会觉得倒贴七目半换来的先行权也只是比别人先一步落子，但林献从来不这样认为。
若她有着先行权，那这盘棋该如何下，会怎样下，便由她说了算。
迄今为止，她执黑的棋局，对方都无疑输得惨烈，除了两人，一个是她幼时的对弈者姜姨娘，一个便是从来没赢过的谢予。
林菱听到这话，错愕抬头，正对上少女随意抬眸，那人眼中深不见底，却仿佛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局棋确实如林献所言，林菱全然失去了主动权，下得十分艰难，差不多在二十手后她就很难有招架之力了，几乎一步步都只能朝着对方设计好的方向走。
除了棋艺考核时对阵谢予，她唯独两次在棋局上吃瘪，却都是因为林献。
香已燃过五分之四的样子，将要燃尽，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
林菱面色不大好，额间已经生汗，她死死盯着手上的棋子，却半天落不下。
终于，她在棋盘不起眼一处落下，正要松口气，却见对方将手中摩挲良久的棋子下在了她这步棋不远处，一个她从来没有注意到居然还能下在这的地方。
那人抬眸，明明只是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这样不甘心，“抱歉，你无力回天了。”
林菱看着她，睫羽轻扇，微动了动嘴唇，“二妹妹……很厉害，是我输了。”
于是一直守在旁边的婢女侧身冲着上方人一礼，毕恭毕敬地宣布道，“林二小姐胜。”
所有下完了的、没下完的，此刻都将视线投过来，他们第一次见林菱那样落寞。
而再反观她的对面，那人赢了棋却并没有多高兴，只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棋盘，好半晌过去才起身离开。
这一轮过，那边萧澈也赢下了顾如霜，二皇子赢下燕世子，这场考核就算是终章了。
这场考核花了将近一天时光，转头看去，外边的天色越发暗了，雨声也愈发大了些。
上方坐着的谢予领过婢子们记录的棋局，抬眸看向三苑，“本次棋艺考，林二小姐连胜四局拿下榜首，林小姐连胜三局为第二……”
宣读完名次，这人瞧了眼天色，“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进行书法考核，诸位早些回去休息吧。”
言罢，底下人皆起身称是，便窸窸窣窣地散了。
林献出去的时候，外边站着两人等她许久了。
见她出来，其中一人忙上前，笑得有些无奈，“林献，今天你跟我下的时候真是狠，我看你后来跟其他人下的时候就没磨着我那样折腾她们。”
那人不置可否，只是冲她身旁人扬了扬下巴，“那你问问她呢，看我给了个痛快她开心么？”
于是江芷萱往身旁看去，顾如霜没什么好脸色地开口，“跟你下，应该很难有人开心的起来吧？”
那人笑起来，璀璨如星，“不啊，我瞧谢先生每次虐我的时候看着还是挺开心的。”
这话一出，顾如霜竟也将心头迷雾挥去，忽地笑起来，“那还好，至少还有谢先生能治你。”
几人聊着的功夫，又有人出来了，孟依依拿着一份对战表数落着身旁人，“三殿下，你至于这样不争气么？林献可是拿了单人第一诶，结果棋艺考我们三苑才排在第三，都怪你。”
男子头也不抬，敷衍地应着，“是是是，都怪本宫，但你这怕什么，这不有林献在么？再怎么样咱们院不会排最后的。”
这话刚说完，他便迎面对上殿外人齐刷刷的目光。
沉默良久，顾如霜最先开口，她偏过头问江芷萱，“我没记错的话，三殿下除了最开始那局轮空，之后的每一局都输了？”
身旁人阴恻恻开口，“你没记错，这人一直都这样不争气，但哪轮得着咱们操心，他们院有林献在呢。”
说完，她叹口气，“有些人啊，命好，分到跟林献一院，咱们羡慕不来。”
萧安：“……”他人还在这儿呢，他还没走远呢！
这两人真是太可恶了，平日里被林献欺压，受孟依依指责也便罢了，这两人哪个院的，凭什么说他！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抹勉强笑意，“江小姐和顾小姐有何指教啊，本宫听着。”
却见这人摆摆手，“没什么指教，我们先走了。”
江芷萱拉着身旁人要走，“咱们边走边说。”
萧安：“……”要到别处去讨论是吧？那倒是压着点声啊，他听得到！
这两人一走，林献便走上前去，看着萧安，她叹了口气，“三殿下，要不你今晚辛苦些，先别睡了？”
萧安如临大敌，忙后退几步，“你要干嘛？莫非又要让本宫写字绘画？”
这话一出，孟依依也走上前去，眯着眼看着他，笑得十分可怕，“难道你不该？今日就是你拖后腿，明日再拖下去，林献是神仙也救不了咱们院排名！”
他当然没扭得过两人，被拖回三苑凉亭中，又是写字又是描画。
他身旁那人也是一样，唯有最前方坐着那人百无聊赖看着书，也看着他们。
林献看完一页，忽然抬眼看着眼前，二人埋头苦干，嘴里还叨咕着什么，想来不会有什么好话。
写着写着，二人手肘似乎无意间撞到，又是一番争执下。
明明吵吵闹闹，本该叫人觉得烦躁，坐在前方那人却觉得这样很好。
很早之前有人告诉过她，家即是心安之处。
现今她却觉着，心安之处即是家。
已经好久，没有过这样安宁的感觉了。
院中亭内三人吵闹，屋中有人倚窗看雨。
看雨也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