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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彻夜未停,早间林献是被冷醒的。
感受到身上的寒意,微眯了眼朝外边看去。
白茫茫一片,几乎是掩天盖地。
昨夜的火早熄了,空余了满地狼藉。
只是目光扫过周遭,却不见另一人。
人不见,但一路上带着的东西还留在原地。
想来该是出门去寻东西了。
这样想着的功夫,正要收回目光,却正好瞧见那人从外边走进来。
左手环抱着一堆湿了的树枝,右手拎着只死了的野兔,随意垂在身侧。
茫茫山野里,虽说人迹罕至,也正值寒时,但到底是林子,便是没点野菜野果,也该有些野兔野鸡之类。
昨夜下过雪,掩盖了不少痕迹,也会留下不少痕迹。
昭华早前便醒了,见旁边的少女还在睡,也没出声吵她,兀自轻声收拾了会儿,随后拿着把匕首出去。
她虽说很多年都呆在京都,除却前面岁月艰辛,之后不曾落到过这番田地,也未曾料到过有朝一日会成这样。
但多年习武,身手不凡,懂的也不少,抓只山禽不成问题。
照着雪上痕迹寻了很久,到底也是找见一只兔子来。
就是手边没弓箭,这兔子又跑的极快,只一把匕首瞎耽误功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才叫它死在手上。
走上前去将其拎起,随后便往来时路走回。
*
昭华察觉到她的视线,将手上东西往旁边空地一扔,“醒了?”
她声音还带着点沙哑,想来昨夜也没睡好。
“我先前醒了出去捡了点能用的柴,顺便猎了只兔子。”
“这雪也不知何时才能停,前方战事吃紧,我们吃点东西接着上路吧。”
林献没回这话,只是微点了点头。
她脸色不是很好,多半是昨夜受了寒。
现在嗓子哑得不像话,索性也不开口了。
似乎是看出她有些发冷,昭华默了片刻,将身上的大氅解了,迈步过去搭在她身上。
随后又从行囊中翻出一个水囊来,轻哼一声,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抛了出去正好扔到她怀中。
“喝点水吧。”
林献敛下眼来,叫人看不清情绪,只微点点头。
*
这边山洞下去一路沿着东边走,昨日赶路时她记得这边是有一条小溪的。
所幸水面也没结冰,将那只兔子简单处理过,用匕首削了根木棍插上,燃了火,开始烤兔子。
这会儿天色早已大亮,只是还下着雪的缘故,看着也凭空显得阴沉。
两人昨夜只吃了半张饼,后面便睡下了,现下已是饥肠辘辘,相顾无言坐在火堆旁看着这只兔子被烤的油光油亮。
篝火旁,昭华正专心致志地翻转着用树枝临时搭的木架上那只兔子。
这只野兔还算肥硕,经过处理之后,正被慢慢地炙烤着,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火光映照在那人脸上,勾勒出一抹坚毅与温柔并存的轮廓。
“嘶嘶”声中,兔肉上的油脂滴入火堆,激起一串串明亮的火花。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垂涎的香气,伴随着柴火的噼啪声和山洞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营造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和谐。
烤兔子的香气渐渐浓郁起来,那人的目光始终没有偏移多少,手中的树枝灵活翻转,确保兔肉均匀受热。
随着时间的流逝,兔肉的外皮渐渐变得金黄酥脆,内部则保持着嫩滑多汁。
那人轻轻撕下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兔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
肉质鲜嫩,香气四溢,满足感瞬间涌上心头。
吃完一块后,她小心翼翼地撕下另一块兔肉,递给旁边一直不大有精神的少女。
林献接过兔肉,小口吃着。
她其实很饿,饿到胃那里隐隐传来点痛感,但不知怎的,就是没什么胃口。
好在野兔被处理得很干净,虽说没有加什么别的调味,但仍然很好吃。
就着这点味道,她到底还是吃了半只兔子。
吃完兔肉后,昭华用木棍将火堆中的余烬分开,露出里面通红的炭火。她静静地凝视着火光,似乎想到什么,但又很快隐下,只将火扑灭了。
考虑到林献状态不大好的样子,昭华也没让她动手,一个人将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稍作休整后,两人出门寻了马再度上路。
漫天大雪纵马行,寒风在耳边呼啸,裸露在外的地方犹如刀割。
寒风如刀,呼啸着在林间穿梭,携带着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而来。天地间一片苍茫,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无尽的风雪所吞噬。
在这片银装素裹的森林中,两匹骏马踏雪而行,马蹄声声,打破了林间的寂静。
两个姑娘谁也没叫过一句疼、喊过一句冷。
只是扬鞭策马,驰骋而去。
雪地上只留下几串马蹄印,深深浅浅,错落有致。
*
按理说来,从通州去往定州原也不需多久。只是这个关头走官道怕是显眼,便只能走小道。
话是这样说,可是小道路又难走,还易走错,免不了耽搁些时候。
两匹马在林间穿行,马蹄踏在厚厚的雪层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周围的树木被风雪压弯了腰,枝头挂满了晶莹的冰凌,偶尔有积雪从树梢滑落,发出“簌簌”的声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雪愈发猛烈。雪花如针似箭,刺入肌肤,带来阵阵刺痛。
两人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冰冷的空气进入肺部,让她们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昭华回头望了望林献,见她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却抿着唇,一字不提。
这样坚韧,她难免有些触动,轻声问道:“二小姐,你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林献摇了摇头,转而瞧了瞧路段,咬着牙说道:“没事。我们得赶紧赶路,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下一个城池。”
林间地势不明,雪怕是还得下好几日,若是磨蹭,可未必能有昨夜那样好的运气再碰到个好的歇脚地。
见她坚持,昭华只好点点头,继续策马前行。
风雪越来越大,她们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仿佛两朵在寒风中摇曳的梅花。
*
到祈岁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于是便也只好找了间客栈先住下,出门在外总也可能出事,两人都是女子,也不必避讳,索性只定了一间房。
叫了饭送到房间里,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林献拿了双筷子。
其实她没什么胃口,但接下来的路不好捱,多少也要吃一些填肚子。
见她开动,昭华收拾完东西自然也坐了过来,只是才拿起筷子,便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裴迁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出来很久了,这儿离定州还有些远,一日没赶到,便一日多些心慌。
但是这样的天气,林献又不会武,自是扛不住。
所以她才迟疑,想看看这人怎么说。
听着她这么番话,林献自然能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头也没抬,握着筷子漫不经心夹菜吃,随口答了句,“明日一早便走。”
按理说这些菜做的也不错,往日饿狠了连折风、问情两人做的清汤寡水都能吃下。
偏生这个时候,从今早到现在,只不过吃了半只野兔和半张饼,明明早便饿了,却怎么也吃不下。
为了后面赶路能有力气,不至于拖后腿,她还是忍着那点烦躁,挑拣着饭菜往嘴里送。
昭华听见她这么一句,握着筷子的手指不自觉蜷缩,略微垂了垂眼,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再度开了口,“……你看起来脸色不大好,真的不用歇一天么?”
她这话还真不是推脱。林献脸色差到没边,正常的时候该是白里透红,现在却惨白得毫无血色,看着没什么精神。
筷子搁下,她实在是吃不下了,心里暗暗哄自己,大不了明早多吃些,大不了后面多带点干粮,心头总算高兴那么点。
只是面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抬起头看她,“越往定州去只会越冷,看这天色应该会连下好几日的雪,到时候一层下一层化……”
“倒不如早些赶到为好。”
“更何况……”
她眼神无端流转微光,“你不是担心裴迁吗?”
林献在柳庄长大,最会的便是观察人心,最厌恶自己的一点便是永远都只会往最坏的地方想。
但那也挺好,至少这样她会做两手准备,绝不叫自己真的落到最坏的局面。
昭华的担心其实藏的很深。
她面上无波无澜,嘴角永远噙着抹温和的笑意,甚至一路上都在关心她,问她是否要歇一歇再接着走,瞧着好像没那么忧虑般。
却偏偏骗不过她。
*
吃过饭,叫人收拾后,便是睡下。
一间房里只一张床,索性便也挤挤睡了,又盖了两床棉被,这样也还算暖和。
夜渐渐深了,按理说白日赶路那样疲惫、外头风大也冷,而今躺在床榻之上、又盖着被子,早该困倦睡下才是。
可外边风雪大,只看着遍地雪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但她没想到,昭华也没睡。
不仅没睡,还反倒再度与她搭起话来。
“二小姐也睡不着么?”
由着她这点出声,林献方才翻过好几道,自也不好装睡,便轻轻‘嗯’了声。
“我也睡不着。”
“其实每逢下雪下雨的天儿我不怎么能睡着。”
看来这也是个讨厌雨雪的人。
“为什么?”
犹豫半晌,她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这下惊讶的反倒成了昭华,她原以为这人不会搭理她才是。
既然问了,便也没什么不能答的,“因为它能毁掉一切罪证,叫人以为清白。”
这话无端带着几分沉重,没人接,她也不想接着往下提,因此沉默。
夜幕低垂,寒风凛冽。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如同银蝶翻飞,在寒夜中翩翩起舞。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仿佛置身于一个纯净无瑕的冰雪世界。
街道两旁的屋檐上,积雪越堆越厚,偶尔有几片雪花从屋檐滑落,悄无声息地融入地上的雪被。
远处的灯火透过雪幕,显得格外朦胧而温暖,像是寒夜中的点点星光。
偶尔,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雪花,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旋风,在空旷的街道上肆意舞动。
寂静的深夜里,只有雪花落地的声音和风雪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孤寂而又神秘的氛围。
在这样的雪夜中,晚归的行人匆匆走过,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衣上的雪花随着他的走动轻轻飘落。
*
到了祈岁城之后,就没有必要那么小心翼翼的了。
他们大可以直接走官道,左右这样偏僻的地方也不会有人探寻得到。
只是次日起来的时候,身旁依旧没有人。
似乎昭华每次都起的很早,总是这样贴心的把所有的事情给收拾好。
所以当林献到楼下的时候,早看见了她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着早点。
于是她也过去跟着一块儿吃。吃过之后自然是要赶路。
她原以为该去牵马,岂料昭华却叫她在此等候,转而去驾来辆马车。
“真的不会拖慢行程吗?”林献看着坐在外边驾马的昭华,眉眼之间依旧担忧。
“你若病了,那才是真的会拖慢行程。”
这一路走来林献的状态都不大好。只怕再赶两天路,便能一病不起。
既然她不肯再留一晚,多睡一会儿。那不如就坐马车好了。这样在车里她还能够睡一会儿,也不至于那么冷。
见昭华执意,林献索性上了车,也不扭捏。
知晓这是那人的一片好意,你也没有平白辜负。更何况她若真的受了风寒,只怕那个时候才会真的拖慢行程。
来时两匹马,走时一辆马车。能走官道的话,其实从一开始就可以驾马车的。只是刚开始的时候,所走的小道马车并不能穿行,也就因此只能骑马。
这两日接连下雪,街道上早垫了厚厚的一层,马蹄踏下去,响起些动静来。
只是车中人太过困倦疲惫,盖着棉被,不管外面风霜雨雪,竟真的没有被惊扰到。
一路向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