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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有个太聪明的女朋友,真是费脑子哎!”
女生瞥他一眼:“哪有你这样的,嫌弃我笨又埋怨我聪明!”
男生呵呵笑出声,跳下花坛,拉她起来。
苏晓沐一看到他弯曲的背,就直直地拍了上去,隔着这么厚的羽绒服,她居然感觉到手掌被骨头戳痛的麻木,他的背是有根钢柱子在撑着的吗?他因为稍微慵懒而弯曲的背被她一拍,震了个笔直。
他在她的手抽开之前,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背上。苏晓沐看到这个样子,觉得他的手这样曲着很难受,想要抽开,没抽动。
“晓沐,你的如来神掌怎么总是这么凉啊!”
“因为我冷血啊!”女生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一脸错愕的男生。
苏晓沐这么多天没回去,生活费完全是靠周六在一家餐厅打工。也根本够不上自己的开销,不过,她已经尝到了这样辛苦的滋味。她不是非要依赖谁的人,当然,是物质上的依赖。精神上,她基本上已经如同产生了西方人对宗教的热忱一般依赖着曾许毅。她以前是不想做这样的人,现在是正在实践这样的人。
“这么久了,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吗?”曾许毅帮她搅拌着刚刚倒进杯里的调料。一圈一圈的轻盈的热气像烟丝般一缕缕旋转开来,不像烟丝般散了后留不下任何痕迹,他拿搅拌吸管的手不到一会儿就被湿润的小水珠爬满,深入看不见的毛孔里,温暖他再冷却他每一寸被沾上的皮肤。
“如果我说,我回去了看到的只有扔在我床头柜上的一叠钱,你信吗?”或者,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事。有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他松开握着吸管的手,把热饮推到她的面前。她低下头一口气喝了半杯。
况且,上一次——
“你凭什么用你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我的人生?就算我的命是你给的,我就没有获得创造自己人生的权利了吗?”
“你懂些什么?”
“我不懂——每天和你同一单位的人比孩子成绩,比谁用的化妆品高级,维护你徐娘半老还想风韵犹存的面皮。每天这样的日子,你就算过得风光了是吧?那你生我干嘛?没有我,不用为我投资,你不是有更多钱维护你的面子嘛?不满意我,你可以再找一个男人再生一个自己好好调教啊!我的人生都被你践踏成什么样子了!——”
响亮的巴掌。
“我践踏你的人生?到底谁在践踏谁?——苏晓沐,你给我滚出去,别回来了!”
那声音在空荡的房子里荡了几个圈,依然有百步穿杨的雄厚声波残余在她的耳膜外,在四面八方的壁膜上左右弹跳。
苏晓沐轻轻叹了口气,还能再回去么?
“晓沐——”他的声音充满了柔和与怜惜,她抬头看他。
“你为什么只怨恨你的妈妈呢?如果你爸爸做了让你觉得不可饶恕的事,你会不会——?”
“没有这种如果——而且,我的怨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都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一天过得是自己自由支配的日子。不然——谁会不自主地怨恨自己最亲的人?”她盯着他突然复杂辨不清情绪的眼,热饮的热度已经散了差不多,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融化成水的雾气在她的眼前袅袅升起,模糊她的视线。
“那你有想过——虽然你爸爸没有要求你做什么,可是他也没有反驳你妈妈对你的要求啊!这难道不是你爸爸妈妈共同的期望吗?”
“不要把他们两个比作同样的人。”她略有些不悦。
“为什么不试着去安慰一下你的妈妈?你妈妈也会有她的苦衷的。”
“曾许毅,你今天疯了吗?”她一脚踹在他的腿上。她可以感觉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眼光。她只是盯着他痛苦地喘气的脸。
同一张靠窗的桌子,窗外轻扬的尘土,定格了时间。
第一次,因为我嫉妒;第二次,因为我生气。
第二次,第一次,带有某些不忍;第二次,毫不惋惜。
生气你怎么会帮着我妈说话,这样的话,对我爸在我心里的形象是莫大的诋毁。
“你是想破坏我和爸爸的感情吗?”一下子冷淡凛冽如窗外寒风的声音。
“晓沐,你这样对我们的信任不公平。”曾许毅的神情也变得不那么乐观了。
“你问出口了,你不是说信任不需要挂在嘴上吗?”她忽然面色惨淡地看向他。
“你以前也会义无反顾的信任我啊!为什么因为一句话就这样?”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配不上你的信任了是吗?”她神色大变,站起身,忽然很想把剩余的半杯已经冰凉的热饮泼到他脸上。看到他白净的羽绒服在白炽灯下闪着柔和的光,本该是充满协调温暖的色调,苏晓沐转过身,钻进了呼啸卷起轻微扬尘的寒风里。被寒冷所吞噬,她这样做,在他眼里原来是错的。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错的。因为信任他,才敢这样毫无顾忌地,知道就算踹了他,就算这样很不讲理地走掉,她也会被原谅。
和好以来,第一次吵架。新年第一天,就和他吵架。好想制造一种反方向的钟,过去的时光我就可以历历在目而不是后悔它在指尖悄悄溜走。而且,每天都活在倒计时里,想的永远都是怎样珍惜最后的时刻,而不是抓住一句可能是无意的话,便要置对方的感情于无法回旋之地。
他坐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寒风里的背影没有动。不过,他倒是知道她还会回来,每次都这样。
但是他今天来,不也是因为不信任吗?他有什么资格问她?他还不是因为江亦芸的一句话,怀疑了她,不告诉她一声,自己一个人搭了最早班的车来找她,也害怕会找出蛛丝马迹吗?如果,他让她生气的不是因为他在她妈妈的立场说话,而是她知道他因为害怕她和别人在一起才这样迢迢前来,她的反应,只会是轻微的一脚吗?
还是,如同第一次分手那般,陌生到陌路擦肩的资格都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