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生不能相守,死亦同穴

白夜魅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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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女子看着三人醉倒在桌上,便吩咐小二把后院的丫鬟叫来,把最小的那位姑娘扶进她的卧房,再把其余两人扶进客房。

    梨儿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软榻上,自己身上盖着深红色绣有精致玉兰花的被褥,在离床不远的地方有一堵木雕的墙中间留有一扇拱形的通道,通道处垂挂有紫色透明的薄纱,透过薄纱可以看见一张古典的圆木桌,桌上摆放着插有鲜花的瓷瓶,花瓶旁边放着酒杯和酒壶,整间屋透露着神秘的美感。

    梨儿刚想起身却发现头还有点晕乎乎的,这时门开了,只见刚才那红衣女子红唇含笑的走进门,梨儿这才仔细打量那女子,只见那女子眉眼极佳,唇红齿白,乌黑亮丽的头发用一根通透的翠玉钗挽起。

    而那女子掀开薄纱走近梨儿说:“小姑娘,我要告诉你一件不好的消息,听了你可别伤心。”梨儿看着红衣女子说:“什么事?”红衣女子说:“你的同伴把你丢下便走了。”梨儿不再理会红衣女子而是径直穿着绣鞋准备朝屋外走去,红衣女子见小丫头没理自己便问道:“你都不伤心?”梨儿说:“她们是不会丢下我的。”

    红衣女子笑道:“小姑娘,你就如此有信心?”梨儿说了一句:“我信任她们。”女子说道:“真可惜,没骗到。”又说道:你叫莫清梨,和你同行的一个叫青溪,一个叫飞流。梨儿脸上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女子回答道:“别人告诉我的。”梨儿说:“那是谁告诉你的?”女子一脸直爽地说道:“玉遥。”梨儿说:“呃……你是白神医的朋友?”女子想了一下说:“算是吧!”梨儿说:“那请问姐姐叫什么名字?”女子笑道:“我姓惜名红音,小丫头如不嫌弃,可叫我惜姐姐。”梨儿说:“惜姐姐,他们两人在哪里呢?”女子说:“小丫头跟我来,他们在隔壁客房。”说着带着梨儿到隔壁。

    只见青儿和飞流酒已醒,坐在桌旁聊天。梨儿进门道:“姐姐、飞流,你们还好吧?”飞流点点头,青儿起身迎上前去问道:“妹妹现在感觉怎样?”梨儿说:“还好,头已经没那么晕了。”说着向青儿和飞流介绍道:“这位是白神医的朋友,惜红音姐姐。”

    青儿向惜红音问好,而飞流吞吞吐吐地叫道:“师娘好。”梨儿和青儿皆是一脸惊讶,惜红音走上前说:“小飞流,我走的时候,你才那么高一点,现在长高了不少。”飞流有些尴尬道:“恕飞流眼拙刚才没认出师娘。”惜红音笑道:“没事,大概我变了许多,你没认出来也是自然。”

    四人围成一桌坐下,惜红音把飞流支开这才向梨儿解释道:“刚才我也不好给你说我和玉遥的关系,大概时间长了,我一时半会儿总没回过神儿。”说这话的时候,梨儿明显看到惜红音眼里的眷恋与伤感便不禁问道:“那你们怎么分开的?”

    话一出口,梨儿察觉自己的问题有点冒失又说:“惜姐姐,若不想说,我们便不提。”惜红音笑道:“没事,这事儿在心里呆久了也难受,我到怕你们不想听。”大概是眼前这位美丽女子的笑让人觉得有些疼惜,梨儿和青儿同时说道:“不会,我们愿意听。”

    惜红音绽放着耀眼的笑容说道:“这样便好。”然后如陷入回忆般,慢慢讲述道:认识他那会儿,我还是个野丫头,天天想着闯江湖,从小没有父母被师父收养,生长于山野间,跟着师父学了一些功夫便觉得自己是高手,整天嚷着要下山。

    终于到我十五岁时,师父准许我下山,但条件是永远不能在回来。虽舍不得师父,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下山,我想着等我创出了一片天地,便回来接师父下山,可那也只是想象,江湖,一旦踏入便身不由己。于是带着我的包袱、师父给我的一两银子和江湖梦,我下了山。

    下山之后,我到处找人比武,居无定所,一心想能功成名就,可没过多久,现实问题便出现了,盘缠被用完了,我只好女扮男装到客栈当店小二,刚开始做事总不顺,会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后来便学会适应一些事情,就算不高兴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那时我在想要不我还是回去和师父简简单单生活算了,可我丢不起这个人,所以还是在那里坚持着。结果有一天早,我睡迟了便慌慌忙忙地跑出出客栈准备买东西,可刚跑到门口就撞上了一个人,我忙低着头一个劲地道歉,可那人只轻轻说:“没关系。”

    好久没有人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话,我便抬头想看一看他长什么模样,只那一眼我便呆住了,他面若美玉,唇边还带着如沐春风的微笑,浅紫色的长袍更衬得他俊逸非凡。他见我发呆一点没嫌弃而是温柔地说:“不知在下把小兄弟撞疼没?”我支支吾吾道:“没……没。”这时又听见一女子嫌弃道:“店小二别挡着我们的路。”

    我这才向他身后看去,只见那女子穿着粉色长裙模样长得倒也俏丽只是她嫌弃的表情让我深深感到自卑,我忙让开道说:“对不起。”他这时反倒训着那姑娘道:“师妹,你这说的什么话。”又对我说道:“不好意思,我师妹不懂事,请你别见怪。”我忙说:“没事。”他便和他师妹进了客栈,那时我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呢?我边想着边快速买完东西,回到客栈。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我给他打扫房间时,总能看到他坐在坐在桌旁认真地看着书,他有时看累了便会抬起头,见到我在那里便会对我笑,暖暖的刚好就这样印在我脑海里。又过了几天和他熟了些,他有时也会和我说会儿话,我也会问他些问题,了解到他和他师妹也是被他师傅收养的孤儿,这次下山历练半个月。我问他:“那你为什么呆在这家客栈这么久?”他笑了笑说:“很简单,我不喜欢江湖,闲云野鹤的日子才是我追求的。”我顿时想明白他和我不是一类人,接下来每次打扫房间我总会让另一个好心的小二哥替我。

    明明已想避开了,可有些事,早已注定。一天,我招呼几位富家公子,其中一位纨绔子弟总占我便宜握着我的手说道:“小兄弟,看你长的细皮嫩肉的,干脆从了哥哥我?”我满脸堆笑道:“客官,你说笑了,你这么英俊潇洒的,当然会有许多姑娘仰慕。”说着想把手收回来,可那纨绔子弟想必也是练家子,把手给我握的很紧,这时他从楼上走下来,看着我窘迫的摸样,便上前道:“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两男子拉扯着实为不雅。”谁知那纨绔子弟越加轻浮道:“你若能替他,我就不和他拉扯了。”他轻笑道:“好啊,我们出去。”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出门,不过等一会儿他便回来了。

    我说:“你没事吧?”他摇了摇头把我的手拿起来,眉头微皱说:“发红了。”我本想说:我还没那么娇气。可他就从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轻轻地帮我擦着药,看着他认真小心的摸样,我心跳不知为什么就加快了。恰巧他师妹也下楼,见到这一幕很是生气道:“师兄,不过就是个店小二,你对他那么好干嘛!”他的脸上才有些不悦道:“师妹,我们都是人哪有什么三六九等。”他师妹恨恨瞪我一眼说:“都是因为你,我师兄才凶我的。”我连忙把手收回去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又拉着我的手说:“你不需要这么卑微。”说着便把我拉出了客栈,他师妹在后面气得直跺脚,那时我的心里也是很高兴的,因为他是除了我师父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一路上,我和他不时说几句话,我突然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那该多好。

    很快半个月时间过去,他和他师妹走了,我一边高兴可以不用陷入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一边又感觉很失落,心里空荡荡的。他走了一个月,我觉得时间怎么被拉长了,长到我快要窒息。突然有一天我正在清理桌椅时,那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小兄弟,你有没有想我?”

    我惊喜到无法动弹只能傻站着,生怕这是一个梦,他慢慢走近说:“反正我想你了。”我为掩饰自己喜悦的情绪严肃道:“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你想我干嘛?”他一本正经道:“不管你是男是女,我就是想你了。”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心仿佛被融化了,只能呆呆地说:“我也是。”他说:“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先说,我姓白,名玉遥。”

    我在心里默念着他的名字,内心早已波涛汹涌,可还是平静道:“我姓惜,名红音。”他笑道:“红音,嗯,好名字。”我说:“白兄,你这次还是下山历练半个月?”他眸色越发亮如星辰道:“不对,是半年,还有别那么见外,叫我玉遥。”我感觉脸颊发烫但并不想太过扭捏便轻声叫道:“玉遥。”他笑着应到,那一刻我觉得他不像少年倒像个孩子。

    半年相处,我们越发熟悉与了解,而我的心深感甜蜜而又焦虑。我和他想法终是不一的,同时我也不知如果我告诉他我是女子,他会怎样?他说他最讨厌欺骗,他说他缺乏安全感,可他也说他喜欢和我呆在一起有家的感觉。这次他说回去几天便又来找我。可我等了几天,等来的却是他的师妹,他的师妹说:“师兄要和我成亲了,你就不用等他了。”我听到那个消息,很久都没回过神,等他师妹走后,我跑到他经常住的那间房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哭累了后,我恍然大悟原来他在我心中早已超过了江湖梦,所以我辞别了那家客栈,便踏上了找他的路途。

    终于在一番长途跋涉后,我找到了他们住的地方,其实他没有成亲,只是他师傅把他关在屋里不让他来找我,原因是他师妹告诉他师傅:师兄恋上了男子。我跪在他师傅门前,请求他师傅把他放出来,可他师傅大概知道他小徒儿的心思,故意为难我道:“只要你能把起死回生草摘回来,我便把小玉放出来。”我一口应道:“好,一言为定。”说完话我便下山去找那种草。

    下山后,我问了很多人,大部分都不知道有这种草,只有小部分人知道,但谈起这种草面露惧色。大概是老天可怜我,终于在我寻找了大半年后,一老者告诉我他知道这种草在哪里,不过他只能送我到山脚。我万分感激的谢谢他的善意,他依旧劝我最好不要上山,但有些时候,我认准的事就没打算回头,所以我们一路朝那隐秘而又恐怖的山赶去。

    到了山脚,老者便离开了。我一个人一路上山,其实那座山并不是想象中的恐怖,只是有很多危险的生物而已,我被蛇咬过,被老虎追过,被几匹狼看成食物过,虽害怕过,可我从未想过退去,除非我死。终于我找到了那颗草,长于峭壁,看似羸弱实则坚韧,我摘那颗草时差点掉入悬崖,可神奇的是一个藤条把我捆住了,接过我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在我面前。

    他说:“我一个人呆在山上孤独了好多年,看惯为这棵草而死的人,谁知你这丫头命大,倒摘得这颗草,不过看你的样子已命不久矣,不如跟着我,我教你武功,你便还可以延年益寿。”我摇头说道:“谢谢前辈的好意,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不得不下山。”那老者说:“唉,又是个认死理的丫头,算了,我让我的小鹰送你下山吧!”只听那老者吹了声口哨,一只体型巨大的鹰出现在我面前,那只鹰很有技巧地把我抓在爪下,一展翅便腾飞了起来,一会儿便到了山脚,它把我放下,就飞走了。

    我这才注意到白衫已经被血染红,如同一朵怒放的血色红梅,全身衣服没一处好的,突然想到不能让他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模样,正想着,一声低泣声在耳边响起,我抬头一看。他一如初见时那般美好的站在我面前,只是瘦了许多,也长胡子了,我想笑可觉得面部像僵硬了一般,很努力才挤出一个微笑,他跑过来抱着我哭道:“傻瓜,你真是个大傻瓜。”我却说:“你又长好看了许多。”他哭得愈发厉害,我想抱住他却发现手上没有力气,只得说道:“玉遥,你把我抱疼了。”他立即放手道:“你哪里疼?”我说:“你给我吹吹便不疼了。”他如视珍宝般小心翼翼把手给我拿起在那里吹,渐渐地我失去意识便昏过去了。

    等我再次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屋,可里面的紫色通明挂帘真的很漂亮,空气中也有淡淡青草味,我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已经被换成红色的长裙,又捞起衣袖发现原来的伤痕正在慢慢复原,刚准备下床便见有人进房,只见他端着饭菜进来,一见我醒来,手里的东西便清脆地落在地上,忙跑过来问道:“音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笑道:“感觉很好。”

    他看着我不知为什么脸渐渐染红了一片,我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是你帮我换的衣服?”他的脸越加红艳道:“嗯,还有……”我说:“还有什么?”他小声道:“也是我帮你上药的。”我忙问:“你不讨厌我欺骗你。”他摇了摇头,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害羞道:“那……”他忙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我说:“那你喜欢我吗?”他慢慢靠近我,在我额上留下一个吻道:“喜欢。”那一刻,我觉得就算我死了,也无憾了。

    又休养了几天,我才知道自己已经昏睡半年了,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身体奇迹般转好了,再过几天便要和他成亲了。那几天我总觉的这是个梦,太过美好反而不真实,而我清醒后只见过他师妹几次,不过每次见她眼里似有怨气。

    成亲那天晚上,我穿上了红色嫁衣,虽看起来简单,但我却觉得是最漂亮的衣服,一个善良的夫人为我画了淡淡的妆,看着镜子里的我,柳眉弯弯,眼含柔波,红霞晕染脸颊,唇色如胭脂,也美的不真实。我拖着长裙被人牵出门,然后又有人把一条红布交在我手上,我能感觉到他正牵着另一头,心里的甜蜜便弥漫开来,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我和他跟着仪式人的口令,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刚礼成便有人跑来说:他师妹不见了。他焦急地跑出去找,我拿着红布的另一头傻傻地站着,很久以后才放手,把盖头掀开,回房换回平日穿的红色长裙,对着铜镜坐了一晚,夜如此漫长。

    第二天,他回来说:“我师妹自杀了,所以我们……”我若无其事地说:“我懂,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他疲惫地说:“你说吧!”我说:“我是你的娘子吗?”他点点头,我笑道:“这便好。”说着便要朝房外走,当经过他面前时,他说了一句:生不能相守,死亦同穴。那一刻,我忍在心里的泪,如泉涌般倾泻下来,便飞快离开生怕他就看到我的眼泪,一路上便走泪边流,像不受控制般。那一年我的泪便已流干了。

    梨儿和青儿听的早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惜红音笑道:“早知道,便不与你们两丫头说的,瞧你们哭的像两只小花猫。”梨儿抽泣道:“那现在?”惜红音说:“我早已想通了,这样也好,我们死后能相守也不错,不枉我们相识、相知......”停了一下说:“还得多谢你们几个小家伙,他想着你们要经过我这里便来打招呼叫我多关照你们。”青儿哽咽道:“也是这是他见你的借口呢?”惜红音愣了一下说:“罢了,不是有句话叫做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吗?”又自言自语道:“其实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