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流言蜚语

苍霞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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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霜芝等人服不服,俱被衙差押下牢狱。在一片青天大老爷的呼喊中,堂审坠下序幕。众人从后堂带回了女儿,只余夏兰心、竹琴被衙役送回了夏府。

    夏老爷此时已经回了大宅,夏府内正密布着愁云惨淡的气息。夏家氏张目结舌的望着怒打赵姨太的丈夫,又听闻他嘴里骂的言语,一时不知该劝还是该哭。奴才们更是不敢发出丁点声响,各个低头做事,怕被主子迁怒。

    姜姨太听到风声,从后院急匆匆赶来,扑向夏老爷搂着他的胳膊,挡住再次挥下的手臂。姜姨太轻声哭道:“老爷,你可别气坏了身子。”说罢,朝夏家氏使了个眼色。

    夏家氏愣了愣,方才转过意,命奴才把夏老爷扶着坐下,自个儿贴上前劝解道:“老爷。白芍告诉我了,你刚刚吐了血,大夫说是怒极攻心。老爷,你可要好好保重啊!要不然,叫我们可怎么办呀?再说,有什么事儿没法子解的?何必气成这样,还要动手?”

    “是啊,是啊!赵姐姐都这把年纪了,可别把她打坏了!”姜姨太经过白胜龄之事,已不遭夏老爷待见,今日她故意赶来劝说,就是为了重入夏老爷的眼。姜姨太殷勤的端茶倒水,为夏老爷捶肩替他抚着心口道:“老爷发那么大脾气,是何苦呢?我们整个夏家上下都靠老爷打点,如今有事,老爷就更要好生保重了。”

    “哼!哈哈哈哈……”夏老爷仰天怒笑道:“保重?怎么保重?夏家都快没了!”

    “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老爷的意思?”

    夏家氏、姜姨太瞧着夏老爷疯狂的神情,和那凄凉的目光,心中穆然一沉。

    姜姨太在后院不过得知个只字片语,夏家氏刚才听是听了些,可夏老爷多是喝骂,她根本没弄明白。在场,只有赵姨太心里透亮,知道恐怕是女儿夏霜芝的事被人揭露了。可她心里苦啊,这事她先前不知情,事发了却要算上她一笔,为什么?就因为她生了个蠢东西!

    赵姨太倒在大厅正中,散乱着发丝埋头痛哭。以前,她虽不如夏家氏受宠,但因为会说话讨欢心,脾性又爽利,很得夏老爷的看重。就算夏霜芝被休回家,夏老爷也没有给过她一分脸色。可现在呢?从未与她动过手的老爷,竟然毫不留情的痛打她一顿,在这么多丫头婆子面前,没有给她一丝的颜面。甚至,不她辩解的机会。

    今后,她还有什么指望呢?赵姨太大声哀嚎。她策划外孙女继承夏家,不是靠夏霜芝,夏兰心在老爷心里的地位,而是靠她自己!

    夏家这个后院,赵姨太看得很清楚。曾经,夏老爷是多么宠爱夏家氏,让她嫉妒?但出了夏雨荷的事,夏老爷对妻子的爱意一天天的减少。何况,夏家氏是个没脑子的,专做些老爷子不喜欢的事,使得自己能乘虚而入,占据了夏老爷的怜惜之情。

    她一点一滴的蚕食着夏老爷的心,不多,但足够了。夏老爷叫她管着后院,连他当初的心腹夏忠的婚事,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她了解,老爷子是对她慢慢敞开心了,否则,哪容得她在后院一手遮天?

    赵姨太深知,老爷子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夏老爷更不想把大半辈子挣来的家财送人。只要她们等,等着夏老爷不得不把产业送到兰心手里。可是,谁能想到,老爷子会弄回个紫薇?而这个人人鄙弃的私生女,竟有如此的聪慧和坚忍的心性。

    不过,赵姨太仍未有惧意。紫薇才九岁,到她能掌家还有多少年头?什么意外不能发生,何必急于一时?再说了,紫薇能不能得到夏家族人的认可,都是个未知数。可她哪晓得自己的女儿会那么急,走上自绝的死路?

    赵姨太一直以为霜芝是个嘴上厉害,却没有多少能耐的女人。谁想到她居然会找上郑同?赵姨太根本弄不懂,夏霜芝究竟怎么想的。但她也已经不必去弄明白了,因为完了,全完了,或许整个夏家都无法在济南城立足了。赵姨太悲声痛哭,她欲问,问她的女儿做事前想没想过失败的后果,有没有为她们祖孙俩考虑过?

    “哭!就只知道哭!现在哭有什么用?当初为什么不多教教你女儿?”夏老爷抓起瓷杯砸上赵姨太的脑勺,烫的她哀声痛呼。

    众人七手八脚的安抚夏老爷,收拾了地上的碎瓷杯,却不敢拉起赵姨太为她疗伤。大厅内正乱成一团,大管家夏仁悄悄进门低声禀报,“官差把兰心小姐送回来了。”

    夏老爷立刻扭头看向夏仁身后的兰心,冷冷瞪视了她半晌,吩咐道:“从今日起,我们家没有兰心小姐。只有一个小姐,叫紫薇。”

    “这……”众人不知如何接口,赵姨太、夏兰心更是用悲切的眼神望着夏老爷,蠕动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

    “怎么?没听明白吗?”夏老爷猛地起身,环顾着大堂内的人,喝问。

    “听明白了,奴才听明白了。”

    “是的,老爷。我听明白了,你别动气啊。”

    “好,老爷说什么就什么。夏仁,还不快扶着老爷坐下。”

    众人皆知夏老爷正在气头上,不能触了他的虎须,俱是低眉顺眼的附和。

    “外公,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被卖到那里又不是我自愿的!”

    兰心一直对夏老爷存有畏惧之心,本是不敢如此质问。然而,经过这些天的折磨,她每日在忿恨、惧怕、焦急中渡过……她所有的情绪都积在心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好容易被救了出来,别人看着她们的神态都充满了玩味。是的,她们被卖入了勾栏,世上最让人看不起的贱业。可这般的遭遇,又不是她们自找的,为何要受这样的屈辱?本以为回到家,所有的人都会急着安慰自己,谁料到,她等到的是废除自己小姐名份的旨意。兰心怎么还能忍受?

    夏老爷回头不再看兰心一眼,拍着茶几骂道:“你要问为什么?就问问你那个愚蠢的娘,和你这黑心肠的外婆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夏家氏拉着夏老爷的衣袖询问,一边劝解他不要和个小辈置气。

    夏老爷闭上眼,深深吐了口气,把堂审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夏家氏同姜姨太惊呆了,兰心则是不敢置信的摇着脑袋,疾步跨向赵姨太,双手抓着她的胳膊摇晃道:“外婆,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不是!”是自己的母亲和生父害了自己,叫兰心怎么能接受这事实?

    面对夏老爷,赵姨太无法辩驳。兰心瞅着眼前沉默的赵姨太,心一点点下沉,直到绝望。这几日,她恨过,诅咒过所有的人,却没有骂自己的父母。可就是这两个她在意的人,把她推下了地狱,让她一辈子没法抬头。兰心狠狠的推开赵姨太,冲出房门,有丫鬟想追上去,被夏老爷虎着脸拦住。

    “老爷,那我们该怎么办?”夏家氏再不解世事,也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她焦急的凝视着夏老爷提议,“要不,老爷去族里求人?”

    去族里求人?笑话!今次被拐最多的就是夏家的小姐,族长此刻只怕已经召集了长老,要把他们这一支划出族谱了。族长家也有两个孙女受害,他去,岂不是讨打?夏老爷心里烦躁,甩袖离去留下一室惊慌失措的女人。

    夏老爷带着管家夏仁来到书房,取出小金库打开锁,拿了两张银票递与夏仁,小声吩咐道:“马上叫你儿子带上银票,南下去兖州附近买座宅院。”

    “老爷。”夏仁急切的看向夏老爷,不知该说什么话安慰。

    “哎!家门不幸啊!”夏老爷背靠着座椅,闭眼叹息道:“夏仁,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也对你说实话吧。这个家,恐怕要完了。”

    夏仁握着银票,苦着脸劝慰。“老爷,没那么遭吧?”

    “你不懂。”夏老爷摆手道:“这次的事,不仅仅是得罪人,而且把那些姑娘的名声都糟蹋尽了。家里的女儿失了闺誉,整个府上都没脸。就算霜芝死了,他们肯放过夏府吗?”

    “这……”夏仁即便想叫老爷宽心,也不能违背良心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去吧,去吧。”夏老爷挥手劝退夏仁,末了又叫住他叮嘱道:“这两天把店面收起来,别做生意,引得人来砸店。”

    夏仁领命而去。

    话说夏老爷这方已经计划着要举家迁移了,整日坐等族人上门发难,没想到直至月挂檐角,也无人前来挑衅。难道,想晚上学着贼人来放火烧了夏府吗?或是,学着霜芝雇了凶邪趁着夜色烧杀抢劫?夏老爷的心本已是纷乱,而今更是惊疑不定,赶紧命人出去打探,又叫左右的奴才都警醒着不可入睡,以防不测。

    过了三盏茶时,管家夏仁、二管家夏元方冲冲赶来,神色还带着点笑意。

    “怎么样?”夏老爷半身前倾,急问。

    夏元方朝夏仁对了一眼,由他开口道:“老爷,好消息啊!济南城里都在传,老爷你被气得当堂呕血,抬回了夏府也是命在旦夕。”

    “元方,你胡说些什么呢?说我要病死了,这是好消息?”夏老爷气急败坏的冲夏元方甩脸子。

    夏元方与夏仁对视一笑道:“老爷,你还没听完呐。传闻里还说,霜芝夫人从小心性不好,一直不讨你喜欢。等大了些,又陷害自己的妹妹,把自己做的错事栽在妹妹头上,说她未婚先孕。可巧,长了一张乌鸦嘴,把妹夫给咒死了,留下一对孤女寡母。夏府不便解释,毕竟再不喜欢霜芝夫人,老爷还是她的父亲。这不,久而久之传下来,倒坐实了妹妹的不是。可怜她好好的女儿,也被说成私生女。”

    “有人信吗?”夏老爷惊疑道:“雨荷并未成婚,当初闹得那么大,难道还能把事说圆了?再者,这和今天的事有何干系?”

    夏仁憨厚的脸庞浮起微笑,劝说:“老爷别急,听我慢慢说。雨荷小姐的事,毕竟那么多年了。就算记得的,被那么多人一说,也难免心疑自己记错了。何况,雨荷小姐不住在城里,谁能打听到她这些年的事?元方,你接着说。”

    “是。”夏元方接口道:“他们说,霜芝夫人嫁的人是贪图夏家的产业才娶她的。等用尽了她的嫁妆,又见到霜芝夫人与他人亲近,干脆一封休书,把她赶回了娘家。连女儿都不要了,怀疑不是自己的种。”

    夏仁瞧着夏老爷阴晴不定的样子,劝慰道:“老爷,你可别被这话气着啊!你让元方说完,就知道,这也算弃卒保车。”

    夏老爷默默点头,示意元方接着说。

    “霜芝夫人回到夏家后,因为老爷膝下无子,打起让女儿招婿继承夏府的主意。谁知道,老爷却带来了雨荷小姐的女儿。老爷怜惜小女儿无故遭受诬蔑,又因事关夏府的丑闻,怕越说越让人惦记,为了夏府不能替小女儿澄清闺誉,心中有愧,就把小小姐接回府照料。而雨荷小姐,一来为了替丈夫守节,二来不愿见到霜芝夫人,所以没有回城。”

    夏老爷眨了眨眼问:“别人听了,怎么说?”

    夏仁笑道:“酒楼茶馆里的人都说,怪不得当年夏家族人没有把雨荷小姐沉潭,原来因为根本不是她做了丑事。还有人说,雨荷小姐一直不回济南城,怕是被伤透心了。在座之人,无不说雨荷小姐替夫守节,为娘家背负污名,却无恶言是难得的奇女子。”

    在夏老爷的沉默中,夏元方继续道:“霜芝夫人看老爷领回小小姐,怕老爷因为对雨荷小姐的内疚,把家产全留给了小小姐。为此,她一次次陷害小小姐,不过都被夏老爷拦下了。霜芝夫人见老爷越来越喜欢雨荷小姐的女儿,干脆铤而走险,拿了家里的钱雇用前夫郑同,让他抓小小姐转手卖了。不想,郑同贪婪,把去上香的小姐们都拐了去,竟连自己的女儿都没有放过。”

    “报案之后,霜芝夫人举动反常,被老爷察觉。拐弯抹角哄骗她,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老爷急忙告诉了官差,让捕头找到了被捉去的各家小姐。差一些,不,只是再晚一时片刻,那些小姐就要被卖入窑子。要不是老爷追问的及时,又迅速报官提供情报,这些小姐只怕今后都无颜见人了。”夏元方清了清嗓门道:“今日开堂,老爷又亲自押着霜芝夫人去府衙,让知府老爷定罪。可是,太过痛心,当场吐血被抬回夏府。至今,不知道消息。”

    今天审的是私堂,不让闲人进衙门看审的,就怕这些被拐的小姐坏了名声。这传言正说到点子上,句句是为他开脱啊!夏老爷想了想道:“那么,这话他们信吗?堂审虽然没有外人,衙差却是在的,总会流露出几句开审的内情吧?”

    “有啊。”夏仁示意夏老爷别急,开口道:“有人说,小姐们其实已经被卖进窑子里去了。结果,有好事的会知了这些小姐的家人。不过片刻,一大帮子人前来,把碎嘴的人狠狠教训了一顿。听了传闻,还一个劲儿的说多亏了老爷,家中的女儿才没有落入火坑。尽管是霜芝夫人惹得事,但和老爷无关,他们不会是非不分。有的,嘴上还说着要来谢老爷。”

    虽然,夏老爷没去酒楼,但也明白了那些小姐家人的意思。原本,家里的女儿不仅这辈子恐怕嫁不出去,还要带累家里所有女眷的名声。可传言一出,立刻挽回了各家府第的声誉。虽说放过夏家心有不甘,可是,眼前还有比消除污名更重要的事吗?

    再则,夏老爷的确是不知情的,又被夏霜芝气得卧床不起了。传闻一闹开,不仅他们出师无名,真要强行找茬,只怕自己女儿的闺名是完了。毕竟,话里话外都说救出小姐,夏老爷要记首功。若是真的,那些丢失女儿的父母就算不感激,也不会迁怒于他。要是找上门理论,那么传言就是错的,小姐们确实被卖入了窑子,可谁家有那么傻的人,放着好好的借口不用,硬是要败坏自家名声?

    “老爷,不仅是那些小姐的家人。就连族长大人也对外说了,说这个消息是真的,雨荷小姐确实是被霜芝夫人诬陷的。十年前,雨荷小姐在外乡成的亲,之后不幸死了丈夫,她孤身带着女儿回来。雨荷小姐的亲事老爷并不满意,所以,别说济南城知道的人不多,就连夏家族人知道的也屈指可数。因此,小小姐不是私生女。”

    夏元方舔了舔唇,喘口气道:“当初,霜芝夫人为人狡诈,叫人找不到错处。她又把丑事都推给雨荷小姐,一开始雨荷小姐口拙,让人误会了。后来真相大白,却怕连累夏家一族的声誉,不好重提,才委屈雨荷小姐背了黑锅。如今,总算正名了。”

    “族长他……他真的这么说?”夏老爷激动中又带了点茫然。

    “是。”夏仁回笑道:“老爷这下可以放心了,不用搬家了。”

    夏老爷一时间满腔的心事卸了大半,心有些空荡荡的。以为走入死胡同,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反倒使得夏老爷有些无所适从。过了许久,才定了定神色道:“夏仁,马上悄悄给知府大人送上一份厚礼,还有那些衙役也不要忘了打点。”

    夏老爷明白,知府大人是不会澄清流言的。因为,把事情说清,可是要得罪人的。但若是不送份礼,之后只怕又会生出什么变故。而且,不仅知府要送,差人也要关照,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

    夏老爷沉吟稍息,又命夏元方去店中拿些礼品,送去族长府里。当书房中只余他一人时,方才起身踱步,冥思苦想这传言背后究竟有什么用意,而这布局者又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四四讨回帖剧场:

    四四等人偷偷窃笑,不过也不敢笑得太大声,怕惹怒了正龟毛的康熙。

    小十三歪着脑袋看着康熙,踌躇道:“汪汪,汪汪汪,汪汪!”

    “什么意思?”康熙转头笑问苍霞。

    苍霞讪笑着翻译:“小十三说,你穿的是博尔济吉特氏,也就是静妃,那个历史上被废的皇后。所以……不用紧张的。”

    谁都明白小十三的意思啊,只要康熙不去接近皇帝,皇帝才懒得理她。

    四四刚想夸小十三聪明,康熙气急败坏道:“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可……”

    众人竖起耳朵想窃听些私房秘史,没想到穿着龙袍迈着虎步的顺治从天而降,一把抱住康熙质问:“你是我的皇后,不坐镇后宫,到这里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