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二十七章 惩恶棍 小学徒夜半巧布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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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凤鸣的祖籍是浙江,他的祖辈是在晚清年间来到京城做绸布生意的。开始是做从江浙一带往京城批发布料的买卖,常年来往于江浙和京城之间,后来索性就定居京城并在繁华的商业街上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绸布店。这崔家的绸布生意一直做的不错,但是传到崔凤鸣的爸爸这一辈就不怎么行了。

    民国初年从东洋进口的色泽艳丽、新潮、价格低廉的印花洋布极受京城百姓的欢迎,穿毛料西装的男人也多了起来。在洋布的冲击下传统的丝绸布生意比以前差了很多,日本鬼子占领北平后他家的生意更不好做了。屋漏偏逢连阴雨,日本鬼子占领北平后的第二年,崔凤鸣的爸爸因脑中风落下个半身不遂的毛病,他的孩子还没有成年,布店的生意只能由崔凤鸣的母亲独自勉强打理。没几年绸布店支撑不下去就索性关张了。一家人的生活只靠以前积攒下来的家底维持,日子过得是一年不如一年。

    在崔凤鸣初中毕业后,家里实在没有钱再供他上学读书,崔凤鸣的爸爸有个老朋友在一家名叫聚贤楼的饭庄里当管事的,经这位管事朋友的介绍,崔凤鸣来到这家饭庄的后厨打小工。

    聚贤楼的后厨里有八、九个人,有红白案、面点、冷荤、掌勺之分;崔凤鸣只做些择菜、洗菜、烧火跑腿的琐事。他是新来的人,岁数也小,先来的后厨们都是他的师傅。那些人除了呼来喝去的使唤他外,根本就不把这个孩子放在眼里,有时心气不顺还对崔凤鸣骂骂咧咧的。崔凤鸣在这个环境里并不开心。这后厨里唯一的女人叫春秀,她负责做面点。春秀年纪在二十岁出头,相貌清秀、性格温和。唯有春秀让崔凤鸣感觉到亲切和容易接近。

    春秀是后厨里唯一对崔凤鸣好的人,她在使唤崔凤鸣干活时总是轻柔的说:“凤鸣,来帮姐姐个忙!”。在大家闲暇的时候。后厨那几个男人总会扎堆在一起抽着烟海阔天空的瞎聊,而春秀经常和崔凤鸣坐在一起问长问短的聊家常。春秀看到崔凤鸣的衣服有破漏的地方就会拿出针线给缝补一下,有时她怕崔凤鸣吃不饱还偷偷地往他的衣兜里塞上一两个熟鸡蛋。闲聊时崔凤鸣曾问春秀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春秀笑着说崔凤鸣很像她在山东老家从小带大的弟弟。从第一天见到他时就喜欢上他了,不过春秀说起她弟弟的时候眼里总是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崔凤鸣对春秀产生了一种很深的依赖感,他觉得春秀就像亲姐姐或是妈妈那样关心爱护自己,干活的时候总想和她在一起说话,见不到她时就会想她。

    在聚贤楼后厨里有个姓吴的伙夫头,他五十岁上下的年纪,长的高大粗壮,黝黑的脸膛上满是出天花时留下的疤痕。人们在背后给他起的外号叫花生皮。这花生皮在聚贤楼的资历老,在饭庄刚开张的时候就来了,他炒菜的手艺非常好,有好几个拿得出手的当家菜。所以深得老板的器重和信任,花生皮凭此在后厨里说一不二,非常蛮横霸道。

    花生皮烟酒糖茶样样都沾但是他从自己不买,都要后厨里的人出钱贡着。在平时如果谁对他稍有不敬,他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如果他到老板那里告谁的黑状,那被告状的人轻者被扣工钱重者会被辞退,所以大伙对花生皮畏之如虎,不得不孝敬他。崔凤鸣是个新来的小伙计,老板包一天两顿饭外每月仅有一点微薄的工钱。尽管如此他每月也要向花生皮孝敬一些茶水钱,不然就要挨骂受欺负。

    这个花生皮对所有人都很霸道,却偏偏对春秀很和气,他没事儿就围着春秀身边转来转去,装模作样的对春秀献殷勤,他几乎每次对春秀说话时都要把灯泡似的大眼睛眯成弯弯的笑眼,从喉咙里发出与其庞大身躯极不相称的细声细语。在向春秀献殷勤时,花生皮就会在满是横肉的脸上强做出温柔的表情,让人看了觉得非常滑稽可笑。

    后厨的厨子们经常在花生皮和春秀两人背后嘀嘀咕咕、指指点点,当花生皮转身瞪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赶紧忙起自己的活计装作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看到过。后来崔凤鸣待在后厨的时间久了,他就从其他伙计的口中隐隐约约听说花生皮和春秀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事。有次崔凤鸣找到一个外号叫大嘴巴的后厨问:春秀和花生皮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大嘴巴悄悄的告诉崔凤鸣说春秀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之后不管崔凤鸣如何追问他再也不愿多说一句。

    春秀在崔凤鸣的心中是个温柔体贴的大姐姐,是个正经的好女人,他听到花生皮和春秀的这些传言后非常不解。有一天崔凤鸣向春秀问起有关她和花生皮的传言时,一向温柔的春秀发火了,她脸涨得红红的说:“那都是瞎说!你这毛头小子懂什么?以后不要掺和大人这些事情!你以后再胡说八道的我就不理你了!”春秀对崔凤鸣说话时神情变得很严厉。

    春秀见崔凤鸣被自己吓得不敢说话了便又和声悦色的哄他:“凤鸣,那些人的话你也信呀?你不想想,姐姐我这么年轻能看上那个又老又丑的花生皮吗!”崔凤鸣觉得春秀说的有道理,他使劲的摇着头说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春秀姐会和那个惹人讨厌的花生皮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崔凤鸣看不起那些说春秀坏话的人,他认为那些人看春秀姐长得好看又得不到她才说她的坏话,反正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呗。不过一个偶然撞见的事儿彻底粉碎了春秀在他心中好姐姐的形象。

    有一天午后,崔凤鸣手中没有多少活可做,他头天为了照顾犯病的爸爸一宿没有睡好觉,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躺下歇会儿。他想起后院的杂品库是个清净凉快的地方,便溜出后厨来到库房门前。他怕别人看见,就轻轻的打开门,一闪身钻进去。他进屋后想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躺下。这库房是里外两间房,崔凤鸣要到里屋去休息。他刚要抬腿进里屋就听见从里间屋子传出轻微但急促的喘息声,他好奇的踮着脚不出声响的走过去探头一看。他万万没想到在一堆破桌椅后面的地上有两个赤身露体的人躺在一起,他再仔细一看竟然是花生皮和春秀二人!

    崔凤鸣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眼前的景象令他实在难以接受,他羞愧的紧闭上眼睛。好奇心驱使崔凤鸣想探个究竟但又怕惊动那两个人,他就不出一点声响的藏身在外屋一堆破家什后面,用一条破毯子把自己蒙起来仅露出一条向外张望的缝隙。过了一会,他听到花生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就是那两人穿衣服的声音。

    花生皮和春秀从里间屋走出来,花生皮一副余兴未休的样子。他喜滋滋的搂着春秀的腰说:“春秀啊!你真是个不错的娘儿们,我那老婆那腰粗的像水桶,还有一脸褶子,哪比得了你嫩滑水灵呀!春秀你如果答应做我老婆。我马上就休了她!”

    春秀说低着头:“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告诉你,你不能白占我的便宜!明儿个你到老板那给我美言几句,我也该涨工钱了!”

    花生皮用手使劲拍着胸脯说:“没问题!我在老板那里说话有分量,你这事包我身上了,再说我也不会亏待你的!”说完他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一些钱放在春秀的手上。花生皮拉着春秀走到一个角落。拿走乱七八糟堆在一起的东西后墙角里露出一口大缸。花生皮打开缸盖从里面拿出一大块腊肉,他把腊肉递给春秀低声说:“我这缸里藏着腊肉、火腿和咸鱼什么的,都是我偷偷从后厨拿出来的,你拿回家吃吧!春秀,我藏东西的地方是个秘密。以后想吃什么你就来拿,可这个秘密你谁也不能告诉啊!”说完他用破烂杂物把大缸重新掩盖起来。随后俩人扒着门缝向外瞅瞅,确认门外没人后,一前一后的溜出库房。这一切都被崔凤鸣听在耳里看在眼里。

    刚才撞见的情景让崔凤鸣吃惊不小,他简直无法理解在他心中有着美好印象的春秀竟和个既老又丑的男人搞在一起,难道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吗?他觉得这事情很肮脏!从那天起,崔凤鸣恨花生皮,看不起春秀,他觉得春秀这朵鲜花插在了花生皮这堆牛粪上。从此就有意躲着春秀,和她疏远了许多。

    转眼半年过去了,那是春节就要到来的前几天,饭馆的老板提前给伙计们支了薪水,算是对伙计们一年辛苦的酬劳,这个月的薪水每人都有所增加。崔凤鸣也在账房先生那多领了一些钱,他准备用这些钱给家里买点年货。他趁下午的空闲溜出饭馆,到附近的酱肉店买了二斤爸爸最爱吃的酱牛肉。谁知当他拎着酱牛肉要走进后厨的时候正好撞见花生皮,花生皮双手交叉在胸前像座铁塔似的把崔凤鸣挡在门外。他瓮声瓮气的对崔凤鸣说:“小子,谁让你做工时偷偷溜出去的?”

    崔凤鸣知道他的厉害,就点头哈腰的笑着说:“师傅,这不是快到春节了吗,我抓空儿给家里买点东西!我就出去了一会儿,您别生气,待会儿我给您多干点活不就得了。”

    “小崔,我这个师傅是让你白叫的吗?快到春节了,你知道孝敬父母就不知道孝敬师傅?把这个给我!”花生皮说完一把夺过崔凤鸣手中的东西。

    “这是给我爸买的酱牛肉!你还给我!”崔凤鸣急忙往回抢。

    花生皮一把推开崔凤鸣吓唬他说:“酱牛肉我也爱吃!告诉你,师徒如父子,孝敬我就和孝敬你爹一样!”

    “你把这牛肉还给我,我爸有病这是我买来给他补身子的!”崔凤鸣急得几乎哭出来。

    花生皮见崔凤鸣还要把东西抢回来,就抓住崔凤鸣的脖领说:“你再胡闹,我就上老板那告你偷懒,你说是让老板扣你工钱好呢?还是你把酱牛肉孝敬给我好呢?”花生皮一脸奸笑的问。

    崔凤鸣听花生皮这么一说,只好自认倒霉了,不过他心里实在是不舒服,他早就憋着劲要好好捉弄一下这个坏蛋。崔凤鸣一边洗菜一边琢磨,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个报复花生皮的鬼主意,他要在今天晚上实行这个计划。

    晚上,饭店关门后,崔凤鸣像往常一样麻利的脱下油腻的围裙、套袖,洗了把脸后从聚贤楼后门走出去。他没有往回家的路上走,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转悠。时值腊月末,天上没有月亮,夜色浓重,寒气袭人。高大的箭楼楼顶在团团寒气的笼罩下时隐时现显得异常鬼魅。在箭楼下转悠的崔凤鸣想到了燕子李三的故事,他听说高高的前门楼子就是燕子李三曾经藏身的地方。他细数着箭楼上一排排黑洞洞的窗户,猜想着现在是否还有像燕子李三那样的江洋大盗藏身在里面,他想如果自己做个燕子李三那样的飞贼倒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崔凤鸣坐在门楼下的一个石墩上胡思乱想的消磨着时间。夜色深了,寒气更重了,两个巡夜的更夫敲着梆子走过来催促他赶快回家。崔凤鸣估摸着这时聚贤楼值夜班的人该睡着了,于是站起身走向聚贤楼开始实施他报复花生皮的计划。

    崔凤鸣悄无声息的翻进了聚贤楼的后墙,他蹑手蹑脚的来到后厨的窗下,轻轻地撬开窗户,两手一撑窗台就跳进厨房。他点亮随身带着的一个小蜡烛,来到花生皮掌勺的灶台前,端起装着黄酒的大坛子往外倒出一些把酒,向里面撒了一泡尿后盖好盖放回原处;然后他又抓起一大把碱面掺在淀粉里、盐里、糖里,把酱油里对上好多醋和盐。对自己的杰作,崔凤鸣十分满意,他环顾四周嘿嘿的笑起来。他下一个目标就是直捣花生皮的小仓库。

    崔凤鸣从厨房里跳出去并关好窗户,警惕的看了一下四周后悄悄地向放杂品的库房摸去。库房锁着门,崔凤鸣拿出准备好的赶锥撬开锁别儿,闪身进去,随手又把房门掩好。他走到花生皮藏东西的那个角落里,挪开胡乱堆放的东西后里面露出一个大瓦缸,崔凤鸣打开缸盖见缸里放着一条火腿、几块腊肉和两条鱼。“要过春节啦,花生皮,你这些好吃的东西就算孝敬我啦!”崔凤鸣得意的从身上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口袋,把缸里的东西通通塞了进去。一切办妥之后崔凤鸣拎起口袋往外就走,他刚走几步又停住了,觉得还有件事儿没办。崔凤鸣放下麻袋回到瓦缸前,他打开缸盖后两脚蹲在缸沿上捂住鼻子往里面拉了一泡臭大便,完后盖上缸盖恢复原来的样子。崔凤鸣拎着个大麻袋溜出库房,他把麻袋扔到墙外后翻墙而出,急匆匆的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