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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妍的学业步上正轨。
苏家大院里,苏春江和苏白氏正在为了苏长河和苏爱霞的婚事,忙的焦头烂额。
苏家托了田银花,田银花托了娘家做媒婆的嫂子,空闲时间到处打听能换亲的人家。倒是陆陆续续也有消息传回来,苏春江和苏白氏就一趟趟地往田银花家里跑,询问对方的情况。
苏长河倒是不挑剔,能娶上媳妇就行。
但是女方虽然是换亲,也有爱惜女儿的家庭,提前过来打听了苏长河的情况,一听是个不正干的街混子,家里除了破旧的老房子,连个过日子的房子都没有,就纷纷打了退堂鼓。
苏长河又开始闹着要爹娘盖房子,苏春江和苏白氏是又头疼万分,又百爪挠心。
……
正值春天,一边要继续寻摸亲事,一边也要给苏长河把房子盖起来,否则亲事又得黄。
……
八十年代盖房子,最贵的就是砖瓦房,红砖瓦房或者青砖瓦房,便宜一点的是半土坯半砖瓦的房子,更便宜的就是土坯房,去地里取土和泥,掺上麦糠或秸秆,砌上厚厚的土墙,一层层叠加,但房顶也得覆上瓦片,不然下雨下雪时房子顶不住,容易漏雨漏水。
瓦片可以去窑厂里买,也可以自己烧。手头宽裕些的人家,一般盖半砖半土的房子,就是房子的下半部分用厚厚的泥土做墙,上半部分用砖掺和着泥土盖上半部分的墙。
要是愿意多出些力,多出些钱,还可以盖纯砖瓦的房子,红砖盖的房子,又结实,又美观,是农村人最想要最抓面子的房子。
可是红砖瓦房,没有几个人能盖的起。
整个苏家庄,也就村支书苏奎仓家,因为有些家底,盖了一套砖瓦房,羡慕的人眼睛发红。
没办法,砖瓦房太贵了!
一栋砖瓦房的院子,连工带料,没有两三千块钱,根本就置办不下来!
一块砖头两分钱,盖三间瓦房,就得三万多块砖,再加上买椽子、檩子、梁头、青瓦等,加起来费用实在太高了。
一斤麦子才四毛钱,得卖多少粮食,得攒几年,才能攒够盖房子的钱?
……
要想省钱,也可以自己烧砖烧瓦,除了花点钱请烧窑师傅给指点外,就得舍得下力气。
取土、拉土、和泥、打砖坯、烧窑、出砖……每一道工序都要付出巨大的人力。
为了给苏长河说亲,为了给苏长河盖房子,苏家拉开了开窑烧砖的大幕。
……
农历二三月,春耕开始,家家户户都开始下地忙活。
盖房前的前期活找不到太多能帮忙的人,苏春江和苏白氏只得带着全家能动的人,全都下了窑。
就连神出鬼没的苏长江,也被特意半夜堵着的苏白氏抓了个正着,逼着他出力下了窑。
除了正在复读的苏长湖和苏长海外,就叫苏妍,放学后也要和最小的六姑苏爱云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去窑场送饭、送水。
窑场在苏家庄的最北地边,靠近大河,既远离村庄,又方便取水,是整个村庄专门修建的,用于本村百姓烧砖用的窑。
村里有专门的烧窑师傅,不仅会烧窑,还会盖房修屋,平时负责窑厂的维护维修,和村民烧窑时候的技术指导,谁家需要窑厂师傅指点,可以给师傅一些五六块钱,师傅会负责整个烧砖流程的技术指导。
……
在烧窑师傅的指点下,苏家全家齐上阵,又问村民们借了两辆地排车,不停地从大河旁边的河沟子与河岸上取土,那里的土是上好的粘土,是制作砖坯最好土料。
粘土被一铁锨一铁锨的铲起来,用板车一趟一趟地拉到窑场过筛,苏春江托苏奎仓找关系从县里的热电厂拉了不少煤渣,和筛过的粘土混合好,一桶一桶地从河里挑来清水,和泥揉搓,准备制作砖坯。
……
农历三月的天已经逐渐热了起来,吹面不寒杨柳风,人们已经彻底脱去了厚厚的冬衣,换上了轻薄的春装,田地里的麦苗开始分蘖,鼓鼓的麦穗迎风形成一道道绿色的麦浪,传来阵阵青草气息。
这天,苏妍放学后,和六姑苏爱云又一次拉了一车的饭菜和水来窑场送饭。
宽阔的窑场里,用塑料布、床单、草毡子围成了一个十平方左右的“操作间”,中间摆了一条长长的榆木台子,台子下方是一大堆和好的泥胚,台子上乱七八糟地摆着几个制作砖坯用的木模具,苏白氏、刘庆华和苏爱夏在台子上忙活着和泥,苏春江在将和好的泥胚往砖坯模具里装填,用刀片抹平、压实,成型后卸到台子上,苏长江和苏长河将做好的砖坯搬到外面的场地上,一块一块地摆放好准备阴干晾晒。
窑场西边已经摆放了大堆的成型的砖坯,像新疆晾制葡萄干的小房子那样一块块码的整整齐齐的,被用草毡子拉起来的帘子遮着逐渐变的热辣起来的阳光,慢慢地阴干。
窑边已经摆好了大堆的柴火,苏春江说还不够,要苏爱云和苏妍放下饭菜,去河边再捡一些柴火过来。
苏妍和苏爱云沿着河道分开,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分别向相反的方向而去。
了解苏爱云尿性的苏妍知道她是想甩开自己这条尾巴,找个地方偷懒去了。苏妍倒也是想甩开她,自己沿着河堤走走。
八十年代的河流还是那么的清澈,这个时候还没有工业污染,也没有污水排泄,水是清澈的,空气是清新的,连风都是干净的。
河堤下面是个大缓坡,缓坡上长满了白茅,零零星星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到处都是,野花下面是密密麻麻已经空了的田螺壳,河面浅水区密密麻麻的小蝌蚪成群结队地游来游去,河里的水草随波舞动,一条条绿色带黑的水蛭在水草里游动,看的苏妍头皮一阵发麻,快走几步上了复又上了河堤。
蚂蟥、蛇、蚯蚓、豆虫……这类软体物种,是苏妍最害怕的东西。上一世她没少跟着大人们在这条河里游泳嬉戏,人们经常在不知不觉间被蚂蟥这种东西吸附在身体上吸血,等感觉到痒的时候已经晚了,蚂蟥的身体都已经吸饱了血,整个身体都是鼓鼓的,如果一直没有发现,它吸饱了自己会滚下来;要是发现了,就用鞋底使劲地拍打,或者用烟头一烧,或者用尿激,都会弄下来。
有胆大的孩子,还喜欢抓这种东西在手里搓着玩,一搓它就团成了一个团。但苏妍对这个东西却是避之不及,恐怕至极。
咦,蚂蟥?蚂蟥?如果她记忆不错的话,蚂蟥晒干了应该是一种中药吧?叫什么来着?苏妍使劲想了一圈,也没想起来,想和等以后有机会问问汪成叔吧,他是医生应该懂。
……
苏妍正想再往前走走,就听见背后有叫人叫她的名字:“妍妍,妍妍——走了,跟妈妈回家。”苏妍回头,看是刘庆华在叫她,“走吧,我回家拿点东西,你跟妈妈一起回家。累了吧?”刘庆华心疼地抚摸着苏妍的头发。
“还好。”苏妍回答,看着瘦了一圈的妈妈,“妈,给苏家人干活,别那么实在,多偷点懒,先照顾好自己”。
“你这孩子”刘庆华嗔怪地搂了搂女儿的肩膀,“放心,妈有数,就是为了我的妍妍,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
忙忙碌碌中,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一个砖窑的砖坯已经全部制作完毕,并得到了充分的阴干,麦秸和柴火堆满了整个窑场,随着烧窑师傅的一声令下,苏家的砖窑开始烧起来了。
已经在窑场忙碌了一个多月的刘庆华终于回到了家中,苏春江和苏长河轮流守着砖窑,砖窑烧好得一周左右的时间,一天二十四小时窑前不能离人,要注意火候均匀,火要长明不能熄灭,一点疏忽可能就会造成一个整个窑的砖烧不好,不能用的话,多日辛苦就打了水漂。
这炉砖窑关乎着苏长河的婚姻和幸福,所以苏长河显出了从未有过的认真,和苏春江轮流值守,晚上还要打地铺守着窑洞。
……
刘庆华本就枯瘦的身体,经过繁重的劳动后,更显枯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