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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城县到省城的距离有700公里左右,千里之遥的路途,在后世开车也就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就到了,转车到安泽市坐高铁也就一个小时左右,可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路上得要蹉跎一整天。
苏妍凌晨就从安城县的老汽车站出发,一路颠簸着到了安泽市的长途客运站,买了去省城的车票。
这时候的长途客车还是那种老旧的大巴车,车顶上一扇灰扑扑的通风窗口,往上一推能推开5公分左右的空隙,用来透气通风,座位两侧有推拉式玻璃窗,因为天热全都大开着。
大巴车单程去一趟省城路上要花费四五个小时,但车主为了多拉人多赚人头钱,一般从车站出发后,会沿着安泽市转悠了一两个小时,在各个路边捡人,直到将大巴塞的满满的实在坐不下了,才会改道驰上去省城的国道。
就像苏妍乘坐的这辆大巴车,此时的大巴车里已经人满为患,最后一排连着的座位上都挤满了人,过道里也摆满了马扎,马扎上也都坐满了人,没有马扎可坐的席地而坐到车厢地板上,连司机旁边都围着坐满了人。
这时代的人们根本就没有超载危险的安全意识,车上坐着的人也不是全部去往省城,有的目的地在去往省城的中途就要下车,国道旁也有要去省城的乘客,就这样一路上沿着国道不停地有人上车,也有人下车,走走停停的,花了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赶到了省城的汽车站。
这时代没有一马平川、双向八车道的高速路,省道上也有开裂有坑的柏油路、颠簸的石子路,将车子里的人们摇的晃晃悠悠的,有晕车的人忍不住吐了出来,呕吐物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将原本就闷热难耐、异味重重的车内环境,渲染的更加让人闻之欲吐。
汗馊味、咸菜味、香油味,混合着人体因热散发的无可名状的气味,将苏妍熏得昏昏欲吐却又吐不出来,只好用手帕盖住口鼻,闭目养神。
到了省城的长途汽车站,距离目的地还有段距离,苏妍又在汽车站门前的公交站,倒了两趟公交车,终于在华灯初上的时间赶到了目的地,就近找了一家招待所先安置了下来。
安排好了一切,当苏妍切切实实地站在了地面上的时候,还觉得脚底下的地面在轻微地晃动,这种多年未再有过的应激感觉,让她一时觉得好笑又好气。整整一天的时间不是在这辆车上晃,就是在那辆车上晃,双脚基本没有着过地,当她的双脚终于接触到地面时,那种不真实的恍惚感,让她过了好大一会才慢慢调整回来状态。
这种感觉隔了两世,除了上一世她第一次背着行囊,孤身一人奔赴省城上大学时,双脚下了地,就是这种轻微的晃动的应激感觉。后来再也没有过,没想到这一世再一次奔赴省城,又开始有了这种感觉。
这次再来省城也是她独自一人来的,刘庆华想陪她一起来,被她给拒绝了。有了前世的教训,一路上倒车换车的折腾劲,晕车的刘庆华是受不了的。天气本就炎热,车内气味难闻,去省城一趟的路上,各种折腾能让她吐的去掉半条命,所以苏妍最终还是制止了她,选择了自己一个人孤身北上。
去省城的这条路她并不陌生,省城的环境她更是熟悉到骨子里,毕竟上一世她在这里度过了最好的年华,在这里上学、毕业、工作度过了前半生,直到一场车祸将她撞回到八十年代。
上一世去省城上大学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孤身一人,颠簸着一路北上,赶往大学报到的,只不过那时候已经有了方通客车和黄龙客车,车内安装了空调系统,虽然味道一样难闻,但好歹比现在的乘车条件要好上不少。
而省城现在原生态的大环境,未经拆掉的老建筑和青石板路,与后来经过大拆大建后的繁华喧嚣的国际化都市相比,不仅少了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少了水泥森林冷冰冰的疏离感,却多了份老旧建筑带来的历史厚重感,也多了老城独有的浓厚的人情味儿。
苏妍反而更喜欢现在的环境,这时候没有后世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最高的楼层才六七层高,商业街两边的建筑也就两层楼高,站在城墙上就能望见远处的群山,和群山上的寺庙。护城河里的水质清澈,河里的水草悠然浮动,岸边杨柳依依,树下的石桌上有人点起了小火炉,取了顺着山岩流下来的活水,一边烹煮茶汤,一边下棋对弈,袅袅的烟气和着茶汤的清香散在风里,有种说不出的惬意舒适,将古城渲染的多了一份烟火气。
水里有光着膀子的大人和孩童在水里游泳嬉戏,也有妇人蹲踩在岩石上舂衣,棒槌有节奏的敲打声,小桥流水人家的古色古韵,让人顿时有种置身于江南如画风景里的感觉。
苏妍漫步在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里,两世的经历,两世不同的风景,让她一时忍不住感慨万千。
……
一晚好眠。
第二天吃过早饭,苏妍掐着上班的时间,提着一兜东西,就直接去了目的地。
恒昌药业位于省城现在的东郊位置,再继续往东就是稻花飘香的大大小小的自然村,和大片小块的农田。
恒昌药业在这方土地上格外显眼。
映入眼前的是颇具规模的生产厂区,大门口厚重的白木板上刷着黑色的“恒昌药业有限公司”几个大字,身着蓝色工装戴着白色袖套的工人们陆续涌向厂区大门,向厂内的各个生产车间走去。
门口的保安礼貌地拦住了她:“小同志,你找谁?”
苏妍也礼貌地报以微笑:“我找朱茂昌大叔,麻烦你找人告诉他,就说安城县故人苏妍来访。”
保安不敢怠慢,跑去汇报后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苏同志,朱总正在开会,让我带你去他办公室稍等。”
苏妍在保安的带领下去了二楼朱茂昌的办公室暂等。
办公室整体的装修及桌椅沙发的摆放,均是厚重的中式风格,枣红色的办公桌椅,枣红色的沙发茶几,办公桌后面是同色系的实木书柜,摆满了与药草有关的书籍。
这套庄重大气的装饰风格,倒是颇合朱茂昌沉稳有度的性格。
苏妍正打量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接着枣红色大门打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步伐稳健,眼神坚毅,戴着一副黑色的宽边眼镜,头发全部后梳,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沉稳有度。
真是两年未见的朱茂昌。
还未等苏妍站起身来,朱茂昌已经大步走过来,满脸惊喜地望着苏妍,将她的肩膀轻轻压了压,示意苏妍坐下说话,接着又一边给苏妍倒茶,一边亲切的问苏妍:“苏妍,你这小妮子怎么来省城了?什么时候过来的?家里怎么样?一切都好吧?”
大抵是见了故人,朱茂昌很是高兴,话也多了些,语气也格外随意温和。
苏妍一边双手接茶,一边微笑着回复:“嗯,家里一切都好。倒是您,这两年也没听到您多少消息,我看厂子发展的很有规模。”
两人寒暄了一番,朱茂昌便笑呵呵地询问起苏妍的来意:“你这丫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一个人竟敢跑来这么远的地方……说吧,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地方?只要我能做到,我会尽力帮你。”
苏妍的事,朱茂昌倒是听药材收购站的职工来信说过,知道她这几年折腾出不少产业,还创办了苏记食品厂,听说现在发展的还不错。
这丫头刚高考完,就敢孤身一人跑到省城来找他,必定是生意上有事找他。
果然,苏妍将苏记食品厂的发展规划给他讲述了一遍,又将计划给他透了底,朱茂昌听了哈哈大笑:“你这丫头,点子可真多,难怪你小苏总的名声在县城里传的那么广。好,你这个忙,我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