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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光宗自从钦点陈亮为状元后,自以为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整日里兴高采烈,更不把朝见孝宗之事放在心上。睍莼璩伤文武百官亦无人敢于进言。过了不久,陈亮病亡的消息传至临安,李皇后知道光宗非常赏识陈亮,害怕此事会给光宗带来什么刺激,于是遍谕诸宫,任谁也不得在光宗面前提及陈亮之死。然而半月之后,一个新入宫未久的小太监不慎露了口风,光宗得知,一惊之下,立时又变得痴痴呆呆。李皇后闻之大怒,即刻下令将那小监绞死,但光宗的疯病却自此难愈。
五月末,缠绵病榻已数年之久的孝宗皇帝终于病逝。是时光宗正疯的厉害,太监们数次来报,李皇后也亲自前来哭求,光宗只是不理,满宫乱跑,就是不往重华宫去。大臣们得知孝宗死讯,都身着丧服,云集于重华宫前,但光宗始终不至。可怜这班养尊处优的大员们在重华宫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忍饥挨饿,个个委顿不堪。大臣们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聚在一处商议了一会,共推留正出面,去促请光宗临驾。
留正身为丞相,乃百官之首,自然无法推辞,明明知道这是一份苦差,也只有硬着头皮前往。
到了延和殿,却见李皇后正流着眼泪劝光宗快换孝服,光宗却上窜下跳,绕着圈子乱跑,显得兴致极高。几个托着孝服的宫女太监紧紧跟着,也不敢过分强逼,只是不住哀恳。留正见过了李皇后,也顾不得自家已年老体迈,急步跟在光宗身后,大声道:“陛下,陛下,寿皇驾崩,百官已拟好了尊号,正待陛下您前往主持呢!”光宗理也不理,顾自快步而行,忽而往东,忽而向西,看似脚步踉跄,却走得快捷异常,直把个年高体胖的大宋丞相累得汗流夹背,气喘吁吁。
光宗又奔了几圈,转头看了看留正,忽地又收住脚步,奇道:“你怎么在这里?有何事前来见朕?”留正见光宗神志略显清醒,心中大喜,忙躬身拜倒,道:“皇上,太上皇已于昨日驾崩,文武百官都在重华宫前敬候皇上前往主持丧礼。请皇上除了吉服,速速起驾!”宋光宗摇了摇头,嘿嘿一乐,道:“老头子又来骗我,想让朕前去问安,直说就是了,竟然装死来骗朕!寡人偏偏不去!”留正闻言大急,连声道:“圣上,此乃国家大事!岂同儿戏?谁敢用这等事来欺骗圣上?”光宗自语道:“前几日还好端端地,怎么说死就死了呢?真乃奇谈怪论。”自个嘀咕了几句,忽又转向留正,道:“说起这事来,朕倒想起了陈龙川。他也是好端端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留丞相,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留正心中打了个突,忙俯首道:“这个老臣不知。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死之事,乃司命之所属,非人力所能预料。”光宗皱着眉头道:“胡说八道!以前太上皇在位时,每一科状元都活生生地,为什么独独陈亮就死了呢?朕看这其中必有古怪。”留正心怀鬼胎,又看宋光宗已无可理喻,只得连连叩首道:“老臣不知,老臣不知;老臣告退,老臣告退。”转首看李皇后坐于一旁垂泪不止,知道她也无法可想,便低着头,匆匆退出了延和殿。
留正回到重华宫前,垂头丧气地道:“大家先起来歇会吧,皇上一时半会还来不了。”众官闻言,活动活动手脚,纷纷站起身来。京镗年事已高,早跪的两腿酸疼,由旁人扶了,方得勉强起身。叹道:“皇上不至,丧礼无法进行,这可怎生是好?”群臣个个摇头叹气,徒呼奈何。赵汝愚跪在原处也不起身,此刻仰着脸道:“说不得,只有请皇太子出来主持大局。”请太子主丧,那就得先让光宗退位。百官听了,面面相觑,均知此事过于重大,一时无人敢于接口。韩佗胄份位较低,跪在京镗等人之后,听了这句话,禁不住心头狂跳。他生恐有人觉察,连忙低下了头,只作没有听见。
过了良久,仍然无人插话。赵汝愚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太早了些,心中不觉好生后悔,当下不敢再行开口,复低了头,老老实实地跪了。留正等人见此情景,亦缄口默言,先后跪倒。
这一跪又是一天一夜。到了第三天上午,大臣们渐感难以支撑,已有数人先后晕去,群臣别无他法,只得再次推举留正及赵汝愚,户部尚书叶适三人出面,再去促请光宗。
三人到了延和殿,伏地哀肯,请光宗前往主丧。光宗只是不理,顾左右而言他,道:“叫吴挺吴节度前来见朕,朕要问他知不知道陈亮是怎么死的。”吴挺早已死去一年有余,如何还能召回京师问话?可任凭三人百般劝解,直说得口干舌燥,光宗就是不听,坚持说吴挺仍然健在。三人费尽了口舌,计无所出,只好再次退回。
三人悻悻而归,走了不远,叶适叹道:“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留丞相,赵大人,咱们得想个法子才成。”留正木然不语,赵汝愚却道:“依兄弟之见,还得请皇太子出来主持大局。皇上这个病症已非一日两日,前些时候看来似有好转,如今又病得更加厉害了。太上皇的丧礼乃国之大事,他都不来主持。天子乃一国之首,怎能整日胡言乱语,东游西逛,而不理半点朝政?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是以还需早日请太子来主持大局为上。”叶适听了这一番话,心中好生后悔不该提这个话头。皇上虽然疯疯癫癫,但毕竟还是皇上,自己若赞同赵汝愚的提议,那就等于逼迫皇上退位。日后光宗一旦清醒过来,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就难说得紧了。忙低头颦眉做沉思状,并不接口。那边留正也是眉头深锁,口唇紧闭。赵汝愚却不肯罢休,又道:“留丞相,你意下若何?”留正见赵汝愚步步紧逼,已无法再行搪塞,心下又乐得由赵汝愚来打头阵,便道:“这件事过于重大,咱们还是先回重华宫,同诸位同僚商议过后再做定论。”
回到重华宫前,留正将群臣唤到近前,目光缓缓扫视一周,开口道:“各位同僚,圣上的病症眼见是愈加沉重,看来已无法亲临主丧。但是,太上皇的丧事怎可无人主持?适才赵汝愚赵大人提议:应由皇太子代圣上主丧。各位意下如何?”群臣苦苦挨了两日,个个身疲力倦,神情萎靡,听了这一番话,却无不精神为之一振,乱哄哄地议论开来。不少人心中均想:“反正这事是赵大人和留丞相他们先提出来的,天踏下来也有他们几个顶着,我怕什么!”乱了一阵,大都点头表示同意。只有三五个特别胆小怕事之人低垂着头,缄口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