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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煜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平白多了天乐传媒这一个敌人而变坏。
等开工的时候,他依旧搬着小马扎坐到了秦正旁边,一边学习学数学,一边看着场上别人演戏。
今天依旧是金殿的景,拍昨天跳过了的那场戏。
男二号程磊的状态已经调整过来了,虽然还是没有一条过,但第二遍就达到了秦正想要的效果。
下午又拍了一些备用的素材,金殿这个场戏的戏就告一段落了,剧组转移到了一个巨大的摄影棚内。
像金殿、城墙等这种大的布景,都是用的影视城现成的建筑,而像是书房、寝宫这种相对来说比较小的场景,则是在剧组租下的一个大型摄影棚内自己搭建的。
书房才多大啊,肯定放不下一个那么多机器和人。正常的房间有四面墙,而这些搭建的场景只有三面墙,第四面墙的位置,则是观众将会看到的视角。
前几天拍的都是有情绪爆发的大戏,换到棚内之后,为了让演员能调整好状态,先安排的都是偏日常的戏,拍起来比较轻松。
除了林煜。他在棚内拍的第一场戏,就是慧闵太子饮毒酒自尽的临终独白。
不是秦正针对林煜,而是之前林煜额头被砸的位置,那一个鼓包已经消掉了,但还是有一片淤青。
秦正是个实用主义者。前几天林煜被砸的那一下,虽然是剧本之外的意外事件,但效果比原剧本更好。而今天,林煜头上的这一片淤青,也可以为这场临终戏增色几分。
林煜试戏时候的表现给了秦正很多震撼,为了让林煜能保持那次的发挥,秦正选择了清场排这一场戏。
完成场景最后的调整之后,灯光组、道具组等等,都离开了摄影棚,林煜面前只剩下了秦正和一堆沉默的机器。
天牢的布景很简单,稻草铺地,上摆着一张小桌子,一张破草席而已。灯光有点昏暗,让这个场景更显压抑。
林煜头发披散,身穿白色中衣,盘腿坐在草席上,目光沉静地看着小桌子上的酒壶和空杯。
秦正提前打开了摄像机,对林煜道:“小林,准备好了你自己开始。”
情绪是需要酝酿的,这场戏,秦正不准备打板。
林煜却飞快地进入状态,秦正话音刚落,林煜的嘴角就扯出一个凄然的微笑。
这个笑,是慧闵太子彻底心寒的标志。
三天前,他在金殿上对父皇保证,会证明自己不会有谋反之心。却不曾想,父皇还是将他下狱,要他供述罪状。
他无罪,如何供述?
这三天里,他一字字地写下陈情,将自己身为儿臣对父皇的敬爱之心掰开了揉碎了写出来,期盼着父皇的回心转意。
但他等来的,却只是这一壶酒。
慧闵太子在天牢里地这三天,水米未进,此时他有些虚弱,但他还是靠着天牢冰凉的墙壁坐直,不肯弯腰。
目光落在酒壶上,明明没有丝毫动作,却能让人察觉出这目光里的温度在流逝。
等目光变得和外面的飘雪一样冰凉的时候,慧闵太子终于动了。
他依旧坐得很正,只是伸出一只手抬起了酒壶。清澈的液体哗啦啦地流入酒杯,不多时,杯中已满。
杯中酒溢出来了一点点,慧闵太子顿住,微微摇头,放下了酒壶。
慧闵太子艰难地支起身体,从盘腿坐的姿势换成了跪坐。
他双手端起酒杯,虽不响亮但字字清晰地开口:“儿臣为父皇贺!父皇春秋永固,大梁江山万万年。”
几个月前,梁帝寿辰上,他也是这样端着酒杯为父皇贺寿。
只是那时候,太子对父皇之爱如烈火,而此时,将死之人心如寒铁。
酒杯很小,慧闵太子却喝得很慢。放下酒杯的时候,他难得不顾仪态地用衣袖抹了抹嘴。
衣袖宽大,抹过之后太子脸上干干净净,只是两眼微红,表明刚刚被抹去的不仅有酒渍,还有泪痕。
太子又将姿势改回盘坐,阖上双目,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大内用的秘药见效很快。剧烈的疼痛爆发出来,太子平静的神情也维持不住了。
他牙关紧紧咬着,用尽力气维持着最后的仪态。
终于,剧痛褪去,太子也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父皇...”
最后的呼唤,消散在天牢潮湿的空气中。
太子的身躯没有倒下,但失去控制的泪滴滑落了下来。
秦正忘记了喊“咔”,忘记了去叫林煜出戏。
这一刻,他不是一个导演,而是慧闵太子临终时刻的见证者。
衣领濡湿的触感反馈到大脑,秦正才回过神来,他一抹脸,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小林,你...”秦正看着面前如一尊石像一般毫无生气的林煜,慌了神。
林煜声音沙哑:“秦导,我没事,缓一下。”
他是真没什么事,他意识清醒得很,只是身体还需要缓一缓才能从刚刚的状态中恢复。
这次他没有“入戏”。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去重现自己前世濒死的状态,他依旧是在表演。
他意识到,慧闵太子心死早于身死,所以他临终的时候不会像正常人那样身体有垂死挣扎的反应。
试戏的时候,林煜展现的只是披着慧闵太子外壳的自己,而这一次,林煜虽然没有入戏,但却表演了真正的慧闵太子。
和几天前相比,这次林煜的表现显然更上一层楼了。上次秦正还只是被震撼,这次却是被代入。
“小林,你的戏,我一刀不剪!”秦正说道。
他都可以想象,剧播的时候,这一段会看哭多少观众。
剧播之后,林煜的风头虽然盖不过主角团,但他的表演,也绝对会在万千观众心中炸开一道惊雷。
林煜却是苦笑:“秦导,您能先来扶我一下吗。”
表现慧闵太子牙关咬紧的时候,林煜也是浑身用力,加上盘腿坐的这个姿势,他很不幸地腿麻了。
他用手撑着小桌子,尝试了好几下都没站起来。
“哎哟,好嘞。”秦正麻利地走到林煜身边,拉了他一把。
随即,秦正有发觉不对,自己对刚才那一声,似乎有点像太监?他顿时脸一沉,松了手,怒道:“哼,臭小子,使唤起我来了?”
林煜失去了支撑,又站不住了,险些又瘫倒下去。
秦正于是又伸手扶住了他,“只此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