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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天宾馆虽然只是家三星级宾馆,但因为其园林式建筑且远离市区,环境幽雅而常常作为政府的各种会议所选地之一。
似乎来晚了些,签到处已没几个人了,林一帆签到后便急急地去寻会议室,不过还好,还有一个大约也是同道中人,此刻也正在楼梯口急得团团转就是找不到正道。
“请问你也是来参加团委会议的么?”那位仁兄倒还算聪明,还知道问个人,尽管普通话不太标准。
“怎么,还没找到会议室吗?”林一帆用临江话问道,要知道临江和惠州虽然相隔不远,行政上也属于惠州管着,但在语言上却分属完全不同的两个方言语系,所以林一帆一下就听出那位仁兄是临江人。
“哎哟,你也是临江来的?太好了!”
“没错,我是红星集团的林一帆!”林一帆伸出右手。
“红星集团,知道知道!你好啊,我是临江教育局的丁书语。”丁书语热情地和林一帆握了握手。
林一帆听了心里一乐,暗想连个普通话也说不标准,居然也能混在教育局。
“那一起走吧!”林一帆晃晃左手的宣传资料。
两人便打开看,果然里面有平面说明图,林一帆暗自庆幸刚在签到处好在多了个心眼,随手要了一份。
会议室不大,倒是已坐了个七七八八,两人便在后排找了个地儿坐了。
“这是我的名片。”丁书语坐定后便在西服内袋里掏出个精美的小匣,再用他白晰细长的两根手指夹出张名片小心地递了过来。
“噢,谢谢!原来是丁局啊!”林一帆半侧身恭敬地双手接了过来一看。原来他是教育局的局长助理兼着团委书记。林一帆不由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下,却见他年纪也不大,约莫三十岁不到的样子,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白。有点那种病态的白,不过脸上倒是没有那种官宦的浮夸之气,还算随和大方。
“客气了,我就是我们局长的一个大秘罢了。”丁书语摆摆手,不过林一帆能听得出来称呼他丁局还是挺高兴的。
“不好意思,走得聪忙,我的名片没带呢!”林一帆不好意思地道,暗想我压根就没有准备名片。
“没事没事,我看林先生年纪轻轻的。估计也是仲常委手下的能人干将了。”丁书语笑道。
“一般般,干的也是为他人做嫁衣的活。”林一帆也含着笑,回答却是很艺术。
“呵呵,谦虚了谦虚了!”丁书语道。
两人又寒喧了一会儿,会议便开始了,意外的居然是惠州团市委的周书记亲自主持,不过因为坐在后排的缘故,林一帆没怎么看清那周书记究竟长得什么样,但听他的报告做的却还是官样文章,了无新意。
直听得林一帆昏昏欲睡,只依稀感觉得耳边有卡嚓卡嚓的拍照声音,好像是有电视台的记者在。
“醒醒,醒醒!”旁边的丁书语用胳脯肘捅了捅林一帆道,“散会了!”
“嗯,散会了么,这么快?”林一帆睁开眼,坐正了些身子问道。
“怎么,你还没睡够吗?”丁书语笑道。“下午开分组会可不能这样睡了!”
“什么?下午还有会呀?”林一帆轻叫了声。实在是很无奈。
“那当然了,刚才只是动员会议而已。”丁书语拉着林一帆站起来道。
“哎。真不好意思,刚刚我可是什么都要没听进去。”林一帆突然想起一事,拉住丁书语问。“下午不会有人提问刚才的会议内容吧?”
“不会的,你以为是我们学校考试呢?下午主要是结合本单位的实际工作座谈座谈。”
“那就好,不过最好还是麻烦你和我讲讲刚才的内容,以备不时之需啊!”林一帆笑道。
“好说啊,中午请我吃饭就行了。”丁书语呵呵笑道。
“做人民教师的可不带这么功利的。”林一帆玩笑道。
“教师?呵呵,说实话我是一天也没做过教师。”丁书语倒也老实,不过这也解释了他的普通话为什么不那么标准。
“那好吧,就说定了,中午我请你吃饭。”林一帆只是这么一听,没有细问丁书语的究竟。
“开个玩笑罢了,听说中午这边是管饭的,只是不提供酒。”丁书语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也好,晚上没事吧,那就定在晚上,正好也能喝些小酒。”林一帆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对这丁书语生出了些好感来,也许是他的热情?也许是他的年纪?也许是他的平易?林一帆心底里暗问自己,或许就是因为他和他林一帆能够平等对视吧,应该就是这个理由了。
“好啊,那就这样说定了。”丁书语居然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中午我们就自便吧,我还要出去会几个朋友,就不陪你在这吃了,好吧?”
“没问题,你请便吧!”林一帆执意把他送到了宾馆门口。
“再见!”丁书语回首道。
“再见!”林一帆看着他向出租车走去,突然又喊道,“丁兄,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呀?”
丁书语停住脚步,回走了两步笑道:“你很八卦啊,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以前是制药厂的,只不过找了个好岳丈,才改行做了人家大秘!”
林一帆笑着挥手道:“晓得了,原来也是个吃软饭的。”
丁书语听了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而去。
看着丁书语远去的背影,林一帆越发觉得这丁书语有些可爱了。
吃过中饭,会议组按排了房间给与会者休息,林一帆便主动要求和丁书语分在一个房间。反正他出去了,林一帆也乐得自在,一个人睡了两个小时。
下午的分组会运气很好,居然听说周书记也要参加。倒教林一帆有些不安,不过好在丁书语及时回来了,多少给他提了提上午的动员内容,方知道这个会议原来是关于待业青年职业陪训的事。
周书记,四十岁左右,微微发福,天庭饱满,相貌堂堂。
“这次会议主题上午已经说过了,现在大家谈谈嘛。都是年轻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结合你们单位的情况谈谈你们的想法,好的也行,不好的也要。”周书记在大圆桌面向房门的中间位置坐下后,便先作了如是开场白。
大家都交头接耳,有的作皱眉沉思状,有的作顿悟状频频点头,有的在笔记本上圈圈画画,却住也不肯作出头鸟先说。
“看来大家很谦虚啊。不要客气嘛!”周书记把大家扫了一周笑道。
大家还是依然如故,林一帆也尽量低着头,不与周书记有任何目光接触,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笃定的,为了这个劳什子会议,昨晚自己还是作了些准备的,虽然童吉轩留了一手,没告诉他有关会议主题,但林一帆想既然是团委的工作会议。那么就一定是和青年工作离不开的。没想到今天的主题果然如自己所想。
“那要不这样吧,我们按照顺时针方向。挨个来吧!”周书记似乎有些不耐,更有些不悦。
“那就从我左手边第一个开始吧!”陪同周书记一起参加的一名不知姓啥名谁的官员接口道。
没办法了,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好在林一帆位置在中间偏后,不过听着前面几个人发言实在是不叫发言,全是官话空话,没一句是真正点到点子上的,但林一帆偷眼看那周书记含着浅笑,倒仿佛听得很是受用,还用心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好像记下来的全是金玉良言似的。
林一帆在第五个发言,他微微欠欠了身子,清了清噪子道:“大家好,我是临江红星集团的林一帆,大家知道,我们是一个大型的机械制造企业,就业人数几乎占到整个临江总就业人数的三分之一强,但是我们在制造这一块的产能却在不断的委缩,不是没有订单,也不是利润低赚不到钱,为什么?”
林一帆没有急于往下说,而是顿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周书记还是脸含笑意,朝他鼓励似地微微点头。
“为什么?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招不到一线技术工人,但另一方面社会上却有大量的待业青年找不到工作,不,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失业青年,为什么?”林一帆又停了下来,转身拉了一把坐在他下首的丁书语对大家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临江教育局的丁书语局长助理。”
丁书记有些局促地被动地站了起来向大家鞠了个躬,大家也纷纷点头示意,却不知林一帆何意。
周书记把背朝椅背上靠了靠,饶有兴趣地想听林一帆说些什么。
林一帆把丁书语按下座位,接着道:“我们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为此我也和丁局私下讨论过,我们认为主要是因为这些原因造成的,大家知道,我们临江虽是个工业大市,但说到底还是个县级市,我们临江没有大学,教育工作主要是九年制义务教育,还有就是三年高中教育,但真正上高中和上完高中的却只是少数,因为大家都会算这样一笔帐,三年高中和将来四年大学的成本投入和产出是不成正比的,好不容易读了三年高中,到头不一定能考取大学,即便考取了大学,也不一定是好大学,将来出来后也还是找不到好工作,大部分还是做得一线工人,所以我们当地很多人都是上完初中就出来学做工了,但是现在的年青人大家都是知道的,大多志存高远,苦的累的是不肯干的,父母也不舍得让他们干,技术吧,又没有,怎么办呢?啃老,要不就在社会上游荡。这样就造成了我们集团那样的一种人才供应矛盾,当然,我们需要的人才不是那种在实验室里搞试验的精英,而是能够懂技术,能操作的一线蓝领工人。”一口气谈了这么多,林一帆咽了口口水。
周书记显然后满意,并且带头鼓起了掌,其他与会者也只好跟着鼓起掌。
“然后呢?”周书记问。
“我和丁局正在讨论在临江建立职业教育学校的可能性。”林一帆微笑着回答。
“嗯,不错,好想法!不过这好像还不够吧!”周书记果然是做领导的,很能看透问题。
“当然,我们还应该一方面加强宣传力度,鼓励青年人踊跃参加各种专业技术的职业培训,培训期可以精减浓缩为半年至一年,这样也能减少他们的教育成本。另一方面加强企业的改革力度,大幅度提高一线技术工人的工资收入,只要他的技术好,生产出来产品质量高,他的收入可以比行政管理人员甚至都高,而且上不封顶,另外还可以引进竟岗制度,鼓励竟岗竟聘。”
“果然深思熟虑啊,不过,你这个想法有些大啊,这其中涉及到一些政府的财政投入问题,比如说建立一所学校就不是三两天就能办到的事,而且企业的改革也是各有异同,因地制宜,要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周书记先是称赞,后是理性分析,摆出难题,最后笑道,“最重要的一点,我们是团委,不是市委。”
周书记的话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林一帆也笑,心想,我也就是为了应付你这个会议,结合昨晚准备的资料,临时起意,胡谄几句罢了,哪里当得了真呢。
“不过说实话,林一帆,对了,是叫林一帆吗?”周书记问。
林一帆点头称是。
“不过说实话,林一帆同志的发言是我听到的最好的发言,我们团委的工作就是做青年的工作,而青年是我们进行这场伟大的改革事业的生力军,我们的工作需要务实,但是也需要务虚,像林一帆同志的发言我们会当作施政建言通过正常渠道向市委市政府反应上去的,虽不在其位,但也要谋其政嘛!”
林一帆听了,暗地里踢踢丁书语,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