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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澳门回来后,千沙按部就班就进入到了既定的轨道和程序,如果说,她的工作相比年会之前有了一些变化的话,那就是她的身份由初级代表变成了高级代表,而且多了一个身份,后进导师,专门辅导后进代表范学军。本来,按着陆刚和王楚湘最初的计划,是直接把她提为医院主管的,但王楚湘思虑再三,觉得她毕竟经验不足,多一些磨练兴许更有利于她的成长,于是,便有了现在的安排。不过,千沙倒是很满意,辅导范学军让自己有了更大的施展拳脚的舞台,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挑战。
就在这个时候,千沙却接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消息:刘运球失踪了。
起初,楚乔只是打电话给她,抱怨刘运球来看她们的频率越来越低。过了一个月,楚乔又无不担忧地告诉她,这个月的零花钱到了日子也没有给,而且电话、微信都联系不上他。最后楚乔在电话里告诉她,连警察都找上门了,说是在调查刘运球的失踪线索。
刘运球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刘运球失踪后,他的发妻钟媛去警察局报案,在警察查访的过程中,刘运球的四房“姨太太”暴露无遗。妻子钟媛知道后一度大闹警察局,五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一幕幕人间活闹剧。经过警察的缜密侦查,最终确定刘运球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绝食自尽,至于自杀的原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唯其死后,有一生前挚友作《墓志铭》一篇,从中我们可以管窥一豹。
刘氏运球,地产商人也,幼时困顿,少时郁郁不得志,后遇神人点化,如得醍醐灌顶之功,终成摧枯拉朽之势,在地产界风生水起,极尽揽财之能事。
刘氏运球,性格随和,融会变通,如滚球之势,左右逢源,故能成就生前之伟业。
刘氏运球,初时感情淳朴,心性真挚恳切,虽遇红颜知己,尚不得叛妻悖子,越雷池之半步,后因诸多纷争,红颜知己命损黄泉,而后,刘氏心性大变,欲海沉沦,不知所往,终因精神困顿,理想尽失,故而坐而化之。
观其一生,从困顿到发达,从迷茫到迷失,如黄粱之梦,终成一空,此人生之常态乎?然人之为人,固因其精神和灵魂,方有别于万物,今精神和灵魂尽失,此无异于行尸走肉也!
(注:刘运球生平事迹请参看作者另一部小说《精神已亡》)
刘运球死后,虽然遗书中对四房“姨太”的善后皆有交代,但她们的身份都不受法律保护,故而,最终也都一无所获。这样一来,楚乔彻底断了经济来源,好在,一套房产早已落在了自己的名下,也算是在冠城还有一个落脚之地。那段时间,千沙在工作之余也经常去陪她,当她问起楚乔将来的打算时,楚乔也是支支吾吾没有主意,只是说先把三岁多的女儿徐千莎送回老家交个外婆带,自己再出去找工作。千沙有心把她带到医药销售这个行业里来,无奈,楚乔的学历不够,而且她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和信心,千沙只好做罢。后来,楚乔只得又回到了康足汇去上班,这当然是后话,在这里先暂且不表。
对千沙来讲,刘运球的消失只是她人生的一个小插曲,或许连小插曲都算不上,她原本就跟这个人毫无瓜葛,得到他的死讯有过短暂的吃惊,这也无非是因为楚乔策缘故。或许,刘运球的离开对楚乔来讲还是一件好事,能够让她重新鼓起自力更生的勇气,毕竟一辈子依附他人的生活是可悲的,更是不可持久的。因此,刘运球这个人在她的记忆中很快就消失殆尽,她的心事又全部回到紧张繁忙的工作当中了。
目前,她工作的重心是全力协助范学军开发医院。
范学军生性老实,而且对范英明言听计从,想要把他调教好绝非是一件易事,但千沙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自己只是他的导师,负责指点、帮助他成长,而不是他的领导,控制或者约束他的行为。范学军老实,这既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因为老实,所以他更能给客户留下一个忠厚的印象;因为老实,他更能够忠实地执行千沙给他提出的任何建议;还是因为老实,他脑子里少了一些投机耍滑的念头,千沙要做的只是提升他的自信和奋斗激情,况且范学军还有一个她无法企及的优势,那就是他扎实的医学基础知识,这样说来,俩人岂不是更容易配合,相得益彰吗!认清这一点的千沙看起来志得意满。
然而,正当她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范学军的愚钝和不善交际还是让她备受打击。每次她们一起去拜访客户,几乎都是千沙一个人在说,范学军的表现就像是一个闷葫芦,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有几次千沙刻意把说话的机会留给他,好让他磨练磨练,借此积累一点信心和经验,但遗憾的是,范学军总是支支吾吾,说不到重点,而且目光游离,给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这样做的后果是,客户越发对他爱答不理,他自己也就更加失去了信心。一来二去,千沙也不再去勉强他,而是自己亲力亲为,就像对待自己的客户一样,哪怕范学军的业绩增长,自己的奖金不会增加分毫,她从范学军那里得到的仅仅是每个月固定一千元的导师奖。
慢慢千沙也发现了范学军除了有社交恐惧症外,他的理论知识是真的扎实,每次都能深入浅出地讲明白她所碰到的任何医学疑问,她对此大惑不解:为什么面对客户的时候,你不能这么深入浅出地讲出来呢?
“他们不给我机会啊!每次想讲的时候,她们总像是不耐烦一样的,她们一不耐烦我就紧张起来,一紧张就什么话都忘掉了。”范学军显得无可奈何。
看来,他是一个极度缺乏自信的人,按照人们惯常的说法,就是他气场不够,气场不够就压不住阵脚,压不住阵脚就容易乱了方寸,这是他的性格使然,这么说来,他真是不适合搞销售,千沙只得在内心默默地叹息。
这个时候,由陆刚发起的整风运动愈演愈烈,一度有失控的危险。
为了响应陆刚的号召,人力资源部制定了一套专门针对管理人员的评价系统,美其名曰“管理人员360度全方位评价系统”,名字看上去高大上,实际上就是匿名问卷调查,与被调查者有业务关联的人员都必须参与问卷填写,比如被调查者的上、下级以及与被调查者相关的职能部门有关人员,这就是所谓的全方位360度。而问卷调查的内容,几乎都是与“老白兔”、“牛魔王”相匹配的特征,既然是匿名调查,调查出来的结果到底客不客观,很难说,但人力资源部会根据这个结果来判定管理人员是否称职,对于评分较低被判定为不称职的管理人员往往会被人力资源部约谈。范英明就是被约谈的对象之一,但范英明被约谈的原因并非是评分过低,事实上他除了少数代表对他几乎打了零分以外,他的总体评分在所有被调查者中间还不算是太低的,原因是他那张老好人的脸皮蒙骗了不少职能部门的同事。范英明被约谈的原因是有代表在问卷调查表上直接揭露了他兼职以及做假会议套取公司费用的事实。范英明对这些事实当然一概予以了否认,他甚至不惜以赌咒发誓的方式向公司表达了自己的忠心耿耿。财务部也核实过他报销的发票,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费用,最终也没有找出他兼职以及套取公司费用的证据,约谈的结果最终不了了之,但范英明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到底是谁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他发誓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起初,他几乎笃定地认为这个人非郝建强莫属,但人力资源部的内线告诉他,从问卷调查的字迹看,不像是男生所为,因为那字迹过于秀气。范英明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了千沙清秀的面容,俗话说字如其人,他留意过千沙的字迹,确实端端正正,更主要的是,千沙有报复他的动机。但还有个问题他没有想明白,千沙是如何知道自己这么多事情的?他又想起了郝建强,她们俩走那么近,这俩人肯定串通好了要整他,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到像得了针眼般难受。
千沙对范学军的辅导卓有成效,但这个效果并不是表现在范学军身上,而是表现在他的业绩上,三个月后,范学军依然是榆木脑袋一个,但他的业绩已经是大幅度地提升了。对于范学军业绩增长,最为乐见其成的恐怕是王楚湘,。
王楚湘之所以为范学军的“成长”感到高兴,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对千沙的重点培养是正确的,在她对市场未来的布局中,千沙是一个理想的地区经理的人选,因此,千沙每一个小小的进步都能引起她的兴奋,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范学军业绩增长的背后,完全是千沙一个人努力的结果,直到有一次,她和千沙特意聊到了范学军。
“范学军今年表现得不错啊!看起来,你对他的辅导是卓有成效啊!”王楚湘微笑着看着她。
千沙表现得有一些羞赧,她不好意思地说:“我觉得他不适合搞销售。”
“怎么了?他的业绩表现的不是很好吗?”王楚湘吃惊地说。
“他在客户面前始终放不开。”千沙把范学军的实际情况说了一遍。
王楚湘陷入了沉思。良久,她才对千沙说:“你的意思是把他开掉?”
千沙摇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王大区,我是说他更适合做一个产品专员。”
“为什么呢?”王楚湘继续问。
“范学军医学基础知识是很扎实的,但他直接面对客户时有一些心理障碍,我想,如果让他做产品专员,给代表们做做产品培训,开科室会时讲讲产品还是能胜任的,我觉得。”
“你确定?”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有把握,但给他一次机会我认为还是可以的,毕竟,在这一行找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像他这么不会变通的人。”
千沙的这句话让王楚湘内心纠结起来:如果仅仅出于同情就给他换岗的话,似乎不太妥当,那是对公司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按千沙的描述,以及自己曾经的一次随访经历,几乎可以确定,范学军不太胜任目前的岗位,难道真的就这样武断地把他给开了?这也似乎确实不是很人道!
王楚湘并没有马上对千沙的意见进行表态,而是说,这事还得研究一下。碰到问题,采取缓兵之计,这是她一贯的做法。
不过,没过几天,王楚湘就给她带来的答复:“千沙,你的建议值得考虑,我想这样,先让他兼职做做产品专员试一试,如果确定能胜任的话再给他转岗,你看咋样?”
当千沙把王楚湘的这个决定告诉范学军时,他的表现有一些模棱两可:既没有反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很高兴的表情,但最终出于对千沙的信任、感激还有内心深处那一抹爱慕,他还是同意了这种安排。
但范英明知道这个安排后却是勃然大怒,他的勃然大怒不是因为王楚湘的这个安排有什么不妥,而是因为这是千沙的建议,而且范学军此前一直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此时此刻,范英明已经感觉到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岌岌可危,他随时可能与郝建强以及千沙撕破脸皮,鱼死网破后一走了之,因此,这个时候范学军倒向千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虽然范学军资质平庸,但他能像傀儡一样机械地执行自己的一些安排,也是有用的,更为关键的一点是,他内心接受不了范学军倒向千沙的事实,他把范学军的这种行为视为一种叛变。
一直以来,范学军像木偶一样受范英明的摆布,丝毫没有自己的思想,但没想到的是,自从遇见了千沙,心中滋生出了那么一点对千沙的爱慕之意,这只木偶居然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思想的木偶是不愿意再受人摆布的,因此,范英明的勃然大怒并没有改变范学军尝试新职位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