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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扑簌簌的落下,洋洋洒洒的飞舞坠地,枝头的积雪摇摇欲坠,银装素裹,园林式的冰雪世界。
轰隆隆的炮仗声不绝于耳,昭示着新年的到来,也昭示着苏烟染的婚期越来越近。
苏烟染趴在窗头看着一片素白的世界,大红色的灯笼零星的挂着,树枝上挂着红色的布绫,这是新年的装饰。
而忙碌的下人又在上上下下打扫院子,管家在指使着下人动手,虽然过年前才彻底打扫过,而现在又需要彻底打扫一遍
今天是正月初八,再过几天,相府里又得换一番张灯结彩的模样,那时候她就得离开这个家了。
惆怅啊……伤怀啊……这是不是就是出嫁女子的心态?
看着踏雪而来的苏慕瑾,苏烟染迅速爬下椅子,走到书桌前坐定,右手执起了毛笔,继续刚才未写完的字帖,这模样看得采青和兰儿两人掩唇而笑。
“染儿,刚才可是又偷懒了?”苏慕瑾走进来,板着脸,斥道。
“没有,”苏烟染抬起头,笑嘻嘻到:“我一直都在练字……”
近两个月的集训,终于让她那手如狗爬过的字可以出来见人了,虽然不是那般的好看,但是起码一横是一横,一竖是一竖,认得出来是哪个字了。
但是为什么繁体字有这么多的比划,一个字她要写上好久,还担心稍微一控制不了力度,就成了乌墨团,要是拿支铅笔来,她一定会写的很好很好,当然她绝对不是在为自己写不来繁体字在找借口!
“刚才我都看到你在窗口看着了,染儿,骗哥哥可是不好的……”苏慕瑾好笑的走近,在过年的大好日子里还逼着她学习是有些太过了,可是她就要大婚了,没有几日的辰光,现在多教导一分,以后可能就会好上一分。
苏慕瑾走进看到她写的字,不禁摇头叹息,抽走了她手下的字帖。
“染儿,哥哥觉得你去学画画比较好……”
苏烟染:“……”她到底写的是有多糟糕,要这么埋汰她?
苏慕瑾拿起一旁的女德开始给苏烟染讲其中的意思,这是乔淑曼交代的任务。
初听这些的时候,苏烟染听的是一身火气,真想把这些女人痛骂一顿。
女人地位低就算了,还自己给自己整出这么些东西,自找麻烦,而且有些大肆宣扬的烈妇的贞烈行为,她实在觉得可笑,要是让她把她们当成典范,她觉得她还是找块豆腐去撞一撞。
听得多了,她也不纠结了,只当床头故事,在她看来这些是黑童话,不是小孩子该学习的,不过床头故事的作用它却是发挥的不错,再加上苏慕瑾的声音好听又不是那么刻板,在静谧的午后听得她昏昏欲睡,。
苏慕瑾看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唉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书,这些东西对刚开始学习的染儿来说可能是晦涩难懂了些,她才初初蒙智,之前一直傻着,清醒过来不过几月时间,因着要大婚,这么短的时间内硬塞给她太多的东西,她怎么可能记得住从而理解。
耳边的声音突然消失,苏烟染立即一怔,清醒过来,抬起头见苏慕瑾沉着脸看着她。
她心跳陡然一滞,不会生气了吧?
“哥哥……”苏烟染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她不想在离别前最后不多的时间里惹得苏慕瑾不快,她真不该在这个时候还打瞌睡,即使再不喜欢再不想听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
苏烟染道歉道:“哥哥,对不起,染儿听,染儿听着,不会偷懒了。”
乖巧的道歉声,软糯的飘进耳朵里,那般的讨好,可是苏慕瑾听着却是心口一揪,满眼心疼,手不禁握紧了拳头。
“不用学了,”苏慕瑾冲口而出,因着苏烟染被指婚而且即将离去的事情,他颇是烦闷,出口的话没有控制语气,很冲,像是在大声斥责。
屋里的人都停了手,向这边看过来,不知大少爷怎么突然发起火来?
苏慕瑾太阳穴微跳,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没有控制好语气,他松开拳头,矮下身看着神情愣住的苏烟染,柔缓了脸色,拉起苏烟染的小手,轻声说道:“染儿,哥哥的意思是今天就到这里,不用学了,哥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苏烟染不知道苏慕瑾想了些什么,前后一瞬间的改变,但是却知道苏慕瑾一直对她很疼爱,有求必应,从未对她红过脸,所以为这么一件小事骂她应该是不大可能的。
出去玩?她也想,只是这段时间为了“培养”她,乔淑曼和苏慕瑾可谓是费心费力,虽然她什么都懂,但是这些不可能说给他们听,佯装听话乖巧让她们欣慰也就这几天了。
苏烟染摇了摇头,“不好,哥哥,染儿不要玩……”
苏慕瑾只当他刚才的模样吓到了苏烟染,更是心疼,将她抱了起来,“染儿,哥哥刚才没有要凶你,是不是吓到了?不要怕,哥哥不会伤害染儿的,染儿陪哥哥一起去玩……”
苏慕瑾说着已然抱着她向外面走去,采青见状,忙唤道:“大少爷,衣服,四小姐的外袄还没穿,外面冷。”
兰儿连忙从旁边的衣架上取下外袄,小跑过来,苏慕瑾放下苏烟染,兰儿为她穿上衣服,采青拿来手炉,用帕子包好递到苏烟染手里。
外面在下着雪,打开门,迎面就吹来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
苏越打开了油纸伞,撑在苏慕瑾头上,挡住雪。
“哥哥,我们要玩什么?”苏烟染问道。
这么大的雪,地上积雪很厚,她一早就有了要打雪仗的念头,但是乔淑曼不让她出门,而且也没有人会和她打雪仗,而且打雪仗这种玩法实在不符合小姐规范。
“我们去花园,哥哥给染儿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像染儿一样的,染儿在旁边帮哥哥。”苏慕瑾说道,他很少有玩乐,上学堂,学诗书礼仪,学骑射,学武功,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而他也是无心玩乐。
他在宫中行走的时候有见过宫里的小公主指使着侍卫堆过雪人,所以他堆个雪人给苏烟染应该会喜欢的。
“好啊……”苏烟染笑着应答,“哥哥,可不可以让小弟一起过来玩?”
她想着苏慕玿那个小个小肉球,这段时间,她很少和他见面,而见面总是闷闷不乐的,她现在也是难得能出来玩一趟,以后更是没机会和他一道玩。
“可以,染儿说请五弟,哥哥就让人去请。”苏慕瑾应声,看了一眼苏越,苏越立即会意,将伞交给了采青撑着,去接苏慕玿。
苏慕瑾身高颀长,采青是长得娇小,费力撑高的伞还是会碰到苏慕瑾的头,也会磕到苏烟染,采青连声道歉告错。
“把伞给我吧,你且跟着。”苏慕瑾单手托着苏烟染,另一手接过伞撑上头顶。
苏烟染伸手握住伞柄,笑嘻嘻的说道:“哥哥,我来撑。”
苏慕瑾要抱着她还要拿着伞,怎么看都累啊。
“你的手冷,哥哥撑着。”苏慕瑾怕苏烟染冻着,挪过了伞。
“不冷,染儿的手在袖子里,”苏烟染一把抢过了伞,用了很大的劲,笑道:“一点都不冷。”
在这样毫无忌惮的享受着这样无微不至的疼爱,她心里极其的过意不去。
她不止一次的想,她穿越的算是极好的了,虽然一穿越来就差点嗝屁了,但是后来陈家也没虐待她,只是条件艰苦,但是没少她的吃少她的衣,后来被李非尘寻回,成了苏四小姐,乔淑曼和苏慕瑾是将她当成宝,护得严,预想中可能会发生的那些小说中描写的各种陷害设计都没落到她的身上。
和苏烟火相比,她是幸运很多,幸福的许多,她们是截然相反的两种生活,不过不正是因为她磨难重重才是女主啊,女主不受罪怎么有情节,有奸情,有激情……
圣上赐婚,她是没法抗旨的,这是社会属性使然,她就是想过偷偷的溜走,但是后续就是麻烦不断,她也不想让乔淑曼和苏慕瑾担忧,而她年岁尚幼,许多事还不能办到,去往洛州宁王府,起码他们知道她在什么地方,这段成长的岁月,她可以做更多的规划,前提当然她一定会保住自己的小命,她这一点还是有那么点的自信。
虽然她不像女主开遍满身金手指,但是凭着一个成年人的智慧和古武世家的身手,若是随随便便就丧了命,丢人啊,无颜见地下的颜家列祖列宗了。
不过有地下吗?有鬼魂吗?而且这不是一个地界,会见到颜家祖宗吗?
抓错重点了,重点是实在是太丢人……
苏慕瑾见她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有些好笑,替她将袖子拢好,“染儿累了要和哥哥说。”
苏烟染点着头,从和风院到花园里并不远,这么点的路他抱着她都不累,她撑个伞有什么好累的。
两人走到花园处的假山,就见听苏慕瑢嚣张大笑声,说道:“你砸我,哈哈,你来砸我啊,有本事你能砸到我……”
苏慕瑢边说边倒退着向他们这个方向而来,还做了个奚落嘲笑的鬼脸,他没看到到来的苏慕瑾和苏烟染,而因为是在转角处,有假山挡着,苏慕瑾倒也没注意,苏慕瑢撞到了苏慕瑾身上。
苏慕瑾迅速往旁边一让,而就在这时,一颗雪球带着凌厉之势夹杂在雪花中飞射过来。
苏烟染眉心微皱,争相倾伞以挡,但苏慕瑾却是快了她一步,眼眸微眯,神色一肃,一掌挥出,脚下一点,飞快的向后方而掠。
在掌风的劲道袭击下,雪球迸裂而开,珠子般大的小雪块犹如冰雹砸了仰躺在地的苏慕瑢一脸,他因着刚才苏慕瑾快速的闪躲而身子不稳,摔倒在地。
苏慕瑢脸上是一片冰凉,还有些雪块落入他的嘴中,他哇哇大叫起来。
方才见雪球迸裂的而吓住了的苏慕瑢的小厮苏堂这才敢快速的跑过来,扶起了苏慕瑢。
“三少爷,您没事吧?”
“你看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你来试试!”苏慕瑢咋咋呼呼大声嚷嚷道。
苏烟染看到他这模样就恨不得揍他一顿,少爷脾气。
“闭嘴!”苏慕瑾冷喝一声,苏慕瑢转头这才看到身后的抱着苏烟染的苏慕瑾。
苏慕瑾睨了他一眼,眸光锐利,苏慕瑢立即噤声,苏慕瑾绕过他往前面而去,方才砸过来的雪球是借着内力扔出,来势汹汹,被砸到身上伤筋动骨,在相府里有谁敢如此放肆企图伤害主子?
走出假山,白雪漫撒,小谢亭台做景,一对俊男美女相依偎,好一副温情脉脉的画面,简直亮瞎了她的双眼,这不是太子殿下楚云澜和她的女主二姐苏烟火吗?
苏慕瑢敢在府里肆意奚落欺负的也就只有苏烟火其人了,因为他还记恨着那次落水之仇。
苏慕瑾眉头微皱,走上前去。
“君之……”
闻声,楚云澜和苏烟火两人纷纷转过头来,楚云澜放开扶在苏烟火肩膀上的手,略显尴尬的轻笑道:“阿瑾,原来是你啊。”
情窦初开的美少年,双颊泛着红,不像是冻的,那就应该是害羞的。
走近,苏烟染脆声唤道,“表哥,二姐姐。”
她这才看向苏烟火,只见她颔首唤道:“大哥,四妹妹。”
声音似是受了委屈,眉眼露出荏弱之态。
“君之,刚才是你所为?何以对我家三弟下如此重的手?”苏慕瑾责问道,丝毫不顾及楚云澜的太子身份。
楚云澜见苏慕瑾一副兴师问罪之势,哼声道:“给他一个教训,他欺负弱质女流,”他指了指苏烟火,“而且她还是他的二姐,你说他是不是需要教训!”
苏慕瑢已经在小厮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到刚才并未在这里的楚云澜,吓了一跳,那可是太子殿下,他不敢上前,准备偷偷溜走,就算事后被爹被大哥教训怎么罚都可以。
“怎么回事?”苏慕瑾冷眼看向苏烟火,让她解释是出了什么事?
苏烟染对苏慕瑾看着苏烟染的态度很满意,没有被美色迷惑的好少年,本着查案的心思看待,就该这样。
苏烟火正准备开口,楚云澜却是抢了白,他跨前一步,脸色一沉,说道:“阿瑾,你对她凶什么?刚才本太子过来的时候看到苏慕瑢用雪球砸她,她被欺负成这样,你对她这么凶干什么!她也是你的妹妹,怎么不见你对她有对染儿一分的关心,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你还责怪他,你应该去对着你那个三弟凶!”
楚云澜将苏烟火挡在了身后,俨然是一副护花使者的气势,见状,苏烟染目光微冷,悄眼看向苏烟火,可是却看到她微微勾起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那个笑容是漂亮的,勾人心弦,只是在此时此刻却透着浓浓的讽刺。
苏烟火是如何最终得到那么多男人的,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现在楚云澜喜欢她,根本毋庸置疑,显然一陷入恋爱没了脑子的冲动少年,那她现在的笑意味着什么?她揣测不了她笑容后面的含义,但是这个笑容在此时很刺眼。
原本对苏烟火谈不上讨厌或是喜欢,平常心看之,互为平行线,虽然最初的时候,她是对她身为女主感到一点忌惮,可是后来也释然了,然而此时她第一次有了讨厌她的念头。
楚云澜和苏慕瑾两人关系很好,一是因为有着表兄弟这层关系,二是苏慕瑾作为楚云澜的伴读,常伴左右,同进同出这么多年,这关系怎么能不好,此时却因为她故作的荏弱之态让两人顶上来了。
人就是这样,讨厌一个人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之前对她无感只是因为她没有伤害她重视的人,然而此时她间接的挑拨了苏慕瑾和楚云澜的关系,她不在乎楚云澜,但是苏慕瑾她是极其在乎的,她知道男人之间的那种兄弟情义是无可取代的,就像女孩子之间的姐妹情一般,如果楚云澜这般下去,两人的兄弟关系总会有走向终点的一天。
苏烟火穿越前几岁,她会看不透这一层,身为特工不是要有灵敏的头脑吗?是不是觉得很有成就感。
“表哥好凶!”苏烟染立即说道,鼓着腮帮子,“哥哥,我们不带他玩,我们去堆雪人,堆雪人啦。”
苏烟染声音软糯,试图缓和楚云澜和苏慕瑾之间的气氛。
楚云澜闻言,表情微赧,他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口气的恶劣,只是一时气上心头,听他质问苏烟火怎么回事,就一下子冲口而出,但是想到来时见到的场景,苏慕瑢拿着雪球一个接一个的向着苏烟火掷去,而她只是一味的闪躲才堪堪避过砸过来的雪球,苏慕瑢还一个劲儿的挑衅,他才出手砸了一个雪球过去。
“君之,我没有要责怪二妹的意思,”苏慕瑾淡声说道,不愠不怒,“只是询问事情原委而已,若是三弟有错,我定当不饶过,而太子殿下出手,重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是凶苏烟火,他只是实事求是的问她是怎么一回事,楚云澜就跳出来呛声,自称“本太子”,在他面前他从来都不会特意强调他的太子身份,如今……
这和他一贯的性子不相符,之前他生辰那次,就见他对苏烟火有些不一样,当时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现在……苏慕瑾皱了眉头……
苏慕瑾说完,将苏烟染放在了地上,他看了一眼池塘另一端被苏越领过来的苏慕玿,缓声道:“染儿,乖,你先和五弟玩一会儿,哥哥,一会儿过去帮你堆雪人。”
他不想让现在的情状吓到苏烟染,示意采青将苏烟染带过去,可是苏烟染却拽着他袍子的下摆,不走。
“我不走,染儿要和哥哥在一起。”苏烟染执拗道,整个人都挨在苏慕瑾身上,顾及到她在这里,两人才不会闹得更僵。
采青握着伞为难的看了一眼苏慕瑾,此时现在这个情况,太子殿下和自家大少爷怎么看都有一种要打起来的感觉,她捏着伞的手握紧,心底有些害怕,这可是要如何是好?
“三哥哥,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是在玩捉迷藏吗?”突然苏慕玿奶声奶气的兴奋声音传来。
众人回头,目光都聚集在那个猫着腰准备偷偷溜走的苏慕瑢身上,苏慕瑢暗咒一声,怒瞪了一眼眨着眼睛煞是无辜的苏慕玿,真是个坏事的,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但是他在看到领着苏慕玿过来的苏越,他的气势下去一截。
“三弟,过来。”苏慕瑾命令道。
苏慕瑢慢吞吞的转过身,低头很是不情愿的向这边走过来。
苏慕玿看到苏烟染,眼前一亮,挣开了苏越的手,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笑嘻嘻的来到苏烟染身边,然后看到还有几人,才乖巧的一个个喊过来,但是看到楚云澜的时候就犯了难,他知道他,但是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没有人在他的面前介绍过楚云澜。
苏慕瑢才到跟前,苏慕瑾沉声问道:“三弟,方才太子殿下见你用雪球砸你二姐,可有此事?”
苏慕玿听闻太子殿下四字,抬头诧异而带着敬意的看向楚云澜,娘亲说太子是很厉害的人,是皇帝的儿子,将来也是要做皇帝的,原来厉害的太子殿下就是他啊。
苏慕瑢却没有苏慕玿这样的心思瞻仰太子的风采,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谁知道今天撞枪口子上,一下子惹到了两个不好惹的人,尤其是太子殿下。
他低着头,声音小的跟蚊子似的应声:“恩……”
苏慕瑾蹙眉,厉声道:“头抬起来,好好说话,为什么要砸你二姐?”
苏烟染在心里不禁为苏慕瑾叫好,就是这气势,就是这魄力,杀伐果断才显男儿本身,正气浩然。
虽然他们老爹苏封是个奸相,但是奸字能做到份上爬上这地位也不是一般人能为之的,这叫能耐,这叫本事,有本事他们做个试试,她有的时候真得很佩服奸佞之人,颇有些三观不正,但是说到头来,不管什么也就是以实力来说话。
苏慕瑾是苏封的儿子,并不代表他也会是见奸佞,在她看来,苏慕瑾可能会是一股清流,他的品性在那里,但是她也不能完全下了定论,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
苏慕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来,见他这模样,苏慕瑾就知他是欺负苏烟火,关于他嚣张的事儿他也听说了些,他沉声喝道:“苏慕瑢,若是以后见你再做出欺负二妹的事,你就在自个去祠堂领十大板,跪上一天一夜。”
听苏慕瑾所说的惩罚,苏慕瑢腿一软,差一点没栽倒地上,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了是。
“苏二小姐,你以后不用担心你弟弟欺负你了,若是他再欺负你,你尽可以告诉你大哥,让他处理。”楚云澜立时转身安抚苏烟火,一副邀功似的的模样。
苏烟染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般,但听苏烟火行礼说道:“谢谢太子殿下为臣女做主,”然后转首对苏慕瑾道:“大哥此事不能全然怪三弟,我也有错,我不该来这花园,挡了三弟的路,惹了她玩闹的兴致,望大哥不要责罚三弟,现在在年头上莫要坏了父亲母亲还有各位姨娘的好心情。”
真是落落大方合情合理的一席话,好一段白莲花似的话语,是她的错,可是这错怎么听都是在说苏慕瑢蛮不讲理欺负她,末了还为苏慕瑢求情,将自己的形象提高到一个圣母的高度,苏烟染想给她点上三十二个赞!
“哥哥,二姐姐和三哥哥都有错,那就把他们都打十大板,跪在祠堂里去吧。”苏烟染用着孩子气的口吻说道,还有完没完,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马上要被演变成国家大事了,一个未来皇帝和大臣都掐上架。
苏烟染这么一开口,苏慕瑾却是柔了脸色,低下头,摸了摸苏烟染的头,“恩,染儿说的对,”他复又抬头,“你们两个各自回去反省,各抄道德经十遍。”
苏慕瑢有气无力的应了声是,虽然很是不愿意,但是却却不敢反抗,然而,却也有人敢反抗,提出了意义,“大哥,我不会写字……”
“不会写字,照着临摹总是会吧,你抄个五遍即可,顺便找个识字的嬷嬷识识字,明白些里面的道理。”苏慕瑾沉声说道,有些不耐烦,时间都被这事给耽搁了,也让楚云澜大消些许念头,空有一副美貌的女子而已。
苏慕瑾可谓是看得通透又是用心良苦,只是某个被爱情煞倒的人现在是没心思深究他的意思,只是对苏慕瑾的处理办法感到不公,但是听苏烟火也应承了,今日他确实也有错,就没再坚持为苏烟火讨公道。
苏烟火离去之时,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苏烟火,手在袖中握了起来,转身而去,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这家中除了苏慕瑢和苏烟染是兄妹情深外,其余处毫无亲情可言。
快了快了,她一定会离开这里的。
楚云澜这样一个陌生人的维护,让她心里有些暖暖的,但是他的喜欢在她眼中一眼直白,可是他喜欢她什么?不会就是因为看到她的容貌就一见钟情了吧……
苏慕瑢和苏烟火离开了,原本花园中的僵持之势瞬间散去,犹如骤然停下的落雪,几个下人都是长长的舒了口气,终于不用见到太子殿下和自家少爷大战三百回合了。
苏慕瑾没忘了他此行的大事,当下牵着苏烟染向积雪比较厚没有被破坏的花圃里走去,苏烟染手里牵着苏慕玿。
楚云澜就这样没人招呼的被留在了原地,他今天本就是来找苏慕瑾的,只是此时无人搭理他,将他晾在了一旁,当心有些生气,他看向赵洺,问道:“本太子刚刚可是做错了?”
“太子没有做错,”赵洺回道,“然,在相府中这般做却是错了,太子不应该为了一个庶女和苏公子如此说话。”
赵洺自是也看出了楚云澜的心思,因为已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表现的很是明显,他点到为止。
楚云澜一怔,想着苏烟火的身份,他蓦然觉得心头一阵烦闷,看着那厢苏慕瑾正推滚着雪球,而苏烟染和苏慕玿在笑着拍手,玩着雪。
他撇了撇唇,赵洺只觉得好像温度又冷了几分,下一刻却见楚云澜就近在枝头抓了一把雪,捏了捏,向着苏慕瑾掷了过去,他连忙想出声阻止,但是最终噤了声,苏公子和太子的关系不会那样破裂的。
苏慕瑾头一偏躲过了楚云澜的雪球攻击,继续滚着手里雪白的雪球,楚云澜更是不爽,又捏了一个大一点的雪球走近掷了过去,又被躲过。
当他再想掷出一个雪球之际,却见苏烟染突然从雪地里站了起来,手里捏着一个雪球,向着他砸了过来,他闪神躲过可是却也在同时一个雪球砸中他的手臂。
“让你凶我哥哥,让你砸我哥哥!”苏烟染得意的哼哼,手里又掷出了一个雪球,丝毫不留情的砸过去,而身旁苏慕玿也是捏了个雪球递给了苏烟染,提供后援助阵。
楚云澜被苏烟染这个小丫头片子砸了个雪球觉得面子里子都没了,没发现她还有这般娇蛮的一面,又是捏了一把雪,向着苏慕瑾砸去,妹债哥偿,苏烟染过几日就要出嫁了,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他就有罪过了,而且她嫁得是他的小皇叔,从辈分上讲,她已然高出他一辈——小皇婶。
赵洺,苏越和采青几人站在亭中,不知道何时一个安安静静的堆雪人为什么会演变成互砸雪球,整个花园中都充斥着欢快的笑声。
乔淑曼站在池塘对面远眺着欢乐的场景,耳边响着笑声,蓦然感怀。
“红月,我们回去吧。”
她本是听闻苏慕瑾将苏烟染带出院子玩,颇是担心才过来寻一趟,这大冷的天还下着雪,出来肯定是不安全,此时见他们玩的开心,她放弃了……这样的欢乐是那般的短暂……没有几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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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宜嫁娶。
可是在这个团圆的日子,苏府有着一场别离,苏烟染的大婚意同着分离。
苏烟染天还未亮就被喊起了床,穿上那套繁复的礼服,然后坐在梳妆台上任由嬷嬷们给她梳妆。
看着铜镜里被摆布的自己,一层层的粉往脸上涂抹,将她一张幼稚的小脸给涂的看不出原色,看着那绯红色的唇,铜镜里照出的人影模模糊糊很是失真,她觉得此事的自己就像是女鬼一般,那种镇尸的女童。
头发被扯的疼痛,一半头发被盘成髻,用簪子固定在头顶,一半披散在后。
特制的凤冠,由金子打造而成,圆形的帽子状,上方是镂空雕刻的花朵,上缀两对小巧的比翼鸟,栩栩如生,缀以翡翠明珠,前额帘珑垂下,八串红色玛瑙细珠并排垂下,直至胸前将整张小脸遮掩,。
带上凤冠,苏烟染脑袋一沉,脑袋晃了晃,这可全都是金子珠宝啊,真沉,应该有三四斤,小小的手腕上被套上龙凤镯,颈上带着如意项圈。
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富婆了,穿戴成这样出门整个一个亮瞎别人的眼,要是那些侍卫不尽责守职,她就是最佳的抢劫对象……
哎呀,她在自己大喜的日子怎么竟是想些不吉利的东西,虽然不是她自己的意愿,但是起码也是她的婚事啊,这不是可着劲的在诅咒自己吗?
只是可惜了,这世界没有镜子,她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模样,好歹也是第一次穿上心仪的大红色嫁衣,她自己却看不到,而且这一套衣服她穿过了这一次就穿不下了,估计得留着压箱底了。
苏烟染被扶坐在桌前,等着迎亲队伍的到来。
乔淑曼今日穿了一件红色的袄,在红月的搀扶下进了苏烟染的房间,看着端坐在桌前已然穿戴打扮好的苏烟染,小小的人儿被红色的喜服和凤冠包裹,喜气洋洋,她的心狠狠的纠了一下。
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但是涂了胭脂,脸色红润,看不出来,但是眼里的悲伤和担忧却不是靠着胭脂就能隐藏起来的。
她走上前去,轻声唤了声,“今天的染儿可真是漂亮……”
本来女儿出嫁,为娘的要给女儿交代许多事,就如当年她出嫁时候母亲对她说的话,好好照顾丈夫,要为夫家开枝散叶,要相夫教子,可是现在这话要如何开口对着还是孩子的染儿说。
“娘亲……”苏烟染唤道,这也许不是最后一次见到乔淑曼,但是分别在即,这个给过她温暖照顾的女人,是真正想着她爱护她疼爱她的。
她的女儿早已经魂归,如今顶着这个身份生活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此时唤她几声,虽然此法微不足道。
乔淑曼在苏烟染身边坐下,拉着她的小手,“染儿,你才回来半年不到的时间,在娘亲身边呆了这么短的时日又得离去,娘亲颇为舍不得,但是皇命难为,你爹尚且不能违抗圣命,娘亲更是无力为之,染儿莫要怪娘亲不能将你留在身边,染儿也明白你是不得不嫁的。”
“你还不懂这嫁人是什么意思,就是啊,你要和你的夫君,宁王,像娘亲跟爹一样生活在一起,住在一起,你现在还小,娘亲不和你多说……”乔淑曼抬手向着立于苏烟染身后的一个严厉的中年女人招了招手,“周嬷嬷,过来。”
“是,夫人。”周嬷嬷立马走到跟前,很是恭敬的站在身侧。
“她是周嬷嬷,染儿这段时间也见过了吧,你从小不再娘亲身边,所以没有给你请奶娘,现在周嬷嬷就作为你的奶娘陪嫁过去,她会帮你,以后你凡事要听从周嬷嬷的话,周嬷嬷会代替娘亲照顾你……”
乔淑曼说着,声音越来越哽咽,眼泪从眼眶中啪嗒啪嗒的滚落,她连忙用帕子擦眼泪。
不知是不是因为冬天的缘故,落在她手上的泪水她觉得尤为的滚烫,仿佛在灼烧着她的皮肤似的。
这一刻,她不再讨厌哭哭啼啼的眼泪,如果在现代,她妈妈看着她出嫁,会不会也是和乔淑曼这个模样?但是她很难想象她那强悍的老妈哭成这个样子的画面,莫名的还觉得有些恐怖。
这样的离别时刻,勾起了她对现代老爸老妈等亲人的思念,七年了,时间悠长,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娘亲,不哭,染儿知道娘亲担心染儿,染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染儿会好好的,”苏烟染抬起手,小手抹着乔淑曼眼角的泪水,只觉得乔淑曼的眼泪就像自来水龙头一打开,流个不停,源源不断的留出来,“娘亲,你不要哭了,哭的妆都花了,可是不好看了,染儿喜欢美美的娘亲,娘亲哭的染儿都想哭了……”
苏烟染从来没有说过这样一段感性的话,可是说着她也觉得眼眶有些热热的,原本以为她对这里的人事没有太多的留恋,可是这半年的相处却深入了她的心。
这段时间比在陈家六年多的时间还来得深刻,至少在那里离别的时候她没有觉得一点伤心,只觉得是换了一块地方呆着,然而此时离开,却有了依依惜别之意。
听闻苏烟染对她的安慰,乔淑曼心里更酸,但是却是强忍住了眼泪,笑道:“好的,娘亲不哭,染儿可也不能哭,娘亲一直都没见染儿哭过,染儿一直很乖很坚强的,染儿现在可千万也别哭啊,染儿也别不喜欢娘亲……”
喜娘在旁边也是立即出声劝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夫人和小姐当开开心心的,这样新人才是和和美美,幸福长久,夫人莫要惹了小姐伤心。”
喜娘第一次主持这般与众不同的婚礼,新娘是一个七岁的女娃子,原本以为苏四小姐会很难搞定,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受宠无比的小姐,必是骄纵,她出入百家婚礼,见到的士族和苏四小姐同龄的女娃可都是个不好惹。
原本以为苏四小姐会赖床,不让化妆穿衣,甚至哭哭啼啼耍赖不肯离开娘亲,可是在这里却是不然,她预想到的事情一件都没遇到,苏四小姐听话乖巧的不像是个孩子,现在反而是苏四小姐在安慰苏夫人。
不过她倒是省心了,本来还怕搞不定今天的新娘,那她金字招牌的喜娘之名可能就要毁在今天了,看此时情状时能保住了,她先小小的松口气,今天的婚事还只是开始。
乔淑曼将眼里蓄着的眼泪擦掉,让红月拿了温帕子来给苏烟染擦手,“染儿,你这么小,好多事娘亲现在说也没多大用处,周嬷嬷是娘亲身边的老人,以后就由着周嬷嬷教导你,娘亲已然将事情向她交代了,还有采青和兰儿,她们伺候你这么久,对你的生活习惯了解,她们两个会跟着你一道过去,还有些一起陪嫁过去的人都由周嬷嬷管着,你不用管。”
“红月,”乔淑曼唤道,红月立即将一个红色漆盒呈上,乔淑曼打开,取出一串钥匙,十把钥匙都用红绫缠绕起来,她将钥匙递到了苏烟染的手里,郑重道:“染儿,这是你嫁妆的钥匙,娘亲将它交由你保管,这个很重要,不管谁问你要都不能给,藏好,放好。”
她的嫁妆的钥匙,苏烟染握着这一串铜钥匙,很不想说,如果有人有心想要拿她嫁妆里的东西,只要把锁弄掉就好,而且应该也不会顾及到她这个小孩,但是她还是答道:“恩,娘亲,染儿明白了,染儿一定会将它们藏得好好的。”
外面传来鞭炮声和喜乐声,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夫人,吉时快到了,还有什么话抓紧时间和四小姐说。”喜娘恭敬道。
乔淑曼的也知道吉时快到了,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是一瞬间却是说不出来,不知该从何说起,刚擦过的眼泪眼见着又要决堤而出。
苏烟染从玛瑙珠串中看去,小手握紧了乔淑曼的手,乔淑曼的手有些凉,发着颤,但是压抑的悲伤。
“娘亲,染儿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又生病了,染儿不在,还有哥哥在,虽然哥哥不能经常在家陪伴娘亲,但是他是挂念着娘亲的,若是您病了,哥哥会担心,我也会担心的,染儿好好的,您也要好好的,家中还有二姐三哥还有小弟在,娘亲若是无趣想找人陪伴的话,小弟很好玩的。”
想到苏慕玿这个小肉球昨天来她这里求证她是不是要走了,当她说是要嫁人离开这里的时候,嘟囔着嘴放声大哭起来,抱着她的腰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最后还是苏慕瑾把他给拉开让人送回了他的院子。
她此时现在这么说,一是宽慰乔淑曼,二是希望乔淑曼能稍微照顾一下他,虽然这种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确实是些难度,但是聊胜于无。
苏慕瑾之后要科考,会陪伴乔淑曼的日子不多,而苏慕玿还小,很是逗乐,这段时间由于经常陪着她玩,乔淑曼对苏慕玿也是欢喜了几分,这个世界嫡庶实在是太分明,她这样也算是为苏慕玿稍微争取些做为主母的乔淑曼的关注,希望对他所助益,当然更希望他能争气点。
她不再在意在最后的分别时刻表现出她的明事理,此时不说,以后怕是没机会再说了。
听着苏烟染如此懂事明理的话,乔淑曼咬着唇点头,“染儿……”
她唤了苏烟染一声,就屏住了声,她拥抱住苏烟染的小身子,抱在了怀里,紧紧的,就像是这是最后一个拥抱似的,她一点都舍不得染儿离开啊,可是却毫无办法。
乔淑曼抱了好一会儿,苏烟染的小手在她背后拍着她给予安慰,直到喜娘催促,乔淑曼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苏烟染。
喜娘高声呼道:“吉时已到。”
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绸缎盖头盖上,扶着苏烟染爬上喜娘的背,因为天冷,她的外面又罩了一件大红色绣龙凤呈祥图案的披风,背在喜娘身上,就像是背了一个硕大的红色包袱。
乔淑曼一个劲儿的叮嘱喜娘背的稳当些,同时抓着时间交代周嬷嬷和采青兰儿。
一路向前院而去,到处挂着红绫的大红花还有红灯笼,喜乐声,爆竹声没有停歇。
被背在喜娘背上的苏烟染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是却听到越来越多的人声,低头在红盖头的视野下看到越来越多双的鞋子,她知道离前厅是越来越近了。
人声鼎沸,她听到有人奉承的恭喜的话,有人咋舌惊叹的声音,有人羡慕的话语……
突然出现大大的红木门槛,她知道已经到了相府大门口,吹弹的喜乐声在此时更为的清晰而嘈杂。
一串鞭炮在喜娘红色的缎布鞋下点燃爆炸,喜娘却是不慌不忙的走过。
踏过了门槛,她就是出嫁的女儿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喜娘跨过马鞍,然后将她小心平稳的放在用红绫装饰过的崭新马车的车辕处,然后由着采青和兰儿扶着让她端坐到了马车中央,手里塞进一个大大的红苹果。
难道这颗苹果还要她一路带到洛州,虽然现在天气凉,还是一样会坏掉的啊……
她坐的是马车,不是八抬大轿,这又是在这一场本就不同寻常的大婚上添的更加不同寻常的一笔。
正月十五完婚,也只不过只得是她的出嫁而已,因为没有新郎的迎亲,颇像是公主和亲,但是她不是公主。
洛州遥远,若是让宁王来回颠簸,赶不上婚期不说还会让他病垮垮的身子更加糟糕,要是一不小心就去了还真是得不偿失了,所以当今圣上很是体谅的没有要他千里迢迢来京城迎亲,包括聘礼纳吉迎亲等在内的事全由皇室礼部一手操办,再在今天派一支侍卫护卫她到洛州,还有她那一堆价值斐然的嫁妆。
这不是加重她一路上的危险性吗?绝对是山寨土匪地痞流氓抢劫的好对象……
不过说来这事,她更愿意相信是当今皇上不想让那个宁王踏入京城,若是真心对待宁王,那之前就会留着他在京城中过年,然后在今天两人迎亲,然后在一起回洛州,毕竟宁王上次离开京城的时候离过年不过不到两月,多等两月又何妨?而且还是过年这种团聚的日子,谣言祸心,帝王权欲……
马车缓缓的开始行驶,沉重的车轱辘滚动起来,她又要走向一个什么生活?
人声鼎沸,马车内苏烟染揭开了喜帕,将两边的帘珑拨放在两侧,反正现在马车里就只有她一人而已,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哪有新娘子还不能看看自己出嫁场景的。
她将马车两侧的轩窗都推开一条三指宽的缝,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场景。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一片灿烂,之前捂得严实,她都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天气,雪早几日就停了,此时外面的屋檐上还有着斑斑驳驳未化去的积雪,屋檐下滴着水滴,整条街都是张灯结彩。
她一边看看左边,一边看看右边,道路两侧围满了百姓,许是怕百姓一哄而上,有官兵持着长矛维持着秩序,从百姓们的面部表情,她就可以知道她的大婚是如何的隆重与奢华了,只是她看不到她车后十里红妆的盛况,这样的出嫁真是风光,她都不禁升起了些虚荣心。
虽然看不到十里红妆的盛况,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她的,啦啦啦,她是大土豪……
看了一会儿她就失了新鲜劲,觉得没啥好看了,冷风从小缝里直钻进来,吹的小脸凉凉的,她拉上了右边的轩窗,手放上左边的轩窗之时却突然顿在那里,她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可是待她仔细寻找的时候却是无了踪迹。
可能是她眼花看错了吧,哪有这么巧的事,而且依着那人的性子应该不会是在人群中观看,要是知道她的身份,闯了相府探她闺房她觉得才是他会做的事。
拉上轩窗,一下子声音被隔绝掉了几个分贝,她顶着头上这一个凤冠是哪儿都靠得不舒服,所以只能干巴巴的坐着,这一坐吧,她就饿了,只有她被喊起来的那个时候吃了点东西,现在已经两三个时辰过去了,她饿了也很正常。
苏烟染在马车里看了一圈,连坐垫下都看了是不是有抽屉之类的,但是落空了,这就是个空荡荡的马车,除了她这个大活人就什么都没有,还有那么一个大红苹果。
端详着手里的苹果,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再熬一会儿,现在就吃了,好像对自己挺不重视的,好歹也是结个婚,取个好兆头。
马车外,人流后,有一人缓步而行,于繁华中似是遗世独立,周遭的嘈杂和喧嚣格格不入。
外罩黑色大氅,罩着帽子,脸隐在晦暗之中,只能看到好看绯然的红唇,弯着好看的弧度,有些邪肆的魅惑,只是却无人有之一见。
但闻周围人们对这场大婚盛状议论纷纷。
“这是有多少抬嫁妆,我都数不清楚了,只看到一溜儿的红色从眼前走过。”
“你个不识数的数什么数,数了也是错的,过不了自是会有说道的,那日德聚楼的说书先生说的什么来着……就是说这嫁妆的?”
“我知道我知道,十里红妆,十里红妆……到现在都没看到个头,可能真有十里……这得是”
“十里啊……不过苏四小姐这么小嫁过去能守得住这些嫁妆?”
“当然守不住,苏四小姐不是个傻子嘛……”
“你才是傻子,你这人是从哪里来的?这么不了解情况,苏四小姐早就不傻了,而且现在是宁王妃,不然你以为皇上会把一个傻子赐婚给宁王,好歹人家也是个王爷啊!”
“就算是个傻子,怎么就不能嫁给宁王了,她可是苏相的女儿……只是这成亲的年岁……真是稀奇事一桩。”
“呵,贪官……”
“你们一个个说什么呢?都不要命了,这会子议论这些,小心砍头!”
……
闻言,他微微扬了唇,百姓们都注视着仪仗队,倒是没人注意人群后独行离开的他。
没入小巷中,一会儿就没了身影,寻不到他是离去何方。
人声越来越小,苏烟染想应该是出城了,再次推开轩窗,只见灰黄色的城墙慢慢的后退,不出一会儿慢慢的驶出。
这一刻,她真得离开了京城,离开了这个权欲的中心,京城。
突然马车不知道磕到了什么,一个颠簸,苏烟染本来还凑在小窗前看着,这一颠,她的头重重的磕在了马车壁上,准确的说是头上的凤冠。
“咚”的一声,凤冠勾缠住她的里面盘起的头发,头皮被扯的生疼,她龇牙的坐好,扶着凤冠,这才出了京城而已,这待遇就变了,连路也立马变得颠簸起来。
外面驾车的车夫听到声音,忙出声询问,“王妃,出什么事了?”
这么快就换了称呼了,不是苏四小姐,而是王妃,她已经从小女孩直接晋升为已婚女人行列。
“没事。”苏烟染揉着头皮说道。
采青和兰儿两人跟在马车两侧行走,听到动静,采青忙贴近马车,方见到被推开一条缝的车窗,说道:“王妃,你怎么开了窗子,风都吹进去,快把窗子关上……我们已经出了京城,路有些颠簸,你好好坐着,莫要乱动。”
听到采青的声音,苏烟染立时凑近窗子,可怜兮兮的道:“采青,我饿了……”
“王妃,您不能自称我,嬷嬷之前不是教过您吗?”采青连忙纠正,但是想到苏烟染到现在没进什么食,安慰道:“王妃,您再忍耐一会儿,等我们到了驿站,就能进食了。”
苏烟染长长而虚落的“哦……”了一声,尾音拖的老长,这个一会儿她不会认为只有一会儿……
因为是远到洛州成亲,但是也不能这般一路红妆招摇过世,所以在京城近郊的驿站备下了酒席,然后第二天再换装上路。
马车又前行了好一阵子,突然喜乐声吹的响亮,从出了京城未曾响起的鞭炮声又响了起来,而马车也停了下来。
终于在苏烟染饿的快前胸贴后背的时候,到达了驿站。
苏烟染刚将红盖头蒙上,采青拉开了马车的车厢门,趴在车辕处,向里面瞅去,“王妃,到了,您可以出来了。”
她忙站了起来,这一路坐的她屁股都疼了,采青见她还是一如装扮好时候的模样,很是满意,但是却眼尖的瞥见马车角落里那颗果核,她眼角抽了起来,王妃怎么把苹果给吃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惦念着是苏烟染饿惨了,才会将苹果吃了,也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立即进去将果核收了起来,等会儿去问问周嬷嬷怎么解决此事。
苏烟染见到采青此举,瘪了瘪嘴,兆头出了京城就是尽职尽责了,那它就能功成身退,发挥它做为水果的天职用来填饱肚子。
采青扶着苏烟染走出马车,喜娘已经在马车外等候,扶着苏烟染上了喜娘的背,一路前行,进了驿馆。
驿馆也是一派张灯结彩,已经是傍晚时分,驿站上的红灯笼都点亮了。
喜娘背着苏烟染进了一间房间,将她放坐在床上,然后说了些喜话,交代了一些事项。
苏烟染听到那条要她保持着这副妆容这般在床上坐到子时方能睡下,不禁翻了白眼,这到底都是些什么风俗,这么的坑她,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让她吃上一顿热乎饭吧,她现在可是不禁饿,身子被这半年已经养得娇贵了。
不一会儿就有人端来了一碗元宵,花生莲子馅的,还飘着红艳艳的枣子。
苏烟染闻到食物的香气,立即就要伸手接过,可是却被周嬷嬷挡住了。
“王妃坐着就好,您不能动,老奴来喂你。”
苏烟染眼角抽动,想要仰到在地装死,好多好多的规矩啊,之前她家那些结婚的怎么就没这来的麻烦。
好不容易将一碗元宵吃完,苏烟染唯一的感觉就是腻,甜的发腻,别人都是打死卖盐的,这里是打死卖糖的了。
“王妃,请您在这边坐着,奴婢们先出去了,外边有人守着,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就唤人。”周嬷嬷将一个大红苹果塞到苏烟染的手里,严声道:“王妃,这苹果您拿着,莫要再吃了。”
没了?就一碗元宵就完了?十个元宵十颗枣子吃完她就没有吃的了?就这么打发了,她还没饱耶,而且这语气,怎么听着都是不舒服。
在她还来不及抗议的时候,周嬷嬷领着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房间。
听到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她整个人身子一软,弓着背坐着,结婚好累好饿好漫长……
眼底是一片大红色,烛光是昏暗的,但是嫁衣上的绣花却是清晰的看在眼里。
襟边上连理枝,腰带上绣的交颈鸳鸯,绣工极其的精湛……
她现在是不是就是独守空闺的新婚新娘子,好虐恋文的开头……她漫无边际的乱想着穿越之前看过的那些小说,不禁嘴角露出笑容。
突然手下一空,她一惊,整个人立时戒备起来,她手中的苹果被人拿走了,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不是说外面有人守着吗?怎么让人进来,不对,她都没有听见推门的声音,外面不会发生了什么事了吧?
她立时抬手要掀开红盖头,但是却被人突然止住了,那只手握着她的手,没有任何的压迫,只是握着,温暖的手心包裹着她的小手,但是却挣脱不开。
头顶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新娘的红盖头哪有新娘自己揭开的道理,这不是坏了礼数?揭红盖头是新郎的职责。”
听到有些熟悉的清润男音,苏烟染身体一僵,是他?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出口,头上的红盖头就被人掀起,眼前骤然光亮起来,而那张绝美妖孽的脸庞在玛瑙叮铃中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他穿着一袭烟紫色的华美锦服,芝兰玉树的站在她的面前,颀长的身躯微微前倾着,凝眸望着她,长长的睫毛扑朔,绯色的薄唇扬起弧度,噙着笑意,明明是一副贵公子的形象,可是却是邪气而魅惑。
果然是他,那么当时在京城街道上那惊鸿一瞥并不是她眼花了。
“你怎么在这里?”苏烟染一瞬间怔神之后,眯着眸子问道,他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他此时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为了什么?
也是,她们一行去镇国寺也可谓是人尽皆知,声势浩大,他在镇国寺里随便一打听不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而她却是对他一无所知,还傻乎乎的以为他不知道她的身份。
楚凤宁看着隔着红色玛瑙的帘珑的娇小脸庞,那双眸子此时满是戒慎,凌厉的不像是个孩子。
他微微皱了眉,将红盖头放到一边,修长的手指挑开帘珑。
苏烟染没有躲闪,也没有阻止,帘珑从面前挑开,她的视线更加清晰,可是楚凤宁突然欺近,剑眉微挑,只听他缓缓道:“真难看……”
只要是女人都不喜欢被人说难看,尤其是有些姿色的,比如苏烟染,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是有信心的,此时听楚凤宁语带讥诮的说难看,她眼刀子就飞了过去,惹得楚凤宁一顿好笑。
“好看不好看与你和关,你管得太多了,反正又不是给你的看的,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在这里?”苏烟染再次问道。
“谁说不是给我看的?这不我特意过来给你揭红盖头了。”楚凤宁捏了捏手心里的小手,意有所指的说道。
苏烟染却是没有听出这意味深测的话,而是她问的问题,再一次被忽视了,她有些怒了,而她此时方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他手里捏着,她挣脱两下,可是楚凤宁却是突然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外面的人可是不知道我来了,你这般动作可是会将他们引来的……”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是却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苏烟染方确定外面的人确实是无恙的,而她自从看到他就没担心过外面的情况,说不清是为什么,就是相信吧,但是如果外面的人突然知道屋里多了个男子,那可就是糟糕了,虽然某些狗血不会往她身上洒,但是却会闹个大动静出来。
苏烟染压低声音,“那你来到底来做什么?特地来给我送行……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我不是说了我特意来给你揭盖头的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错过。”
苏烟染狠狠瞪了他一眼,为他这般不正经的回答,他怎么就不能正面回答问题。
“盖头我会自己揭,就算是要劳烦谁来揭也是劳烦那个劳什子宁王过来,怎么也轮不上你。”
苏烟染被他这般似是而非的回答激怒了,好像在他的面前,她总觉得自己不淡定,好像特别容易暴露本性,可能这和最初她和他见面方式和相处模式吧。
“你很喜欢宁王?”楚凤宁挑眉问道,她这口气颇有种坚贞不屈的感觉,可是她和“宁王”有这么深的感情吗?他怎么不知道?
“喜欢?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你给我喜欢个试试?”苏烟染斜睨了楚凤宁一眼,“大哥啊,你不知道这是赐婚吗?皇上赐的婚!”
苏烟染前半句的话,让楚凤宁的脸黑了黑,听到那声“大哥”,更黑,然后听到那句对赐婚颇是怨气的话,不禁又笑了起来,看来她是对这婚事颇是不满意的。
“既然这么不喜欢,我带你走吧,以后跟着我好了,有我在保证你衣食无忧。”楚凤宁说着,就要把苏烟染拉起身。
苏烟染连忙阻止,“不行不行,我不走……不能走啊……”虽然她对这个提议很心动,但是不能走就是不能走啊
“怎么?你不是不想嫁,我帮你,不好吗?”楚凤宁低声道。
“帮倒忙吧,你是想让我成为通缉人口是不是?皇上的赐婚我逃走了,这般打皇室的巴掌,不管是我自愿走的还是被人胁迫的,都会给府里添麻烦……”
“苏相奸佞,人人得而诛之……百姓会感谢你的!”楚凤宁很是平淡的说道,不是豪言壮语,也不是愤愤不平,就只是述说而已。
苏烟染脸色沉了沉,“他是该死,但我娘亲和哥哥还有那些下人难道也是奸佞?也该死!”
闻言,楚凤宁却是一顿,她没有反驳他的话,却亲口说苏封该死,语气一如他的语气般平静。
苏烟染瞅准时机,另一手劈掌袭向那只握着她的手,脚下往前横扫。
楚凤宁未料到苏烟染会突然出招,手一松,迅速向后退后一步,眸子眯的紧,“你会武功。”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他真没想过苏烟染会武功,她体内并无内力,而且那次见她爬墙头,那般笨拙,根本不像是有武功的人,她竟然这般深藏不露,还真是见一次就惊讶一次。
“不会……”苏烟染否认道,“我先谢谢你的好意了,你就别带我走了,给我弄点吃的来吧,看在你这么好心来给我送别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完全是掩耳盗铃的举动,那种招式力道显然是习武之人才能拿捏的精准,他缓了缓脸色,恢复云淡风轻的样子,“我要你原谅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做错了什么,需要她原谅的。
“你私闯我的房间,吓了我一跳,还一个劲儿的唆使我离开,这些你没做错吗?”苏烟染一手抓过晃下来的玛瑙帘珑,昂着头质问道。
看着一袭嫁衣的苏烟染,虽是小小年纪,但是此时一副理所当然的娇蛮模样颇是惹眼,竟是露出几分妖娆之色。
苏烟染是漂亮的,有着很好的美人底子,长大后必是倾国倾城之色。
但是此时浓妆艳抹却让她失了原色,艳色太浓,而显得俗气,她本色的妍丽却是恰到好处。
当初太后近乎是逼着他成亲的时候,他脑中就蹦出了这么个小人儿,觉得有她陪在身边一定是很有趣,而他也只是提议而已,想要让皇太后放弃让他成亲的念头,他不想由着这个和他无甚亲厚关系的皇室给他安排。
苏烟染是苏相嫡女,而且才只有七岁,他是没想到太后竟然会同意这样一场不合礼法近乎荒唐的要求,而且竟然让皇上也同意了。
但是一推敲,处处都是充斥着算计,他和苏烟染都不过是一场即将展开的皇权争夺中被提前牺牲掉的棋子而已。
他早就看淡了,他只不过是顶着宁王这种皇族头衔的一个闲人而已。
但是即使他“病弱”的依然改变不了他的皇兄对他的忌惮,一场荒唐的赐婚,然后又是一场荒唐的成亲方式……
既然将苏烟染送到了他的身边,他就会护她一世安稳,她值得,而且这也是他的选择。
楚凤宁轻笑,“是,我是做错了,小娘子真是宽宏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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