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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关于我的身世,你到底知道多少?”鸣放弃握拳的举动,站了起来,眼睛依旧不敢直视梅丽尔的幽绿双眸。
“比你知道的多得多,因为我活得比你长嘛。”梅丽尔笑笑,“怎么,提起她终于让你勇敢地面对我啦?”
“我不需要有勇无谋的果断,我只需要你给我些时间,还有逮捕伦德尔的报酬。”鸣摇摇头,“我不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吗?”
“实际上,是最好吃,也最好玩的一个。不过嘛,你想要时间,那我就给你时间咯,这样够不够?”少女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不,这太短了。光是找到月盈就得花好长……”
“嘻嘻嘻,谁和你说是三天了?是三个小时才对哦,亲爱哒。”梅丽尔捂着嘴唇偷笑起来,“还有三个小时,就是午夜了。”
她的意思是,等今天一过,如果鸣还没有行动,那月盈的事情她会自作主张地帮他处理,对,蛮横无情的那种自作主张。
“请你不要再开玩笑了,我连她人在哪都不知道?三个小时用来找她都不够!”鸣怒火中烧,对少女的无理取闹感到悔恨。
对她故意布置不可能的任务,用以刁难新手的行为,鸣早觉得习以为常,但这事发生在月盈的身上,还是令他深感不安。
南宫鸣和欧阳月盈,正如梅丽尔所说,两人在童年时期是相交甚好的青梅竹马,属于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那种关系。
虽然鸣后来听梅丽尔的讲述,知道两家曾经商量过二者的婚事,但这一切都随着那场战争的爆发灰飞烟灭,消弭无形了。
十年前,即世界历法一四〇〇年,震撼世界的碎片战争由魔人族率先引发。
战争自纵横整个大陆的帕尔高原开始蔓延,途中肆虐过精灵的天堂莱恩之域,金属的故乡阿尔法地下城,如火如荼地穿越优瓦夏戈壁滩,最终将战火燃烧到了大陆最东方的人类王国——
珏天。
战争毫无预兆地到来,撕碎城门,攻破要塞。而当时镇守边疆天堑关的南宫家和欧阳家却浑然不知,以至于丢了要塞。
失责的两家理所当然地将受到朝廷的审判,但鸣才想到这里,却被梅丽尔的嘲讽打断思绪:
“连朝思暮想的可人儿在哪都不知道,76真的活该长这么大一直单身呢,所以我才说,你的第一次不如给我。”
梅丽尔的俏脸上染上一丝妩媚,同时魅气地舐起嘴唇,露出小巧红舌。
“要你管,总之我不能接受这么少的时间,钱你也没给我,我饿死的话,也没人替你买酒了吧?”鸣愤愤道。
“说的你好像真会去跑腿一样?假如我告诉你,那个月盈小可爱现在就躲在门边,你会不会马上跑出去呀?”
“你说什么?”
“好啦,别冲动嘛,我给你三天不就行咯?年轻人火气旺盛,想要发泄下咱也不是不能理解。”梅丽尔抛给他一个口袋。
意识到那是今后的饭钱,鸣连忙伸手托住,但在他掂量了一下后,鸣的脸色迅速变得古怪:“你居然真的扣了一半!”
鸣将砂锅大的麻袋打开,右手伸进去像淘米一样搅和几下。“伦德尔的赏金明明是一千绡尔,你……把另一半还给我。”
“噗哈哈哈哈,谁跟你说那种废人赏金价值一千啦?要是光抓几个弱鸡就能拿丰厚的报酬,那大家都会争着来当杀手了。”
梅丽尔横卧在沙发上支起脑袋,“正如我之前教你的那样,凡事不要被表象给迷惑,不然……”
“不然什么,你扣我工钱还吃我豆腐,这笔账咱们得算清楚。喂?梅丽尔,你的脸怎么回事?”
鸣刚欲和少女理论,却发现恢复坐姿的梅丽尔脸色发紫,不,在他说话这会儿又由紫转青,双手捂住嘴巴不知在干什么。
“唔,刚才喝多了,动作又太激烈,所以……”她支支吾吾地将头仰起,表情狰狞。
“所以?你,你最好别吐我身上啊!”鸣见状立即醒悟,把钱袋挡在身前遮住双眼。
“笨蛋——!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去找痰盂,或者其他能盛东西的道具吗?”
待梅丽尔鼓起的双颊恢复常态,鸣首先遭到的报复便是被她轰飞,身体冲向屋顶,然后坠落地面,无形的力量把他当成了一只皮球,总共拍了两次才罢手。
“这鬼地方哪有那种东西啊!早就说了让你别喝那么多酒,会吐也是正常的吧?”
鸣鼻青脸肿地起身,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奢望能拿回另外五百绡尔,只求梅丽尔能赏脸饶了自己。
“哼,我冷灯梅丽尔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既然钱也拿了,酒也喝了,就快点滚去进行任务啦。你这个月还差一个丙级的赏金任务才算合格,如果到月底还没有完成额度,到时候其余三大守护神齐聚也救不了你,别以为什么事我都能替你摆平哦!”
梅丽尔拉下眼皮做了个鬼脸,环顾四周,除了酒瓶好像再无能随手丢弃的事物,所以她跑上前,踹了鸣的屁股一脚。
“还有,我刚才和你说的三个小时才不是开玩笑。今晚午夜过后,你必须解决她的事情,不然会发生什么,就连我也无法向你保证,听清楚了没有?”梅丽尔边说边用靴帮狠跺鸣的腰杆,接着小手一挥,满地的酒瓶和鸣一起悬浮半空,荧光满载。
“我明白……”鸣勉强憋出一句话,可无数的酒瓶却如流星雨般向他席卷而来,在一阵玻璃的岚风中,他听见她说:
“明白了就给我滚蛋啊——!真该死,竟然给你看见我的丑态,下次一定要让你比我更惨(小声)……”
那是他醒来之前,在这个空间内听到的最后一句话。鸣还没听清后半句的内容,整个人便神志不清,迷失在森绿光晕里。
……
……
“所以,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啊……”从无尘的地板上起身,鸣发现自己躺在一地狼藉的玻璃碎茬中,“我只有三个小时?”
鸣懵逼地拿起钱袋,却没看出什么端倪,房间如他之前来时一样,不同的是现在多了伦德尔的尸体,油灯也灭了。
他尝试整理思绪,但脑子里像一团浆糊,完全不理解梅丽尔的言行:“冷灯梅丽尔,只会在夜间点燃油灯的有镜房屋中出没,每次来去都无影无踪,说什么能增添杀手的神秘气质,可苦了我找合适的地点让你降临。”
鸣本想再次点燃它,却惊异地发现:油灯之所以丧失光辉,是因为它的灯芯已经烧完。而在鸣点亮它前,灯芯还有好长。
“怪事,这肯定是她动的手脚,你就这么想给我制造难题吗?”鸣一脚踢翻熄灭的灯盏,拉开门,漫天繁星竟有些刺眼。
只见星影阑珊的暮夜里,静谧的夜色浮于高空如遗世独立,连绵云彩挡在月下好似犹抱琵琶,不甚通透的微光离散洋溢。
待鸣适应光线,他看见黑马像影子一样隐没进黑暗。对方瞅见他后开心地摇起尾巴,这也让鸣松了口气:
“好伙计,我就知道。哪怕有一天这个世界都抛弃了我,你也会留在我身边。”
畜生发出类似笑声的马啼,鸣从行李中取出一片腌肉干塞到马嘴里,接着拉起辔头,跨坐上马,“不过可别高兴得太早。”
他爱抚马背,无奈地说:“今晚我们都不能休息,我要去找人,就是今天追杀我们的那个女人,她怕是有大麻烦了。”
语毕,鸣一扬缰绳,黑马便会意地迈开长腿,它的背脊几乎有鸣那么高,奔跑在夜色里,就像一阵漆黑的旋风与影同行。
回想过去,鸣只希望月盈别再打自己的主意,但这又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凭着记忆找寻原路,期望自己能找到她。
南宫家和欧阳家,在十年前确是姻亲世家,两族的关系十分友好,指腹为婚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不过这种关系却随着战争的爆发,变得畸形扭曲。因为十年前鸣才八岁,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这些还是跟梅丽尔聊天时打听到的。
“你说当年发生了什么?嘿嘿,无非就是两个家族因为战败,互相推卸责任导致两败俱伤呗。”记忆中的梅丽尔如是说。
“互相……推卸责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鸣记得他当时这样问她。
“很简单啊,”梅丽尔理所应当地说,“当恶魔的军队奇袭天堑门的时候,南宫和欧阳正在山林里饮酒下棋,全然不知近在咫尺的危险。所以当要塞被攻克的时候,那两位将军还在为棋盘上的输赢勾心斗角,最后演变成大规模的屠杀,杀人灭口。”
“灭谁的口?”听闻此等真相直教鸣喘不过气来。
“当然是欧阳啊,谁让他当时想向朝廷告发南宫玩忽职守,以求自保。结果情报方面出了问题,被南宫家的人截获,最后惨遭后者的毒手,欧阳家自上而下,高至耄耋老者,下至襁褓婴儿,没有一个活下来。天堑关失守的丑闻,也从两大家族的渎职不力,变成了欧阳家的叛国投敌,但事实却是,南宫家族把他们都杀光了,编造谎言,苟活于世。”
梅丽尔露出亦正亦邪的表情,视线盯得鸣很不舒服:“我的父母有没有参与其中……”
“你肯定没有参与啦,要是做了这种亏心事,你这种还有良心的人早就遭天谴了。别那样看着我哦,我早把良心丢了。”
回忆到此中断,鸣骑在马上本应觉得疲惫乏力,但这件事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亏待月盈。
尽管南宫家丑恶的行径不被世人所知,但苍天有眼。在第二次恶魔军队的大举入侵中,南宫家全体壮烈牺牲,或许是觉得愧对欧阳,南宫家没有留下任何子嗣。
除了,南宫鸣这个私生子。
“可欧阳家的人早就死绝,南宫一族也只剩我这么个孤儿,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陈年旧事的?”鸣在回忆里对梅丽尔提问。
“因为我就是当年截获欧阳家情报的人,与之相对的,屠杀欧阳全族的事情我也有参与,这么说你了解了吗?”
少女灌了一大口葡萄酒,坐在那张眼熟的沙发上笑脸盈盈。
“……”想到这里,鸣突然觉得头像是要炸开似得剧烈疼痛。当他在前些日子被欧阳家的余火——欧阳月盈找到时。鸣从来不信的宿命降临在他身上,并用极其蛮横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
月盈竟然是为了复仇而来的,她发誓要向南宫一族复仇,可等她长大成人,南宫家却以护国英雄的身份获得厚葬,而欧阳全族则落得叛国活该的下场,鸣非常理解月盈的心情。
“十年前我们明明是知心朋友,为什么十年后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呢?”鸣乘着黑马来到了中午甩开月盈的地方。
他抬头观望,发现小母马坠落的痕迹仍然存在。在一栋饱经风霜的瓦片房顶,一个硕大的坑洞宣告此处遭到重创。
透过碎瓦,鸣能清楚地看见房屋的横梁,由此推断,那匹马估计也没救了。“好吧,你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鸣苦笑一声,呆立原地不知所措。他太了解梅丽尔的行事风格了,若是今晚他没有找到月盈,这位教官很可能把她杀掉。
“至于原因,肯定是那些杀手不能拥有无法下手的目标一类。”鸣在街口下马,把黒马随意拴在一家旅店门前。
或许是市民都还没从战争的阴影总走出,夜晚连一盏灯火都没有,周遭一片死寂。
“梅丽尔知道我不忍杀你,因为我同情你的遭遇。可杀伐天的刺客一旦存在无法确定杀心的目标,就意味着他们离死不远,我该怎么办?”
鸣环视四周,大街上幽静至极,别说行人,连只夜猫都看不见。
所视之物尽是朦胧的黑暗,以及一团圣洁的金黄光团出现在他眼角。与太阳的光线不同,这道光束更像壁炉内的炉火,给人一种温暖满足的感觉。
嗯?圣洁的金黄光束?那不是……
“噗嗤——!”
不等鸣想起这种光辉代表何种能力,他突觉背后凉风阵阵,紧接着,一杆包裹在亮黄胧光中的长枪毫无征兆地直刺过来。
鸣能确定那不是实物,而是由法术或是其他物质构成的武器。不然,真枪在空中挥舞定会发出破空声,可鸣却没有听到。
同样的,他骑马行进了这么久,也没发现有人跟踪自己。
鸣身体自后而前,被长枪鱼贯而入又磅礴而出,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那是杆大方异彩的红缨铁刺,与众不同的是,长枪并非被何物笼罩而散发光芒,而是其本身就由光束构成,渺小的光粒像萤火虫般四散飞舞。
“这是,钦神佑的神兵斗术!你是什么人——?”借长枪的样式,他认出了来袭者的身份,却没能做出还击。
当鸣想要转头之时,一道比枪伤更教他心寒的冰冷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是,你的青梅竹马啊,南宫鸣。”
少女手握长枪,漂亮的银发在月下闪烁着无法言说的光辉,正应了她月盈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