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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敦从不蹲下,就算是站得腿脚发麻,身体僵直,腰酸背痛腿抽筋,他也不会蹲下,最多就是找个合适的地方坐一坐;因为,他小的时候,伙伴们都嘲笑他“深蹲”!人啊!就怕被别人取外号,尤其是个十分难听的外号。这样一来就像在他脸上画了一个丑八怪的记号,使他走到哪里都抬不起头,心里都有阴影!
就拿孙敦来说,他原本住在黔东山清水秀的马金山下,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美好生活,也就因为小时候,伙伴人都嘲笑他“深蹲”,长大后他依然感到羞耻;于是,他就逃离家乡,潜居陌生之地,来到牂牁这个山高路险的地方。
来到这里,他依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还叫孙敦。只是,再也没有人叫他“深蹲”了,最多人家就是叫一声孙老板,或者是孙先生;后者这个叫法,是有知识的人,对他的一种高雅的称呼。
实际上,他那里就称得上先生了,估计叫他握毛笔,他就会摆出使用拖把的姿势和手法了!所以,称他为孙先生的人,不但是美化了他,更主要是抬高了自己的幽雅!
可是叫他孙老板,当然有些来头!这绝对不是因为他从不蹲下的缘故,也不是因为他站得比谁都挺直的原因;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小二哥,只有老板了!毕竟,他还是有点经济头脑的,来到牂牁这个地方,一没田、二没地,三没有当官的祖宗、淘金的爷。所以,他只好做生意、开客栈。所以,人家才叫他一声孙老板!
并且,他的客栈位置选得当,名字也取得大,就叫“天香客栈”,位于滇西守将阿会喃哪,在牂牁郡总府南面七百米处。这里是牂牁郡三街六市的中心,前面就是一个很大的圆形广场;围绕着这个环形广场的周边,都是生意人的商号铺面。
其中就有“潘金莲汤粉王”、“武大郎裁缝点”、“西门庆绸缎庄”和“夜来香青稞酒楼”等,各种知名老店,百年不改其衷,一心只为顾客;尤其是“夜来香青稞酒楼”,它是牂牁郡一个比较特别的消费场所,这里面的服务也别具一格。
在这个地方,你要什么样的美酒都有,同样,你要什么样的女人也都有;这个地方比较邪僻,少数民主风情尤为显著。有时候,来客就算要求找个女巫过夜,也不成问题。但是,这里的女人十有九巫,都会一两手,下蛊迷人的把戏!
所以,一般情况下,来到这个地方的来客,在知情的情况下,除非是喝醉了、神志不清了才会想着找个女巫寻寻刺激、过过瘾!寻常,也都是老老实实喝酒的好。
但是,相对这些商号门面,孙敦经营的天香客栈要清雅得多,他做生意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老老实实,脚踏实地;不搞歪门邪道,从不想去尝试用那些不正之风,赢取高额利润。
总的来说,他对消费者是真诚的,是可以值得信赖的。当然,他的客栈也有些男男女女的服务员;但是,他对这些员工的一贯要求,都是:
“用真诚的劳动,赢得财富的人最美!”
因此,即使有来客想要找他们客栈里的姑娘,排解一下内心难以倾诉的孤独,孙敦也会严格要求那个为客人服务的女生:
“记住,用真诚的劳动,赢得财富的人最美!”
所以,就算是客人找他们客栈里的姑娘闲聊,他们那些姑娘也会一丝不苟,百般真诚,直到汗流浃背为止!
这一天,孙敦的心情从没有这么低潮过,他坐在自家客栈门前的石级上,看着来来去去的客人,都是走进别人家的商号铺子,可就是没有一个人走错——进到他们客栈来瞧一眼。
于是,他就漫不经心愁苦地看了看天色,见一轮红日悠悠西坠,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希望的曙光也渐渐在他的心里亮开;可是,现在已是戌时三刻,幽暗的街上,却依然没有人走进他们的客栈,登门投宿。
这一下,真叫他有些心灰意冷得彻底了!看看街上的行人,也逐渐稀少;最后,他从冰凉的石级上爬起身来,拍了拍袍襟上的纤尘,再一次看了一眼人迹寥落的大街!就在他一天来痛苦坚持的希望,将要破灭之际,却陡然眼睛一亮,有三个路人翩翩而来,激起了他生命中的一丝火光!
因为,他看见百步开外,从“老东家麻将馆”里面射出来的昏暗的灯光,正照见三个行路的人,他们不急不慢地说着话,正朝着他们家客栈这个方向走来。因此,他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暗暗惊叫起来;
“乖乖,不来就不来,一来就三个,这生意做得有些意思!”
来者是一个男人和俩个女人,大概也都二十来岁的年纪。其中,走在前面的男子,身高体健,穿一身非常合体的紫袍,肩上搭着一个包袱,手上提着一把松纹古剑;由于光线昏暗,很难辨别他的神情面貌。
而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女子,一个身段苗条,行动轻灵,举止活泼;在背后梳着两根黑油油的麻花辫子,走起路来蹦蹦跳跳,说起话来言直语快。想笑就笑,声音清甜得犹如百灵鸟的歌唱。
跟她同行的那个姑娘,却刚好相反;她深沉持重,言轻语柔,就算谈到什么开心的事情,即使要笑,她也是浅笑轻遮,用纤巧的玉指,微微一挡,以免让人看见她笑时暴露出来的钻石般洁净的牙齿。她那老诚的样子,始终迎合着那个蹦蹦跳跳的同伴,从这一点可以说明,她是那位女子的婢仆。
可以说,从他们三人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孙敦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他们;他之所以会这样专注地看着他们,这都源于生意人对顾客的渴望。就像渔夫对游弋在水中的鱼的渴望,从它潜泳嬉戏,追逐喧闹,到它上钩出水,整个过程都没有落下过,看得非常细致,甚至都没有眨过眼睛。
果然,这三个人,也就像被他手中的鱼丝,牵着的鱼一样,慢慢地朝着他的天香客栈走了过来;于是,他开始满面堆笑,搓搓手,迎着三位客人,客客气气地问:
“哎哟喂!三位客官,稀罕稀罕,你们一定是落宿的吧!”
三人停了下来,走在最前面那个脸颊上有些胡渣子的青年男子,冷冷地熟视着他,良久才又抬起头,看了看他客栈门前挂着的那块长方形垂立的招牌,突然问:
“你是深蹲?”
“不,我叫孙敦!”他非常生气地说,“孙子的孙,敦厚的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