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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诗真一个猛回头向汤源看去,眼睛顿时瞪成了铜铃一般,皇帝疯了,他手下的这个侍郎也跟着疯了?
宋温如也惊愕地盯住了看起来大公无私的汤源,一时间居然觉得此人颇为居心叵测——秦王世子是干什么来的?是秦王府在京城的质子!
若是让秦王世子去领兵剿匪,离开京城,那岂不是纵虎归山?
不仅对远在西北的秦王再无制约,甚至,还给秦王世子塞了一把刀,父子二人都领兵,却无人在京为质,就是太祖都不敢这么干!
宋温如当即隐晦地向皇帝提醒:
“皇上,秦王殿下在西北戍守边关,已然是劳苦功高,怎么能让秦王世子再去涉险?兵部并不缺能剿匪的良将,还是让秦王世子安心待在京城,秦王殿下才能安心为国效力!”
皇帝沉默了一瞬,也听懂了宋温如的意思。
对于秦王府的人来说,厮杀的战场或许能让他们死得快一些,但也可能会成全他们。
“此事,容后再议吧。”
他淡淡道,意味不明地盯着汤源看了好几眼,恍惚间想起来此人似乎是对秦王府一向亲近。
听皇帝如此说,汤源倒是宠辱不惊地站了回去,好似他只是真心要为皇帝分忧一般。
在秦王府外书房与萧绍棠一起等消息的袁先生听人传回朝堂上的消息之后,不免有些失望:
“有宋温如这样的老臣在,到底许多事不方便。”
至少,皇帝脑子也会有那么一会儿清醒,没那么容易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萧绍棠却没什么太大的失落,宽慰袁先生道:
“先生不必心急,皇帝对父王与我防备甚深,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想要从京城这个泥沼中脱离出去,并非易事,我们再徐徐图之就是了。”
两人又商议了几件事情,袁先生就说起萧绍棠上朝的事情来:
“殿下如今既然已经痊愈,这几日就要上朝,皇帝怕是会为难殿下,殿下心里要有个准备。”
萧绍棠就笑了:
“那是自然,无妨,本世子也不会觉得委屈,既然秦王府想要图个好名声,那就必定会被皇帝视为眼中钉——不过话说回来了,就算秦王府什么都不做,再安分,皇帝也还是欲除我们而后快,所以,就算是被责难,那也是得大于失。先生放心,这一点忍耐力,本世子还是有的。”
袁先生听了话,不免有些惊喜,就站起跟萧绍棠行了一礼:
“殿下如此明事理,他日定然大事能成!”
袁先生深感欣慰地离去了。
从他跟在萧绍棠身边这短短的半年以来,他曾经担心过数次。
一个从前从未经历过什么真正磨难的十七岁少年,可能会有这个年纪的桀骜不驯,可能会有这个年纪的心高气傲,而来京城做质子,这显然就是一个需要隐忍与耐力的差事。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世子殿下一直做的很好。
既能装傻扮痴与皇帝周旋,亦能抓住时机对皇帝对抗,听得进人言,也不缺乏主见。
比起龙椅上的那个人,跟着这样的人,更能让人看到前程光明灿烂。
萧绍棠又提笔给西北写了几封信命人送出去,就回了长安居来找白成欢。
日影高升的窗下,一身月白色家居常服的女子正在窗下的绣绷上飞针走线,眼神专注,姿态娴雅,侧影宛如京城任何一个温柔娴静相夫教子的深闺少妇。
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伫立在她的身边,她在看着绣绷上渐渐成形的花朵,他在看着她,刹那间就生出岁月静好,静谧安宁的感觉来。
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她停下了手里的针,抬起头望见一身紫色长袍的他,长身玉立,风姿翩然,带着他特有的明朗笑意,和煦温柔,在透进窗来的光影里生机勃勃,让人眼前一亮,仿佛一束阳光直照心底。
她那双明亮而幽黑的眸子里就流露出笑意来,不自觉地就像一个贤惠的妻子那般站起身来,带着十足的关切:
“你回来了?饿不饿,渴不渴?”
萧绍棠笑容就忍不住又扩大了几分:
“饿了,也渴了,娘子可是要给为夫做饭沏茶?”
这样亲密无比的调侃让白成欢微微一愣,脸色红了红,扭头就去喊摇蕙:
“摇蕙,给你们世子殿下上饭上茶!”
吩咐完一扭身又坐在了绣绷前:
“世子殿下可是会错意了,妾身愚笨,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沏茶!”
萧绍棠并没有错过她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慌乱,就笑眯眯地俯身凑到她面前:
“会不会不要紧,要紧地是娘子你有这份心,为夫心里很是高兴!”
白成欢被他说话的气息微微地拂在脸上,脸更是觉得发烫,禁不住恼羞成怒,一个眼风扫了过去:
“萧绍棠!你怎么这般得寸进尺,你给我放尊重些!”
萧绍棠好笑又委屈——这可真是,谁家的妻子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让自己的丈夫放尊重些?
不过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他强扭回来的这个瓜总归是一日比一日甜起来的。
萧绍棠见好就收,没有再说什么让她恼羞成怒的话,双手却不那么规矩地放在了她的肩上,一副认真看绣品的样子:
“你在绣什么这么赶?这几日我出门的时候你就在绣,回来还见你在绣,别这么着急,伤了眼睛就不好了。”
白成欢听他问起绣品,倒一时忘了拂去他的手,指着那朵已经成形的硕大牡丹花瓣道:
“你觉着呢?这些纹路与颜色,你可分辨得出来?”
萧绍棠眯着眼睛看了看,神情凝重起来:
“你这是……又在绣舆图?”
“嗯,不错,算你眼神利索!”白成欢显然很高兴他能辨认出来,指着那已经渐渐有了轮廓的绣品神采熠熠:“这是西南闵州的舆图,想来你若是要出京去剿匪,自然是去西南的时候多,我早些赶出来,等你去的时候,就能用得上!”
萧绍棠的手却是微不可见地一僵:
“你,你都知道了?”
白成欢转过身,仿似不经意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肩头拉下来,微微笑道:
“自然是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这样被人折了翅膀困在京城,知道你想要跃马扬鞭,驰骋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