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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图不知道,自己教训曹三的举动,全落在了一个姑娘眼里。
处理完这个挑衅的曹三,李图正要回家,却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叫唤自己。
那声音清脆中带着几份稚幼,活脱脱满是一片孩子气,却分外好听。
转过身去,李图看到一个漂亮的身影。
那人正是李图的青梅竹马,镇东面崔相公家的二女儿崔合。只见那崔合十六七岁的年纪,头上挽着桃尖顶髻,身上穿着一件素白纱绢绿花裙,脚上踩着丝绣雕花弓鞋,明艳动人,正站在那里直愣愣看着李图。
她往那里一站,倒让混乱土气的小镇集市都生出几分光亮出来。
便是后世生活在都市的李图,见过那么多美女,也不由得叹一声美人。
崔家是镇上有数的书香门第,往上三代都是秀才,再往前还出过举人。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有百余亩田地,和李家的境况大不一样。
在李图的记忆里,自己小时候和这崔合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七八岁前日日在一起打闹。但是长大后,因为农民李图呆呆傻傻,这崔家小姐便瞧不上李图。再加上两家人地位有别,就没什么来往了。
见到美人,李图却不怎么高兴:
“你叫我做什么?”
听到这话,崔合不高兴地扁起嘴巴。往李图这边走了几步,崔合睁大眼睛说道,
“便是不做什么,我就不能叫你么?”
李图愣了愣,倒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话。毕竟是儿时的玩伴,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
转过脑袋,李图讪讪说道,
“你自然是可以叫我的。”
听到这话,崔合喜盈盈笑了出来。
快步走到李图跟前,崔合歪着脑袋看着李图,好奇说道,
“我看到你教训曹三了!”
刚看见李图教训曹三,众人就觉得这李图似乎变了个人似的。这时又看见镇上有数的漂亮姑娘和素来没地位的李图说话,周围的镇民都好奇的张望过来。一时间,李图和崔合站立的地方,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若是换了别人,能和美人说话,肯定是乐呵呵的。即便是以前的李图,虽然呆呆傻傻的,但是看到崔合,也次次都是兴奋开心的。但是穿越者李图,却和那个农民李图不一样。
李图冷淡地回答了一句:
“你看到了又怎样?”
那崔合眨了眨大眼睛,又往李图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奇说道:
“我怎么觉得你变了个人似的。”
被美女盯着,李图竟有些不好意思,冷淡答道,
“我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崔合想了想,用那清脆的声音碎碎说道:
“我觉得,我觉得你以前都不会大声说话的。就算被别人欺负,也都是头一低就过去了。”
“别人都叫你傻子呢。”
拉了拉衣角,崔合笑盈盈说道:
“不过,你今天变得好厉害,那个曹三那么怕你,都跪了下去了呢!”
想了想,崔合有些讨好李图地说着:
“我们一起玩大的,以后要是有人欺负我,你也要帮我吧?”
听到崔合最后这句幼稚的话,李图差一点笑出声来。若有人欺负你,自然是你爹爹哥哥出头,哪里找得到我这个闲人。
但脸上,李图还是一脸正经。看了看远处的房屋,李图没有说话。
不是李图嘴笨,实在是多说无益。
明末虽然开放,但终究是男女授受不亲。十七八岁的男女之间,除了爱情不会有什么友谊。自己是个底层农民,为了四十两银子焦头烂额走投无路,又怎么配得上这书香门第的闺秀。穿越者李图虽然前世只是个小职员,却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站在马路上,李图只拿眼睛去看远处,一声不吭。
沉默了半响,崔合似乎想到什么,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香袋出来。
“我知道你家有事情,这是我的二两零花钱,借给你家还债吧。”
听到女孩的话,李图倒是愣了愣。
自己这些天四处奔走,到处游说,也想从李家的亲友间借些银子还账。但无论李图如何拍胸脯保证,磨破嘴皮,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钱。
穷亲戚一看到名声呆傻的李图,恨不得把他轰出去。稍有一两户小康的族人,本来就不相信李图家有能力还钱,再听说盯上李家田地的是黄开畴,也都重新估计了形势,没有一个亲友愿意掏出腰包。
所谓人情世故,真到了用钱的时候,才显现出远近亲疏。
短短几天,李图是看尽了世态炎凉。却没想到,在这个马路上会遇到一个愿意借钱给他的女孩。
但这女儿家的柔情,你让李图,眼看就要坠落为佃户甚至长工的李图,拿什么去还?
不耐烦地吸了口气,李图冷冷说道:
“你别多管闲事!我爹留下的债务是四十两,多了你这二两银子也没有用,还是保不住我家的田地。”
崔合好心没好报,被李图说得嘴巴一瘪,顿时浮起满脸的委屈。
把头低了下来,崔合惨兮兮说道:
“我只有这么点钱了。那怎么办啊?”
看见女孩的委屈样子,李图也有些心疼。想了想,他换了口气,慢慢说道:
“别担心,我会筹到银子的。”
听见年轻人斩钉截铁的话,崔合抬起头来,好奇的张望着李图。
“你怎么筹银子啊?”
李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慢慢拉下了刚才撩起的衣服袖子。
“我有办法就是了!”
转过身,扔下一脸好奇的崔合,李图离开了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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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买的酸菜放回家里,李图去自家的水田里看了看。
往镇东出去,走上一刻钟,便看到了自家的田地。
那是一块山坳里的峡地,正在左右两片丘陵的包围中。一条小溪从狭地的中央流过,为这附近的水田提供了水源。
漳州地处南方,阳光充足雨水充沛,良田可以一年三熟。但是李家的这块水田土薄,一年只能种两季稻子。这会正是农历六月初,田里早稻的籽粒开始饱满,但还未成熟。
两天没来,田里又冒出些野草。李图挥舞锄头,把那些野草一一铲除。
忙了半个时辰,李图才把七亩地锄了一遍,已经累得腰酸背痛。李图只感慨自己不是个种田的料,这弯腰干的农活,自己一个小时都受不了。这还是农闲时候,农活轻松。倘若碰上插秧或者收稻子的农忙,自己岂不是要累出毛病来。
这土里刨食的生计,还真是不适合自己。不想些出路,自己这个穿越者根本过不下去。
坐在田埂上,李图算计着来年的收支。
这七亩水田土薄,一年只能产出十五石稻米左右。作为自耕农,李家每年要缴纳夏税和秋粮两次官税。正税虽然不多,但种种加派却是繁重。不但有官方的加派,还有一些官绅私自把自己庄园的税钱全部转移到无背景的小民身上,于是要缴的税就重了。
算下来,李家七亩水田一年要缴三两银子的税钱。稻米价格时高时低,以一石稻米一两银子的均价算下来,李家每年要交三石的稻米给官府,能收入自己家里的只剩下十二石稻米。
李图父亲还在时候,十二石稻米供四口之家一年的消费,日子过得紧巴巴,只能说刚好吃饱。如今三口人,十二石的收入,也只能说每年稍有结余。论起存钱还债,那真不知道要存到哪年月去。
倘若田归了黄开畴,便要向黄家交地租。按这漳州的惯例,大概是五成地租甚至六成,那就是七八石以上的租子。剩下最多七八石的余粮,是养不起一家三口人的。那时李图或者李通就必须离家去做长工。
绝不能让田地归了黄家。
在田埂上休息了一会,李图打定主意,扛着锄头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