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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将军夫人’时面色如常,好似这么个称号早就印在他的心底。
陆清瞳冷笑,第一次觉得师傅是这么陌生,“师傅,是不是修习法术的人都没有心?”
怀殷抿紧了嘴唇,想伸手拭去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水,却又担心控制不住自己把她拉出那个漩涡,那么这一世便是失败了。暗暗地恼恨自己是系统的身份,尖利的指甲深深地扎进了掌心。
“清瞳,一切早已注定。”
“我不信命。”
怀殷嗫嚅,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师傅,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清瞳吗?”
“没有。”
陆清瞳泪水淌得更厉害了,“师傅是不是一直觉得清瞳是一个累赘,恨不得早些甩开清瞳?”
怀殷微讶。在她的心里,便是这般认为他的么?他想否认,可为了让她死心,只得点头,“你既知晓,为何还要问出来。”
“师傅,刚才你说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
“是。”
想不到,连他的心也是会疼的。
“清瞳明白了。”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跪在他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一为师傅的养育之恩,二为师傅治好清瞳的耳朵,三为给师傅致歉,是清瞳鲁莽了。”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怀殷心也随着去了般,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他明白,她这一去,便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总喜欢黏在他身边的丫头,那个喜欢甜甜地对他笑,唤他师傅的丫头,再也不会来了啊……
“怎么?心疼了?”不知何时,五号走了过来。
“恩。”
五号本是打趣,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否认,想不到他竟是承认了。五号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
怀殷在笑,只是眼角满是落寞,“五号,我怎么觉得我做错了。如果一开始,我不找她做女主就好了。”
“三号,她只是虚构的人物,与我们是不同的。”五号越发严肃,曾经系统之中也出现过类似情况,结果却是系统丧失在虚构的数据之中,没法再回去。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在我们眼里是假,可我们又如何证明我们是真呢?说不定在一些人眼里,我们和她一样,不过是安排出来的数据罢了。”
“你为何会这般想?”五号震惊,“快打消这些想法,再这样下去,你会自我毁灭的。”
“其实我们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怀殷苍凉一笑,“五号,你还记得自己从何时开始存在的吗?”
五号愣住了。这个问题他也许曾经想过,但接下来繁重的任务让他渐渐忘了这个问题。是啊,他们是从哪里来,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能活多久?他们无父无母,无亲无家,好似自打有意识来他们就开始忙碌于系统考核,设置世界,创造人物,再编制故事,看主角在故事中完成任务。他们仿佛是莫名地出现了,就……就像是他们手中……凭空创造出来的数据……
“说这么多,不过是因为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五号冷静下来,“无论我们是否真实存在,但有一点从来没有改变,女主若是没法完成任务,你的成绩便在及格线下,三次不及格,你便会被处置。”他拍拍怀殷的肩膀,“这些日子你自己去冷静冷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至于这个世界的任务,就由我来看着。”
怀殷想了想,顺从地点头,瞬间消失在原地。
有些事,取舍如何,也该好好想想了。
***
跑出陆府的陆清瞳一路上如同无灵的尸体,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十四年的相处,说一句道别又谈何容易。
一夜,就这样过去,喜服染了尘埃,在朝阳的光辉下再次绽放它的绚烂,她静静地坐在崖边的松树上,疲惫让她暂时忘了心痛。
影子拉得长长的,入了某人脚下。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哪怕你跟着我走了大半夜。”
树下,砚重轻笑,一个跃身就上了树干,坐在她的身侧,“我不急着你回去。你想玩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呵呵……若我一辈子都不跟你走呢?”
“那也无妨,我跟着你走一辈子。”
陆清瞳回过头来,看向他,他的表情极为自然,好似并未觉得之前的话有什么不可。
她无奈,欲哭无泪,“大师侄诶,姑给你道歉了成不,我们到底是有多大仇怨,你居然这样对我?”
砚重伸手欲拨去她脸上捣乱的发丝,却被她警惕地躲开了。讪讪地放下手,“或许你不会相信,我只是想对你好。”
“你的好我承受不了。如今我被师傅抛弃了,我心里难受得厉害,我们各过各的好不好?”
“没有我在你身边,我担心你过得不好。”
陆清瞳:……
“你不会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砚重偏过头去,朝阳红晕染就了他半张俊脸,他轻轻地‘恩’了一声,惊得陆清瞳险些从树干上一头栽下去。
他比她年长十一,许是由于少时修习法术,岁月并未在他的脸上过多的摧残,明明二十八的年纪,瞧着说是十八也不无可能。他长得很好看,不同于疏乐的娇弱精致,也异于怀殷的清雅飘逸,他就如同这初升的朝阳,带着蓬勃的生命之力。砚重的法术和武术皆是极好,身世又显贵,在怀春少女的眼里,他是不可多得的良配。可惜,陆清瞳她不好这口。
“你今年二十又八了吧。”
“是。”砚重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陆清瞳吐舌,煞是抱歉,“我不喜欢我的夫君年长我太多,比如你。实在是太老了些。”
砚重:……温和的表情僵硬了。
这大概是第一次听到人说他太老……
“那你师傅怀殷呢?你可嫌弃他老?”砚重有些气不过,话语里带着赌气的味道。
陆清瞳暗恨他又揭伤疤,思忖了片刻,幽幽开口,“他也太老了。我……才看不上!”
“呵呵……”砚重笑,显然不信。
“你别不信,曾经许是,从现在开始就不会了!他那么一个不清楚年纪的老妖怪!我作何要看上他?天下这般大,就不信遇到更称心的了!”
“你能这般想,我很是欣慰。”
“所以……”陆清瞳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我也不会嫁给你,大……师……侄!”
说完,她纵身一跃就跳下了树,不等他反应过来,迅速地窜进了旁边的树林里。
虽说已经说服自己不要再去想师傅的事,但心控制不住地揪得疼。如今陆府回不去,也不可能继续跟着师傅,天下之大,她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里?
她扯了扯身上的喜服,曾经喜悦的,现在竟成了讽刺。
也许,她该先把这身衣服换了。
***
看着陆清瞳往树林里跑了,砚重也不急着跟过去,他追得急,她跑得也快,索性让她静一静,总之,不管她如何不承认,全天下的人皆知她陆清瞳已经成了他的夫人。有些人即使是想追回她,也是没了机会。
仰靠在树上,看着初升的太阳,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矮小的胖子走进了他的心扉。似冥冥注定,好似她们前世就有所纠缠,这世他是来还这段情的。
此次成亲是在临时的府邸举行的,也许他该修书一封,把他成亲的消息告诉京城里的爹娘,但愿他们知晓后不会太过惊喜。
结果……
几天后收到书信的金家两老被惊吓了。
皇帝刚下旨将玉清公主下嫁给金重安,他们还没来得及把这消息告诉他,就听到他已经自作主张成亲的事。他们如何跟皇帝交代?
“老爷啊,这可如何是好?”金母啼哭不止,本是一件大喜事,结果却出了这样的岔子。
金父气得直跺脚,指着送信的人道,“去!绑也要给我把那孽子绑回来!”
“是。”
***
皇宫里,疏乐靠坐在石椅上,周围并无伺候的人,他轻柔地顺着怀里沉睡孩子的长发,“阿舟,这些日子我眼皮老是跳得厉害。也不知道小破她到了哪里?你也是想她了对不对?”
阿舟自那夜开始,便如尸体一般毫无声息,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问话。
“不过,那个金重安,我老觉得他不会那么简单。这次我央着父皇给他指了这门婚事,但愿不会害了皇妹。我与几个妹妹虽说感情一般,但到底是同根而生。”
“阿舟,你说我们到底要等多久才可以去见小破?”疏乐自言自语地说着,也不管阿舟是否真的听见,“皇后的动作太慢了,我们去推一把好不好?那么我们也许可以早一些见到小破了。”
听见有人往这边走来,疏乐轻轻地把阿舟放回了木箱子里,凑到他的耳侧轻道,“阿舟别急,还有十天又是月圆,我一定会让你再次复活的。”
走来传信的宫女见到的便是他再一次对空气说话的模样,不由暗暗可惜。
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只是这次回来,似乎养成了对空气说话的习惯。当着是可惜了。
“有何事?”疏乐直起腰来,面对着下方跪着的宫女,面上顿失柔和。
宫女怯怯,“回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疏乐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