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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找到邪医仙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小八角亭内发呆,秦臻还看见在她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个精木匣子——看其形状,应该就是邪医仙上回提到的那个。
秦臻提了提裙摆,刻意踩重了步子。
坐在凉亭石凳上发呆的邪医仙把脸转了过来,与秦臻带着几分喜悦和紧张的眸子碰了个正着。
邪医仙扬了扬眉毛,“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秦臻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我是来向您道谢的,仙子,就在前不久,我的相公已经醒过来了——虽然因为久长的昏迷,身子骨还有些虚弱,但精气神却完全不一样了!”
面对秦臻充满感激和喜悦的注视,邪医仙神情很是平静地道:“没什么好道谢的,我救你相公也只不过是个交易,你帮我取得心莲果我帮你治好你相公。”
邪医仙语气里的疏离味道几乎溢于言表,秦臻面上却没有什么尴尬沮丧的神色,她几乎是厚着脸皮主动在邪医仙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来,“仙子,不论您怎么说,我对您的感激之情都不会有半分的减少——”若非知道邪医仙性子乖戾,她已经握住对方的手一阵猛摇了。“如果没有您,我现在一定还沉沦在无底深渊里无法自拔呢。”
“我说过这只是交易!”邪医仙对着石桌一挥袍袖(那精木匣子就落到了她袖子里),陡然站起的要往八角亭外走去。在她就要离开之际,她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用异常冰冷地口气说道:“如今你的相公既然已经苏醒了,那么就别再在山上逗留,尽快通知你们家的护卫上来接人吧。”
“仙子,您曾经和我说过心莲果只有唤开心血香莲的人并且把精血滴入花蕊中的人才能够使用——既如此,您又为什么要这么焦急的驱赶我们呢?”秦臻望着邪医仙的背影,眼睛里充斥着浓郁的不解之色。
——秦臻心里是真惊讶,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已经充分感受到这余下两枚心莲果对邪医仙的重要性。
秦臻觉得,不管从哪方面看,邪医仙都不像是那种已经不稀罕心莲果的人。毕竟为了得到这几枚果实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面对秦臻语气里的疑问和不解,邪医仙神情冷淡地回了句,“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如果你真要得到一个答案的话——那就是这座山乃是我的禁脔,我不喜欢外人在这座山久留。”她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了三面令牌往后一掷,就稳之又稳的落到了秦臻面前的石桌上,“这是我答应你的邪医令,你的丈夫又已经康健清醒,自然没有再逗留此地的必要。”
“如果我就这样随着我相公离开的话……那您以后找我……不是很麻烦吗?”秦臻迟疑了一下,又问,“从千山府到百川府的距离……完全可以称得上遥远两个字。”
“再遥远又如何?那两枚心莲果于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我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把你再找到千山府来?”邪医仙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回头怒吼出声。
秦臻神情微震,“没有任何用处?”她喃喃重复,眼睛里充满惊讶的颜色。
邪医仙脸色铁青的与她对望,“不错!没有任何用处!”邪医仙再次重复,字字咬牙切齿。
一阵久长的沉默后,秦臻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请恕我冒昧,明明前几日您还对心莲果十分的看重,怎么今日就……”秦臻语声踌躇地顿了顿,又坚持续道:“我是因为您才有现在的幸福和快乐,仙子,我真心希望自己能够为您排解烦忧,真心希望您能和我一样的幸福快乐!”
邪医仙面无表情的看着秦臻充满恳切的表情,声音干涩道:“我已经没什么幸福快乐可言了。”她苦笑一声,“如果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听我讲一个故事吗?一个关于我和心血香莲的故事?”
“贞娘求之不得!”秦臻没有任何犹豫地对邪医仙起身敛衽行礼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臻的态度给了她安慰,原本已经半只脚踏出八角凉亭的邪医仙又走了进来。
她重新坐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秦臻殷勤地提起石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犹尚温热的清茶。
邪医仙接过没有丝毫迟疑的仰脖一饮而尽,她喝得太过快速,险些因此而呛到。秦臻连忙又从自己袖子里拿了一块丝帕递过去。邪医仙苦笑着接过,用丝帕抹去自己嘴角的湿痕。
“这些日子为了让心血香莲开花,你也应该吸收了不好有关于它的知识,”邪医仙把玩着秦臻递给她的那块丝帕,眼神带着几分悠远的说:你也知道,心血香莲所结出的心莲果是一种十分贵重的灵药,也是……十数种配方的重要药引——“
秦臻听到这儿精神一振。
“我之所以培育它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能够得到一枚心莲果……之所以会对它念念不忘,则是因为……则是因为……我曾经亏欠过的一个人。”邪医仙苦笑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里面的难过和悲伤已经被她尽数掩藏,留下的,只剩木然和苦涩。
“我年纪尚小的时候就幸运的检查出了元核,从此尽享众星捧月的滋味——为了能够从我这儿得到一丝觉醒元核的血脉,周遭只要知道我觉醒元核的人就会把他们的子嗣送到我这里来,希望与我培养出深刻的感情,然后让我心甘情愿的诞下他们的血脉。”
邪医仙嘴角勾起一抹讽笑,“我的性子因为很早就觉醒的元核变得狂妄自负,在我看来,那些别有目的来到我面漆那卑躬屈膝讨好我的人真不是一般的令人作呕,我把他们当玩具一样折腾,想到哪个就召见哪个,反正我也有那个资本,不过……”
——秦臻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咋舌,她自然听出了这‘召见’二字所蕴含的真正含义所在。
“不过在他们侍寝前,我都不会忘记给他们灌上一碗避子汤……”
“避……避子汤?!”秦臻险些没因为这个词而呛到。
邪医仙望着这样秦臻,脸上总算又了点零星的愉快颜色,她轻笑一声道:“不错,避子汤。”
“可……可那不是针对女人的药汤吗?怎么……怎么对男人也有效?”秦臻说的话还有些磕绊。
“我自幼就对医药感兴趣,”邪医仙脸上带着几许怀念的笑道:“当年为了能够尽情宠幸那些男人而没有后患,我废了大半年的功夫才把能够作用到男人身上的避子汤研配出来——当时的我,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生下自己不想要的孩子,可谓是憋得够呛。”
秦臻的脸色顿时爆红,如同一个乍然熟透的红苹果。
邪医仙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感慨的微笑,“贞娘,我们与那些凡女不同,作为女修的我们向来是男人追捧的焦点,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直到现在还只有一个男人,甚至对他死心塌地到这种程度。”
“在我对他死心塌地的同时他对我何尝不是一样?”秦臻在震惊过后却对邪医仙的言行举止不敢苟同,“就像我们曾经的那场谈话一样,我们只愿做彼此花园里的一朵。”秦臻的语气很坚定也很决然。
邪医仙怔怔听完,缄默良久,才又习惯性的勾了勾嘴角,“所以……你比我幸福。”她的眼神再一次放空,“如果我也能够在发现自己动心的同时保持坦诚,说不定……我和……我和我喜欢的人也不会落到这一步。”
“喜欢的人?”秦臻小心翼翼地接口。
“是啊,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与那些送来与我耍玩的男人没什么区别,他也是被他的家族送来的,我甫一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不论容貌还是气质都很合我的意思,对他不由自主的就宠爱了几分,而他……对我也是真心诚意,把我放在心坎上一样的爱慕着,我享受着这份爱慕却不愿意也不屑于回应……”邪医仙脸上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即便是我再觉得他合我心意,我也不愿意回报他同等的感情,因为他只是个寻常男子而且……在花丛里游荡过的人,再想要专一实在是太难太难了。”邪医仙闭了闭眼睛,“不过既然我觉得他给我的感觉不错,我自然不会放过他,哪怕我对他的感情视而不见,但依然频频招幸于他,到后来……我甚至动了想要和他生个孩子的念头。”
秦臻听到这里已经很肯定邪医仙是真的对那男子动心了,要不然以她的骄傲也不可能滋生出这样的想法!
要知道一个女人主动的想要为一个男人孕育子嗣,除了心动和深爱,再没有任何其他的缘由。
“我原本以为对我的决定他会受宠若惊感佩万分什么的,可是他没有,相反,他像是被触了逆鳞一样的头一次拒绝了我的求欢——甚至就胡乱裹了一床被单逃出了我所在的卧房。”
秦臻目瞪口呆的听着邪医仙继续往下说。
“我当时也是够蠢,居然在攥住他后就是一声大吼,我问他难得本姑奶奶好心要给你一个孩子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摆出这样一副满心愤懑的表情给姑奶奶看?!”邪医仙脸上又是一个苦涩的笑容,“听到这里,你是不是觉得我十分的愚蠢?”
秦臻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就像是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似地轻咳一声,亡羊补牢的又猛然摇头。
“你无需为我遮掩,贞娘,我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同时尝到了冲动自负的苦果。”邪医仙又面色沉郁地闭了闭眼睛,“在我喊出那句话没多久,他就莫名其妙的中了毒……而那毒……绝非一个寻常男子能够承受……那个时候……眼见着他奄奄待毙,我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告诉我,他并不是不喜欢我给他生孩子……而是不希望孩子出生在没有感情的家庭环境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告诉我,他之所以会来到我的身边,并非他的家族安排,而是他自己……他自己在一次偶遇中对我动心,实在无法自拔,才求着他父母用那样的一个名义把他送进来——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够接近我……”邪医仙喉头干涩,“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为了让他能够不离我而去……我想方设法的给他配药延续他的生命,就这样挣扎了半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