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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娘仨在看美人灯,自然也有人在灯下看美人,两姐妹本来底子就好,经过大半月的用心食疗,现已出落的益发水灵,甄知夏肤质比常人都白些,迎着灯光一照,形同白瓷坯子上了一层新釉,当真如同个玉人一般。就连李氏也是容光焕发,活脱脱一枚鲜活的美貌少*妇。大小美人身着新衣,面上含笑,街旁路人心生艳羡,目光多有流连。
甄知夏到底警醒些,觉察到周围人陆陆续续投过来的各色目光,瞥一眼身旁,李氏和甄知春只知欢喜的观灯赏花,便在心中哀叹一声,自觉的担负起护花的使命来。灯会鱼龙混杂,人多杂乱,方才怎么没考虑到这点呢。
蜗行牛步不足一里,甄知夏瞧着几步开外嬉笑而至的一行人,眉角就忍不住挑了挑。
这三个迎面而来的年轻男子,都是约莫二十三四年纪,头戴缨子帽,面目生的浮浪,眼神不正,四处忙着打眼风。其中一个身着紫衫的,脚上更似是涨了眼睛般,打着飘就往李氏跟前靠。
“小心避开些。”甄知夏急忙出声提醒,还是慢了一步,她只来得及拽开李氏,那登徒子一个踉跄跌过来,倒意外是把甄知春挤开了。
“哎呀。”听得甄知春在身后一声轻唤,甄知夏气的牙痒,她姐姐才满十一岁没两个月,小身板尚未长足,这小子就想着浑水摸鱼,唐突佳人了,亏他下得去手。
“姐,你没事吧。”
甄知春半蹲下捂着脚踝处,面露苦楚。
“我的脚扭了。”
“全是我的不是,累小娘子受惊了。”那紫衫男子摆了个规矩姿态,翩然施礼,另外两个同伴在他身后,嘻嘻笑笑的不怀好意,两双眼更是冒着精光,肆无忌惮的四处打探。
甄知夏没好气打落紫衫男子递过来的手臂:“不消费心,我姐姐没事。”
李氏忍怒扶住甄知春的胳膊:“我们去那边摊上坐。“
赶巧街道左右各有一条小巷,左手巷口处有个中年男子摆卖糖人和糖葫芦,路口被群孩子围的水泄不通。右边的巷子倒是更开阔些,巷口的馄饨摊只有三两个客人,还算的清净,李氏搀住甄知夏就想往右走。
那紫衣男子立刻又贴过来:“小娘子腿脚不好,我来帮着掺一把。”一面说,目光便
偷偷往李氏姣好的面容上逡巡数次,又轻飘飘的意欲再往下落。
甄知夏暗叫不好,甄知春到底年幼,李氏却是妙龄少*妇,若是被那紫衣男子也似方才般撞一下,事情就不好看了,
甄知夏忍怒往前一步,隔开那紫衣青年的熊熊视线:“我姐姐无事,你慢走不送。”
紫衣男子身后的同伴嬉笑道:“周兄,人家小姑娘不喜欢你殷勤,你还是随我们继续喝酒去吧。”
李氏回头见甄知夏还立在原处,便蹙眉唤道:“知夏快些过来,莫要随便与人搭话。”
两个青年笑的越发欢快起来。
甄知夏瞪他们一眼,过去合着李氏一道把甄知春扶到条凳上。
那紫衣男子又巴巴的跟过来:“扭伤脚可大可小,不若我喊辆车载小娘子去医馆瞧瞧。”
甄知夏冷冷道:“镇上庙会,不许通车。”不单单是车,任何马,骡子等可以代步的牲畜都不能上街,他是打算怎么带人。
紫衣男子“这这”半日,一双贼眼又不老实的朝着李氏裙裾下的绣鞋瞥去。
李氏心中憋闷,匆匆别过脸,朝着馄饨摊的老妪道:“婆婆,我们也不好白白占你的位置,来一碗馄饨吧。”
那紫衣男子立即道:“我请我请。”伸手在迫不及待的在腰间挖一把,却是一顿。
“我的荷包呢?”
紫衣男子双手在身前上下摸了一通,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又扭头朝着兀自立在街心看热闹的同伴道:“你们谁瞧着我的荷包了?”
其中个高的嬉笑道:“你的荷包怎会找咱们要,是不是刚才落在春满楼了?”
另一个矮些的随手摸了摸,也变了脸色:“别闹了,我的荷包也不见了。”
紫衣男子脸色一白,朝着李氏匆匆忙忙做了个揖,也顾不得旁他了,直接奔走到街心和着两个同伴照原路而返。
甄知夏瞧着三人的背影,暗道活该。
看他们仓皇失措的模样,怕是丢了很多钱。
这么一想,心头多了两份畅快,连带着馄饨摊上昏黄的油灯也温馨无比,老妪佝偻着端过来一碗馄饨,腾腾热气氤氲,湿漉漉的香气扑鼻。
甄知夏本已饱足,闻着香味又食指大动起来,捏住羹勺尝一口,不由叹道:“居然比岳记的还要好吃。”
“这馄饨摊在这儿摆了有二十年了,哪里是那卖包子的岳记能比的?”
甄知夏闻声抬头,那发话的少年端坐在前头一桌,一身湖蓝色的软绸直裰崩着胖乎乎的身子,头戴四方平定巾,又不似东哥儿往日戴得皂条软巾,只少了后垂双带,从背后露出圆润润胖乎乎的脖颈来。
“呸,什么玩意儿,难吃死了。”右手侧有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将空碗猛地掼在木桌上,砸的哐一声响。
甄知春吓得往后一仰,不经意碰到脚踝又疼的“嘶”一声,李氏忙压低声安慰。
难吃还吃的干干净净?甄知夏忍不住挑高了左眉角。
“这么难吃的玩意儿还好意思收钱,我呸。”却是直接甩了袖子欲要扬长而去。
和他同桌的另一男子不忿道:“哪里的无赖,连碗馄饨钱都拿不出来。”
“喝稀的管干的,要你多嘴多舌。”无赖男子捞起拳头:“好好吃你的,莫要多说话,多管闲事就送你一顿饱拳。”
“你。”男子被激的一跃而起,可惜身量不高比无赖男子矮了一头,无端端的气势就输了一截。
“算了算了,今晚都算我请的。”白发苍苍的老汉轻轻把摊子后头目瞪口呆的老妪往里面推了推,挥着胳膊走到互瞪的二人中间:“算啦算啦,你们的馄饨,我都请了。”
那无赖男子哼哼怪笑一声:“算你老儿识相。”又得意的瞧了小个子男人一记:“记住爷的话,莫要学人管闲事,不然有的苦头你吃。”
老汉拉住那小个子男人用力摇了摇头,小个子男人只得望着那人扬长而去的背影吐口唾沫:“小人。”
老汉叹口气:“和这种人置什么气,算啦。”
小个子男人不忿道:“白老汉,他这三天两头来这么一通,次次吃完不给钱,明显就是欺负你们。”
馄饨摊上昏黄的油灯照在这年逾七旬的老夫妇身上,勾勒出一层惨淡的金边。
白老汉颓然道:“几碗馄饨而已,这个亏吃了就算了,你们年轻还能和他斗一斗,但是我和老伴可经不住他一拳,你今天帮得了我,可还有明天后天,这种人惹不起,还是算了吧。”
那身穿湖蓝色的软绸直裰的少年似也坐不住了,猛地长叹一口气,从腰间荷包掏出一块小小的碎银:“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白爷爷的话不无道理,馄饨我也吃完了,付账。”
白老汉道:“哪里要这么贵,一碗馄饨六文钱,小修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修伸着手指晃了晃:“方才那人吃的馄饨算学生的。”
甄知夏顺着那两根胖乎乎的手指往上看,这叫小修的少年一张圆脸,白白胖胖的像方出笼的白面包子,远眉长眼,脸颊上一边一个酒窝,一副人畜无害的亲和模样。
“还有这位路见不平的仁兄,学生佩服他的胆气,也想请他一碗馄饨。”
小个子男人嘿嘿一笑。
胖胖的手指又朝着甄知夏指过来:“这小姑娘平白受惊,学生也请她吃一碗馄饨压压惊。”
甄知夏默,这人是散财童子么,虽然只是六文钱而已。
白老汉道:“那也不过十几文钱,小修你这银子足有二钱了。”
少年咧嘴一笑,酒窝更深:“不碍的,日后那人再来吃白食,白爷爷请他就是。”
甄知夏忍不住扬起嘴角,这个小胖子倒是挺可爱的。
散财童子离去多时,甄知夏手中的半碗馄饨已经微凉,李氏和甄知春都只尝了一个,余下的就由着她一个个细嚼慢咽。
“白爷爷,你们在这里摆摊,经常会遇到这种无赖么?”甄知夏一口吞下最后一只馄饨。
白老汉道:“白日倒是里好些,不过我和我老婆子都看开了,这总有好人坏人,生意还得照做不是。”
“这馄饨做的是真好,除了馄饨你们还卖其他的么?”
老妪道:“哪里有功夫去做别的,我们年纪大了,只图个糊口而已。”
甄知夏叹道:“可惜了,若是有心,这馄饨应该能卖的更好的。”
她眸中一亮,有钱人去酒楼,老百姓难得在外面吃,自然喜欢便宜又饱肚的,这种小生意进账比不上酒楼,但是成本也低,从小生意做起根基也稳当。她拉住李氏的袖子低声道:“娘,若是我们也能在镇上摆个小摊就好了,细水长流的赚些钱,能过过小日子。”
甄知春忍不住泼她冷水:“想的倒挺好,可咱们还有六天就要回梧桐村了,还怎么可能在镇上摆小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