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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是甄费历劫未满,还是真的已经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这离开了一僧一道之后,行走了一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那是身无分文,这可怎么去大如州找老妻?
好在这里已经是江南地界,他还能找到一些族人,说来这甄费其实和金陵的甄家还是同族,只是已然出了五服了,当日甄费也是中过秀才的读书人,不然也不至于看到贾雨村这样的贫寒士子就想着帮衬一二,只是他性子想来有个左性,不爱仕途功名,只喜欢闲云野鹤一般的过日子,在人情世故上也有些不怎么通,这才没有继续科考,和族人也因为他的性子,有些个龌蹉,称不上和睦,故而当日家中遭了灾之后,拉不下脸,也没有想着去投靠族人,而是去了岳父家,只是不想岳父是个吝啬之人,见着他不复往日的富贵,自然就没有了好脸色,虽然他火灾后好不容易通融官府,重新补办下田契,在想要搬家时悉数变卖成了银两,看着还有些家当,可是到了大如州在他想着重新置办家业的时候,却被岳父糊弄,欺辱他不懂经济仕途,用买良田的价格拿走了银子,给的却是一大片的薄田,这也是他灰心丧气,一蹶不振,最后被一僧一道忽悠走的缘由之一。
如今他吃了这样多的苦楚,又眼见着女儿有了消息,一心想着早日回家去,自然在没有端着架子不知道变通的道理,匆匆的寻到一处族人家中,想着求助一二。
到底都是自家族人,一笔写不出两个甄字,看着他如今这衣衫褴褛的样子,又听说他这些年为了寻找女儿走遍各处,心下都动了些恻隐之心,再加上听得是有了消息,想要去寻了老妻回老宅,族人们自然也纷纷相助,不说给他重新置办了衣衫行头,附近几家族人亲朋还各自出了些里力,凑了五十两银子给了甄费好做路费。
甄费看着这些族人,心下不由的有些愧疚,想想当年自己的所为,只觉得自己很有些不是,故而对着族人越发亲近了几分,并且说好了,等着自己重整了老宅,女儿归来,就想着在家中办个学堂,一来是能求个谋生养家的出路,二来也是从此安生,再不随意外出的意思,族人们若是想托付子弟来求学的,大可上门,也算是他为族人们做些事儿了。
这帮助甄费的这一支已然是甄家旁支的旁支,虽然多少爷算的上殷实之家的样子,可是下面的子弟们若想读书,却只能去一些外头的学堂求学,没有能力自己请什么先生的,这甄费虽然为人上有些不通,可是学问族人却知道还是不错的,比一般的学堂夫子强了好些。听得他这么说,自然一个个欢喜的很。甚至有一个家中稍微富裕些的族人还把自己身边的随从派出一个,让他跟着甄费往大如州去,免得甄家人让那封家小看了去。
等着甄费到了岳家,看到已经花白了头发的封氏,夫妻两那是抱头痛哭,又听说了贾雨村用两封银子换了封氏的丫头去,甄费直叹自己当年有眼无珠,那贾雨村已然做官,家中必然已经改天换地,却来欺负老妻,生生用寻常买丫头的银子换了老妻身边得用的人去,也不说帮村一二。看看如今这家里,房屋破败,当年他留下的最后家产,几百亩的薄地也被岳家侵吞了大半,每年竟是还要靠着老妻和留下的最后一个丫头做针线补贴过活,这可怎么好!
好在他好歹是回来了,也不予岳父家多说什么,直接将这些家业又一次变卖,换了二百两银子,接了封氏就往苏州老宅行去,好歹那原本老宅的宅基地地契还在他们手中,回到老宅,重新修整了房舍就是,至于别的,他总是记得,那僧道曾对他说过,那老宅之中有祖宗留下的东西,是为了后人留下的退路,想来也能让他们以后不至于衣食无着,就是再不济,他不是都想好了嘛,就开个学馆,做个夫子,也能养活了老妻幼女。
不得不说,这么些年,这甄费行走了大半个天下还是有好处的,将往日的带着一丝迂腐的老书生,变成了一个雷厉风行的男子汉。
等着他们回到了老宅,打发了族人家的老仆,并置办了些礼物,让老仆带去给那几家帮了他的族人家中,然后立马就和封氏说了这祖宗留下后路的事儿,让那忠心的丫头在外头望风,夫妻二人在老宅中细细的寻觅,最终在他们家原本祠堂的一处地砖下寻到了两个大大的坛子,果然里头有一千两的黄金,这一下甄费送算是放心了,立马取出五十两金子,连带着身上卖了大如州产业的二百两一起,开始重新建造房舍,置办家私,甚至为了实现诺言,建立学堂,还将边上早就荒芜的葫芦庙的一处临街的跨院买了下来,历时两个月,终于将屋子重新立了起来,三进的院落,带着跨院,小花园,一应俱全,比这当年更齐全了些,家中家具多以楠木制作,幔帐也置办的很是精致,皆是正宗的苏绣,不为别的,单单想着若是女儿归来,也是将要十岁的女娃了,自是要想着将来出嫁的事儿,自家脸面自然不能差了,让人看不起。
然后又拿出金子,置办了田地,也是巧了,这苏州城里有一位晋商正想着回老家颐养天年,要把手里的产业全部卖了出去,甄费立马就去看了,三百亩水田,五百亩中田,再加上二百亩坡地,正好是千亩田产,只作价七千两,着实公道,甄费二话不说全部吃下,他如今也明白了世事,这金银古玩再多,也不及这田产家业稳当,若是当年家中产业都放到这田地上,也不至于损失了大半的家业,想想当年被烧毁的无数珍本古籍,古董珍宝,还有他花费了无数银两,心血建造的花园,他心下就觉得心痛的不行。哎,真是痛过才知道差距啊!
重新建起家业,家中一共有一万零贰佰两银子,买田产用了七千两,建造房子用了五百两,家具摆设,锅碗瓢盆,又是五百两,随后又花费了一千两,将自己的书房重新填满,虽然再没有什么珍本古籍,可是好歹也都是官刻本集,也算是精致。花了一百两,买了两房老实憨厚的下人,把门房,花匠,厨娘,洒扫,长随,丫头,一一都补充完整。还剩下一千一百两,甄费只留下一百两放在公中,其余的全交由封氏,由她开始重新筹备女儿的嫁妆。
这个时候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不过是二十两银子,像是甄费家这样的,一百两也能花销上半年了,这半年里,甄费准备随时开学堂,到时候就会有束脩补充到公中,还有田产,到了夏季,三百亩一年两季的水稻就能收一次租子,无论怎么算,除了税赋之后,二百两的租子总是有的,也能补充到了公中,这样一算,确实够用,更不用说到了秋冬,这一千亩地总计的租子该有多少了,他们家就是凭着这些田产,不过一二年,也必然能恢复了元气。
封氏听了甄费的话,说是有大能告诉丈夫,女儿已经有了消息,即将回家,她虽然心里很有些不确定的,但是这么些年了,这是第一次能得到女儿的消息,不管真假,她都愿意相信这是真的,更不用说甄费回来后,那所谓的出家的事儿被一僧一道修改了记忆变成了四处寻找女儿,他自然也是这么和妻子说了,听的封氏心酸的不行,想着自家丈夫说不得就是在外头找女儿辛苦,这才让佛祖开眼,有贵人相助。所以也不反驳,自顾自欢喜的按照丈夫的意思置办起来。
这边甄费重整家业,一心等着女儿归来,而另一边,这甄英莲也出现了,还是冯渊先买了他,又说三日后来接人,拐子则是真的属于天数到了,就合该有这么一劫,虽然没有了薛蟠这个冤大头,却依然想着另外再卖一次,好多得些银钱,这一次的第二个卖家正巧也是薛家人,是薛家五房的一个爷们,准备买了给妹妹做陪嫁丫头的。
等到了两个买家碰面的时候,双方一说话,察觉了这拐子一女卖两家,自然是不干了,争执了起来,就差没有动手了,也是薛家这几年家教好了不少,虽然依然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顾忌多了很多,唾沫横飞还能压制着没有先动手,生怕坏了他们薛家如今的仁善的名头。
这时候薛蟠安排的人出现了,(人家都不用等着甄英莲,只要盯着冯渊,看看,这不是立马及时就参与到其中了不是!聪明人就是有聪明人的法子。)及时制止了双方过激的行为,一边打着圆场,一边让人看住了拐子,毕竟这才是这场冲突的关键人物,可不能让他跑了,然后又细细的询问了甄英莲,待到知道这拐子并非是甄英莲的亲父,这下人立马知道,这估计就是大爷说的那个人了,也不知道大爷从哪里听来的事儿,一心想着解救这么一个姑娘,当然知道了是谁,他自然也明白了该怎么做了,这可是大爷事先都关照好的,他立马对着双方说道,这既然是拐子,那么这姑娘说不得是好人家的闺女,且不可随意就让人家入了奴籍,咱们可是仁善的人家,连着皇上老爷都夸赞过的仁善人家,不遇上也就罢了,这遇上了,怎么也要帮着帮着寻了这姑娘的家人才好,两位爷还是去衙门让大人做主的好。一来能抓了这拐子,二来二位也好做个见证。至于买人的银子,那自然是会让这拐子吐出来,还了二位的。
冯渊也算是金陵小乡宦人家,祖上也是出过官员的,虽然不过是六七品的小官,可是到底在本地也算是有些名声,薛家更不用说了,这些年那是把名声看的很是重要,双方其实也都听过对方的名头,也知道对方不是什么不知礼的人家,更没有什么过节,虽然刚才双方有些争执,说白了不过少年人面皮薄,又是在街上,有些面子上下不去而已,如今有了薛蟠的人搭梯子,自然立马把火都冲拐子发了,狠狠地点头,表示绝不轻饶了这恶人。
对于薛家五房的人来说,这丫头买不买这个那是真无所谓,不过是看着长的不错,年纪也合适罢了,又不是别人买不到,拿回了银子,还能维护了薛家的名声,没什么不好的!而冯渊则是想着,若是真的是好人家的姑娘,那自己所谓的买来当妾,以后再不娶妻也不用了,直接就能上门提亲,多省事儿,还省的以后有了孩子身份上却是个庶子。至于这姑娘娘家好不好!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若是家境不好的,好歹他家也就他一个人了,也不会有什么人嫌弃他找到人家不好。若是家境好的,这姑娘被拐了一次,想要嫁出去也难,有他上门提亲,又有这救助之恩,想来也不会为难了他!
这样一想,立马就跟着薛蟠的人去了衙门,新任的知府已经到任,姓柳,说来和四王八公的柳家也有些关系,加上自身也有些本事,这才爬到了这么个位置,自从到了金陵,他也想着好好的借助像是薛家这样拐着弯的老亲们做些政绩,好早些突破四品的大关。早就往这金陵住着的几户能扯上关系的人家送了帖子了,这其中就有薛家,好歹薛家如今在京城名声不错,听说在金陵也很有些声望,就是读书人中也有些影响力。柳大人那里会放过这样的人家不结交!
不过这才一上任没几天,听说就有薛家的人来打官司,柳大人心下还想着莫不是这薛家并不是传闻中那样妥当?怎么他才来就有了麻烦求到他这里,心下有些不喜,暗暗想着,这若是什么不妥当的事儿,自己该如何推脱,又该怎么谋划以后的事儿。可不想才到了堂上,听到的却是他们抓住了一个拐子的消息,心里立马欢喜起来,这可是送上门的好事儿啊!若是能从这个拐子这里做些文章,说不得自己这刑名上的功劳立马就定下了,果然老亲就是老亲,才来就送了功劳上来,等着薛家以后有什么用的上他的时候,自己必然要回报一二才是。
说是功劳,这里头也是有缘故的,这柳大人和贾雨村不一样,那是做了多年外任的官职的人,对于世情知道的比贾雨村不知多了多少,他心里很是明白,既然是拐子,又是养着孩子好些年,然后才卖出去,必然是个老手,这样的人,这拐卖孩子,必然不是一个两个,也不会是单一的一个人能犯下的案子,柳大人自然想着多多拷问,希望能多得些消息,若是能找到老巢,抓住了同伙,那这案子才能做大做好,若是再能多救出几个人来,那么这功劳自然更大,因为一旦官司大了,刑部那里就会越发重视,刑部重视了,自己的名字也好上达天听不是!再不济,自己在这金陵也能立马站住了脚,让百姓们知道来了一个青天大老爷,对于他的官声自然也是好的。
所以说所谓的老官油子,那不是你读书好就成的,没有些历练,没有那多年主持一方政务,没有经历过各种官司,那是绝对不能明白的,像是贾雨村那样,随便的为了卖个人情,就把这官司给断了,那绝对属于是没有手段的,像是柳大人那样,把拐子当成大饼,慢慢的挖掘,才是做官的正道,至于争夺的两家人?就是依然是薛蟠那样的浑人,也自有可以安抚的法子。贾雨村两次被夺官罢职,还真是不能说没有道理。
柳大人重视了,自然有下面的人跑腿助阵,不过是几下子板子下来,这拐子就交代了无数,不说别的,单单是这次卖甄英莲,那就不是带着一个姑娘出来的,而是带了三个,柳大人听了自然立马找人去救人,还有那相隔三日路程的深山中的老巢,更是还关押了四五个孩子,都是近几年刚拐来的,同伙就是他的妻子,有了线索,捕快自然是立马出动了,这可是救人的大事儿,再说了,这世道,每年总有人家的孩子被拐,越是繁华的地方,这拐子就越发的多了,弄得家家户户的对着孩子出门都要提心吊胆的,就是这些捕快们,那也是有家有业的,也一样谨慎的不敢让孩子出门,谁也不想自家孩子出事儿不是!
所以即使是最油滑的老吏,对于拐子也是深恶痛绝,这样的人那是几乎人人喊打,没有谁不痛恨的,不说如今是出公差,就是没有什么好处,捕快们也想快点抓了回来,免得再害了其他人家去,更别说这积德的大事儿,若是能多解救出来几个,会有多少人家感谢他们,不说大人,就是这些捕快都能想到自家会得到多少感激,多少谢礼了。好吧,其实这里头还是有利益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是了,别说穿了!
世人都知道,这被拐了孩子的人家大多都是些富户,没法子,说让穷人家的孩子一个个都长得不怎么的呢!不是瘦弱的养不活,就是长得不怎么好看,或者是衣衫破旧的遮了容貌,只有富户人家的孩子,才能从小就看的出形容来,这些才是拐子们最喜欢下手的。你说若是救了这样的孩子,那孩子的家人该拿出多少谢礼来?最起码比他们俸禄那是多多了吧!嘻嘻,有积德,又有银子拿,怎么会不卖力!
这边捕快们匆匆忙忙的出去,那边小沙弥变身的门子也认出了这被一起带进的那个□□岁的甄英莲了,眉间的胭脂痣,这么明显的标志,就是装作看不见都不可能啊!所以这眼神不住的往她身上打量,他这样的动作很是明显,自然让坐在最上头的柳大人看见了,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用多想,便出言询问,那门子因为前些日子才喝新结交的几个朋友喝酒的时候说起苏州的事儿,自然对于当年的大火,隔壁的甄家影响深刻,见到大人询问,立马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心下对于自己能在大人上任之初就在大人面前露脸,心下也欢喜的很,所以把这事儿说的是清楚的不行,连着这甄家的一系列情况也一一解说了起来。
柳大人一听,这才带来的人居然一转眼就有了出处,自觉自己这是福运到了,是老天爷白送了他这么一场的功德,立马欢喜的很,直接让门子去一趟苏州,打探这甄家的情况,让他们来认人。
而另一边甄英莲听到这衙门里的人居然认得她,还能说出她的家乡父母,也是激动地不行,听得说什么看灯的时候走失的,也隐隐约约的想起,似乎还真有这些影响,突然一个名字从她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张嘴问道:
“你可知道有个叫杏姣的?”
她这一说,门子越发认定了这是甄家的姑娘了,忙不迭的点头:
“确实,那是你家中的丫头。”
这下子就是柳老爷也听明白了,这门子还真是认对了人,而冯渊更是欢喜,他听得明白,这自己看中的姑娘,只怕还真是乡绅家的闺女,自己这正妻的人选那是能定下了!也不和薛家折腾了,一心想着回家后好生等着消息,待得甄家来人,到时候自己再出面说亲。
这一场官司,可以说出了那拐子,那是人人满意了,柳大人把甄英莲待到后宅,由自家夫人暂时照顾,如今就等着外头的衙役们带回来的消息好结案了!真是痛快啊!这么些年都没有办过这么痛快的案子了,恩,要感谢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