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并非戏精

肉包不吃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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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晚宁的品味实在是糟糕极了。

    乏味。枯燥。令人绝望。

    瞧瞧这满架子,都是些什么破书!

    《上古结界图录》、《奇花异草图谱》、《临沂儒风门琴谱》、《草木集》,唯一算得上消遣的,大概只有几本《蜀地游记》、《巴蜀食记》。

    墨燃挑了几本较新的书籍,显然是楚晚宁不常会看的,将里面的书页统统涂抹一遍,画了一堆春宫图。

    他一边画一边想,哼哼,这里的藏书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等楚晚宁发现其中有几本被改成了淫书,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到那时候,楚晚宁肯定不知道是谁干的,只能生闷气,真是妙极、妙极。

    想着想着,居然忍不住抱着书本嘿嘿笑了出声。

    墨燃一连涂了十多本书,发挥想象,天马行空,什么淫乱画什么,那笔法可谓曹衣带水吴带当风,飘逸俊秀的很。要是有人问玉衡长老来借书,凑巧借到了这几本,估计就会流传诸如此类的话——

    “玉衡长老人面兽心,居然在《清心诀》里面私夹男女交‖欢的图画!”

    “玉衡长老妄为人师,剑谱里面有龙阳断袖的连环画!”

    “什么北斗仙尊,衣冠禽兽!”

    墨燃越想越好笑,最后干脆捂着肚子,提着毛笔在地上咕噜咕噜滚来滚去,乐得两脚乱蹬,连有人走到藏书阁门口了,他都没有发现。

    所以师昧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在书堆里打滚,笑成失心疯的墨燃。

    师昧:“……阿燃,你这是在做什么?”

    墨燃一愣,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慌忙把那些黄图统统掩上,摆出一幅人模狗样的脸:“擦,擦地呀。”

    师昧忍着笑:“拿衣服擦地?”

    “咳,这不没找到抹布嘛。不说这个了,师昧,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我去你屋子找你,结果没找到,问了别人,才知道你在师尊这里。”师昧进了藏书阁,帮墨燃把那些堆了满地的书一一收好,温柔莞尔,“左右没事,我过来看看你。”

    墨燃很是高兴,又有些受宠若惊,抿了抿嘴唇,素来油嘴滑舌的人,居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那……嗯……那你坐!”兴冲冲地原地转了半天,墨燃有些紧张地说,“我、我去帮你倒茶。”

    “不用,我悄悄过来的,要是叫师尊发现,可就麻烦了。”

    墨燃挠头:“说的也是……”楚晚宁这个变态!迟早要掰倒他,不再屈于他的淫威之下!

    “你晚饭还没吃吧?我给你带了些菜来。”

    墨燃眼睛一亮:“龙抄手?”

    “噗,你真不腻啊。没带抄手,红莲水榭离的远,我怕带来就坨了。喏,是一些炒菜,你看看对不对胃口?”

    师昧把旁边搁着的食盒打开,里面果然是几道红艳艳的小菜。一碟子顺风耳,一碟子鱼香肉丝,一碟子宫保鸡丁,一碟子拍黄瓜,还有一碗饭。

    “哎,搁辣椒了?”

    “怕你馋的慌,稍微放了些。”师昧笑道,他和墨燃都爱吃辣菜,自然知道无辣不欢的道理,“不过你伤口没有好透,我不敢放太多,稍微提提味儿,也好过没有一点儿红的。”

    墨燃开心地直咬筷子,酒窝在烛火之下甜的像蜜糖:“哇!感动的想哭!”

    师昧忍笑:“等你哭完菜都凉了。吃完再哭。”

    墨燃欢呼一声,筷子甩的飞快。

    他吃东西的时候就像饿惨了的犬类,楚晚宁总是看不惯他这副见了鬼的吃相,但是师昧不会嫌弃。

    师昧总是温柔的,一边笑着让他吃慢点,一边给他递来一杯茶水。盘子很快见了空,墨燃摸着肚子常舒了口气,眯着眼睛叹息道:“满足……”

    师昧似是不经意地问:“是龙抄手好吃,还是这些菜好吃?”

    墨燃于饮食上,就像他对初恋的执着,很是痴情。歪过头,黑亮柔润的眼睛望着师昧,咧了咧嘴:“龙抄手。”

    “……”师昧笑着摇了摇头。半晌说,“阿燃,我帮你换药吧。”

    药膏是王夫人调的。

    王夫人早年曾是药学仙门“孤月夜”的一名弟子,她武学薄弱,不喜欢打打杀杀,但却很喜欢学医,死生之巅有一片药圃,她在那里亲手栽种了许多珍贵的草木,因此门派中从来不缺伤药。

    墨燃脱了上衣,背对着师昧,身后伤疤仍然隐隐作痛,不过师昧温热的手指蘸着药膏,一点一点地按揉抹开,渐渐地倒也忘了疼,反而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好啦。”师昧给墨燃缠上新的绷带,仔细打了个结,“穿上衣服吧。”

    墨燃回过头来,看了师昧一眼。昏黄烛火下,师昧肤白欺雪,愈发风情万种,他看得口舌发干,实在不想穿上衣服,但犹豫一会儿,还是低头,迅速把外套披上。

    “师昧。”

    “嗯?”

    在如此幽闭隐秘的书房里,孤男寡男气氛甚好。墨燃原本想讲些风花雪月感天动地的话,奈何他是能把自己年号都定成“戟罢“的文盲,憋了半天,鼓鼓曩囊把脸都憋红了,竟然只憋出了三个字:“你真好。”

    “这有什么,都是应该的。”

    “我也会对你特别好。”墨燃语气拿捏的很平静,但手掌汗涔涔的,总归出卖了他其实波涛澎湃的内心,“等我厉害了,谁都不能欺负你。师尊也不行。”

    师昧不知他为何忽然这样说话,愣了一下,却还是温柔道:“好啊,那以后,都要仰仗阿燃了。”

    “嗯嗯……”

    墨燃讷讷应了,却被师昧颇有风情的目光刺的更是焦躁,不敢再看,于是低下头去。

    对这个人,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甚至执著的有些一根筋。

    “啊,师尊要你擦这么多书?还要连夜造册?”

    墨燃在心上人面前还是死要面子的:“还好,赶一赶,来得及。”

    师昧说:“我来帮你吧。”

    “那怎么行,要是被师尊发现了,非连你一起罚不可。”墨燃很坚定,“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歇息吧,明早还有晨修。”

    师昧拉着他的手,轻声笑道:“没事,他发现不了,我们悄悄的……”

    话还没有讲完,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悄悄地怎样?”

    楚晚宁不知何时已经从机关室内出来了,一脸冰冷,丹凤眼中霜雪连绵。他白衣清寒,森然立在藏书阁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目光在两人交握着的手上停顿些许,复又移开。

    “师明净,墨微雨,你们好大的胆子。”

    师昧霎时面如白雪,他猛然松开墨燃的手,声若蚊咛:“师尊……”

    墨燃也暗道不妙,低下头:“师尊。”

    楚晚宁走了进来,不去理睬墨燃,而是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师昧,淡淡地说:“红莲水榭遍布结界,你以为未经通报进入,我会不知道么。”

    师昧惶然叩首:“弟子知错。”

    墨燃急了:“师尊,师昧只是来给我换个药,马上就走,请不要责难他。”

    师昧也急了:“师尊,此事与墨师弟无关,是弟子的错,弟子甘愿领罚。”

    “……”

    楚晚宁的脸都青了。

    他话都不曾说几句,这两人就急着替对方开脱,视他为洪水猛兽,同仇敌忾。楚晚宁沉默一会儿,勉强压制住了抽搐的眉尖,淡淡道:“真是同门情深,令人动容,如此看来,这屋子里倒只有我一个是恶人了。”

    墨燃道:“师尊……”

    “……别喊我。”

    楚晚宁一甩宽袖,不愿再说话。墨燃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为何气得如此厉害。只猜是楚晚宁一向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拉拉扯扯,不管是哪种意义上的拉拉扯扯,大概都脏他眼睛。

    三人静默良久。

    楚晚宁忽然掉头,转身就走。

    师昧抬起脸,眼眶有些红了,茫然无措道:“师尊?”

    “你自去抄门规十遍,回吧。”

    师昧垂下眼帘,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是。”

    墨燃仍然在原处跪着。

    师昧站起来,看了眼墨燃,又犹豫了,半晌还是再次跪下来,央求楚晚宁。

    “师尊,墨师弟伤疤刚刚愈合,弟子斗胆,还请您,不要过分难为他。”

    楚晚宁没有吭声,他孑然立在明明灭灭的烛火悬灯之下,过了一会儿,蓦然侧过脸来,只见得剑眉凌厉,目光如炬,怒气冲冲道。

    “废话那么多,你还不走?!”

    楚晚宁长得原本英俊有余,温柔不足,凶起来更是骇人,师昧吓得抖了一下,唯恐惹怒了师尊,更连累墨燃,连忙躬身退下了。

    藏书阁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墨燃暗自叹了口气,说道:“师尊,弟子错了,弟子这就继续造册登记。”

    楚晚宁却头也不转地说:“你若累了就回去。”

    墨燃倏忽抬起脸来。

    楚晚宁冰冷道:“我不留你。”

    他怎么会这么好心放过自己?必然有诈!

    墨燃机智道:“我不走。”

    楚晚宁顿了顿,冷笑:“……好啊,随你。”

    说完广袖一甩,转身离去。

    墨燃愣住了——没有诈?他还以为楚晚宁必然又要赏自己一顿柳藤呢。

    忙到半夜,总算把事情做完了。墨燃打了个哈欠,出了藏书阁。

    此时夜色已深,楚晚宁的卧房里仍透出昏黄的灯光。

    咦?那讨厌的魔头还没睡啊?

    墨燃走过去,准备和楚晚宁打声招呼再离开。进了屋里,才发现楚晚宁已经歇下了,只是这个记性不佳的人,睡前竟忘了熄灭烛火。

    又或者,他是做东西做到一半,直接累得昏睡了过去。墨燃看了一眼床榻边拼凑出雏形的夜游神,在心里估摸了这种可能性,最终在看到楚晚宁根本没有摘掉的金属手套,以及手中仍然紧握着的半截机关扣时,确定了这才是真相。

    楚晚宁睡着的时候没有那么肃杀冷冽,他蜷在堆满了机甲零件、锯子斧子的床上。东西摊的太多了,其实没有什么位置可以容身,所以他蜷的很小,弓着身子,纤长的睫毛垂着,看起来竟有几分孤寂。

    墨燃盯着他,发了一会儿呆。

    楚晚宁今天……到底在气什么啊?

    难道只是气师昧私闯红莲水榭,还想帮自己整理书籍么?

    墨燃走近床边,翻了个白眼儿,凑在楚晚宁耳边,用非常小非常小的声音,试着喊了一声:“师尊?”

    “……唔……”楚晚宁轻轻哼了一声,抱紧了怀中的冰冷机甲。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没有脱掉的金属手套利齿尖锐,枕在脸侧,像是猫或者豹的爪子。

    墨燃见他一时半会儿不像会醒的样子,心中一动,便眯起眼睛,嘴角揉出一抹坏笑。他贴着楚晚宁的耳廓,压低嗓音试探道:“师尊,起来啦。”

    “……”

    “师尊?”

    “……”

    “楚晚宁?”

    “……”

    “嘿,真睡熟了呀。”墨燃乐了,支着胳膊伏在他枕边,笑眯眯地瞧着他,“那太好啦,我趁现在来和你算算总账。”

    楚晚宁不知道有人要他算账,依旧阖目沉眠,一张清俊面孔显得很安宁。

    墨燃摆出一副威严姿态,可惜他自幼生在乐坊,没读过几天书,小时候耳濡目染的都是市井掐架、话本说书,因此东拼西凑的那些词句,显得格外蹩脚好笑。

    “大胆刁民楚氏,你欺君罔上,目无尊王,你这个……嗯,你这个……”

    挠挠头,有点词穷,毕竟自己后来称帝,张口闭口骂的不是你这个贱婢就是你这个狗奴,但这些用在楚晚宁身上似乎都不合适。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乐坊小姊姊们里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说辞,虽也不太清楚意思,但好像还不错。于是墨燃长眉一拧,厉声道:

    “你这薄情寡性的小贱驴蹄子,你可知罪?”

    楚晚宁:“……”

    “你不说话,本座就当你是认罪了!”

    楚晚宁大概是觉得有些吵了,闷闷哼了一声,抱着机甲继续睡。

    “你犯下这么大过错,本座按律当判你……嗯,判你嘴刑!刘公公!”

    惯性喊完,才意识到刘公公已经是前世的人了。

    墨燃想了想,决定委屈自己分饰一下公公。于是谄媚道:“陛下,老奴在。”

    而后又立刻清了清喉咙,肃然道:“即刻行刑。”

    “谨尊陛下命。”

    好了,词儿念完了。

    墨燃摩拳擦掌,开始对楚晚宁“用刑”。

    所谓嘴刑,其实原本是没有的,是墨燃现编的。

    那么这个临时想出的嘴刑该怎么行刑呢?

    只见得一代暴君墨燃,郑重其事地清喉咙,目光冷锐凶煞,缓缓贴近楚晚宁雪谷清泉般清寒的脸庞,一点点靠近那双淡色的嘴唇。

    然后……

    墨燃停了下来,瞪着楚晚宁,抑扬顿挫,一字一顿地骂道:

    “楚晚宁,我/操/你妈,你这个举世无双的小、心、眼。”

    啪。啪。

    凌空虚掴两个嘴巴。

    嘿嘿,行刑成功!

    爽!

    墨燃正乐着,忽然觉得脖子一刺,觉察到异样,猛的一低头,对上一双清贵幽寒的凤目。

    墨燃:“……”

    楚晚宁声如玉碎冰湖,说不上是仙气更多还是寒意更深:“你在做什么。”

    “本座……呸。老奴……呸呸呸!”好在这两句轻若蚊吟,楚晚宁眉心微蹙,看来并未听清。墨燃灵机一动,又抬手啪啪在楚晚宁脸庞附近掴了两掌。

    “……”

    面对师尊愈发不善的神色,前任人界帝尊十分狗腿地憨笑道:“弟子、弟子在给师尊打蚊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