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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城。
接到狐毛的消息,重耳找来了所有人商议应对之法。
其实说到底是战或不战的两个选择,只是重耳依旧下不了决心。
他只是想着不战该当如何。
骊妃已经将他从绛城撵到了蒲城,这么多年他在蒲城安安分分从未有过反叛之心,八年不曾见过父王一面,没想到再次有交集竟是这个场面。
如今大王派兵来攻打蒲城,是想怎么样,取他的命吗?
重耳不理解,父子之间的感情竟会这般脆弱。
魏武子是主战派,他有信心带兵战胜前来的大军。
“公子何必如此悲观消极,只想着不战的结果。我知晓公子大义,留给自己的选择是束手就擒,或是仓皇逃走。但是公子完全可以把格局打开啊,我们怎么就不能战一下试试呢?”
先轸瞥了一眼这个莽夫,道:“战一下试试,你说得倒是轻巧,这是战一下就能解决问题的吗?一旦开战,就相当于坐实了谋反之心。而且,蒲城地界就这么点,你要公子拿什么和王军对抗?”
魏武子道:“高瞻手下兵士五万!”
先轸:“你猜猜为什么这个屋里没有高瞻。”
魏武子看了一圈,果然没有高瞻的身影,按理来说高瞻的官品等级都在自己之上,没有道理自己都能参加这个会,而自己的顶头上司却没有来啊。
莽夫没想明白,不懂就问道:“为什么?高统领出任务去了吗?”
先轸对这个武夫无语,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嘴接他的话,弄得现在自己还要给这个家伙解释:“高瞻手下的兵士原则上是属于镇边军,用以守护边界,抵御外族入侵的,他们本质上依旧属于晋大王的兵。”
“可这不就矛盾了吗?”魏武子不理解,他质疑道:“那他们属于晋大王的兵,晋大王又怎么能用公子拥兵过重来做为讨伐公子的借口呢?”
“你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啊。”先轸道,“不是这个借口就是八年不曾回绛城的借口,借口并不重要,现在的事实是不管公子有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公子都会被讨伐的。”
“奇了怪了,怎么文化人也不讲道理。”魏武子嘟囔着。“意思就是高统领之所以没参加今天这个会,是因为公子不清楚高统领的立场吗?”
“是的。”先轸回答。
“我就觉得你们这群人总爱弯弯绕绕,不清楚直接问不就行了。”魏武子道:“你们这边开会不叫人家,完了还不相信人家的立场。”
先轸闭嘴了,他觉得自己跟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说不清。
重耳便道:“也是考虑到高统领的为难。若真是让他与父王的王军对战,那就是陷高统领于不忠不义之地了,不仅是高统领,还有那五万兵士,凡是参战,无论输赢,本质上都成了反叛军。我一个人是死是逃,与五万人相比,都无足轻重了。”
魏武子听明白了,他想了想,又道:“那要是我和高统领带兵士守城,这一战打赢了,我们带着五万兵士打回绛城,杀了那妖妃和她儿子,拥立公子为王,岂不是整个大晋都会像蒲城一样繁荣发展了。”
此话一出,全屋的人都惊呆了。
先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赵衰:“你这个人真是一身反骨。”
狐偃:“你比我还敢想。”
贾佗:“你最好是最后一次说这种话。”
连介之推都道:“公子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五万人是很多,可是想要以五万人去对抗整个晋国的军队,我觉得你在想屁吃。”
重耳想说的话被这几个人说完了,他噎了噎,然后敲了一下介之推的头,提醒道:“注意文明用语。”
介之推:“喔。”
魏武子一嘴难敌六口,也就不再说杀回去杀回去的话,决定不打的话,那就不太能用到他了,他识趣地退到一边角落,决定后边只听听不发言。
狐偃道:“说回正题,就算是不战,那也不能束手就擒,按骊妃那不死不休的性子,一旦公子被擒回去就必死无疑了。”
先轸点头,“那就只能逃走了。”
贾佗道:“关键是逃去哪里?”
先轸道:“蒲城离秦国最近,逃去秦国是最快的选择。我听闻秦大王此人好才,公子若是能与之交好,对未来也多益少弊。”
狐偃道:“我倒是有另外的方案,不如我们反向逃走,逃去翟国。翟国对我和公子来说很是熟悉,公子幼时在翟国生活了六年,已经打下了基础,翟国对我们的接受度会很高。”
先轸道:“可是翟国国力较弱,如果晋大王真要对公子赶尽杀绝,窝藏公子就是对翟国发兵的很好的借口,这样一来不仅咱们公子自己的安全得不到保障,还会牵连整个翟国。而秦国不一样,秦国地势大国力也强,晋大王就算是不顾及跟儿子的感情,也要掂量掂量与秦国为敌需要付出的代价,这样一来,公子至少安全。”
狐偃道:“可是你怎么就知道秦公会为了公子得罪我们大王呢,他还娶了人家的女儿呢,晋大王从辈分上可是秦大王的老丈人诶,论关系亲疏还真不好说。再者寄身于他国你就得看人家脸色,我们这一逃还不知道需要多久,得人家照拂你就要为人家分忧,如若是后边遇到令公子左右为难的事情,你叫公子怎么办?”
先轸道:“可我们现在没什么选择,最先考虑的不应该是先把命保住吗?”
狐偃道:“在最初不将这些问题都考虑好,以后就会祸患无穷的。”
两人就逃去哪里的问题争论不休,都各有各的道理。
重耳静静听着,他想起几年前开放蒲城与外通商时,嬴任好化作商贾与自己交流时说的那些话,家宴上嬴任好自报身份后也谈过晋国的局势问题,倒真是让他说中了,事情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发展着。
那时候嬴任好就已经在向重耳示好了,相当于就是早早给他留了一条退路。
只是,重耳也有自己的考虑。
父王还健在,他并不想去做那个逼宫之人。
阿舅说得没错,此时欠下人情都是一笔债,在未来都要还回去的,以嬴任好对晋国的关注来看,秦大王的野心并不只是关心关心晋国公子,他想要借此从晋国获取到更多的东西。
重耳不知道秦大王到底想要什么,所以也就不敢在这个时候拿整个晋国去赌。
“目前似乎是秦国与翟国两个选择,大家都说说看法。”重耳道。
狐偃首先报上:“翟国。”
先轸也不甘落后:“秦国。”
贾佗道:“我选翟国。”
魏武子知道此时自己也可以发言了,他举着手道:“我投秦国一票。”
先轸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个莽夫,都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魏武子确实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要是公子真是在跟自己老爹的斗争中输了,秦国跟翟国比起来还是强大很多的,他到时候转头为秦国效力也未尝不可,也算是提前给自己谋条好的出路。
赵衰将各种利弊都分析了一遍,更多的是猜到了重耳的心思,于是他道:“我更偏向于翟国。”
重耳看向介之推,问道:“你的想法呢?”
介之推摇头道:“我不明白到底去哪里对公子最好,但是没关系,我是公子的贴身保镖,无论公子去哪里,我都会跟在公子身边保护你。我听公子的。”
那就是三比二的结果,与重耳心里的结果比较符合,他也就没把心底的心思告知众人,只道:“那便说好,翟国是我们的退路,如果到时候因为各种原因我们失散了,记得到翟国会合。”
狐偃,赵衰,贾佗:“明白。”
先轸和魏武子赞成的国家没被选上,两人也没说什么,对公子的决定也回复道:“好。”
介之推点点头算是回答,不过心里却在想:“我绝对不会跟公子失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