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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凡!沐凡!”宁卿去探他的鼻息,他还是有呼吸的。“你醒醒……”
昏睡中的沐凡眉头微皱,唔了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
“沐凡……”宁卿大惊失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她应该去找大夫的,但这种地方,到哪里找大夫?
宁卿拿出帕子来给他抹去嘴角的血迹。也不顾脚上的痛,拼命地扯着他,把他搬上床。地上寒气重,他受了这么重的内伤,就算她不懂医,也知道绝不能再被寒气入体。
宁卿搬了足有一刻钟,才把他搬到了床上。凝视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宁卿脑子一白,一拐一拐地冲了出小屋。
也不顾脚上的痛,跑回到他们摔落的地方,抬起头,只见浓雾茫茫,似是与这外界都隔绝了一般,地上,也没有外人来搜的踪迹。
宁卿只得又往回走。
她觉得,她应该像沐凡给她摘药一样,给他也摘几颗药回去熬给他喝。但她跟本不懂药,不懂医,摘什么给他吃。
然后她又想抓两条鱼给他补补身子,但下了山涧摸了半天,别说是鱼,一只虾子都摸不到。
抓鱼时在一次抬头时,突然看到远处有两株玉米。她一喜,连忙跑去。那应该是以前屋主人种下来的,一年没有理会,几乎都死了,还剩一颗,上面结着两个瘦瘦的玉米。
宁卿立刻把两个玉米瓣了下来,一路跑了回小屋。
回到小屋,见沐凡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她又忍不住去探他的鼻息,摸了摸他的脸,鼻息自然是有的,至于他的脸已经不再冰冷,反而发起热来。
宁卿走到厨房,把玉米剥了,放到锅里。然后蹲下来点火。
她知道哪个是火石,试了一遍又一遍,却总是打不着火。她急得眼圈都红了,却还是一次次地偿试。
这时,一双修长白皙的从她身后握住了她已经墨黑的小手,让两个火石轻轻一擦,火就点着了。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柔,带着叹惜和疼惜的味道。
她小小的身子几乎整个被他从后面圈着,身后是他温融融的怀抱,她努力让自己坚强,张了张嘴:“我……”说了一个字,宁卿再也忍不住,唔地一声,哭了起来。
沐凡一把将她抱着,紧紧地抱在怀里:“傻孩子,不哭,不怕的,我活得好好的。”
宁卿自早上起来,见到他吐血,奄奄一息。眼看着他的生命气息似一点点地流逝,她却什么都做不到,不但救不了他,连给他找口吃的,点个火都不会。她整个人都陷入悲观和绝望之中,却仍然强撑着。
直到现在,他醒了,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砰地一声断掉,情绪失控,哭了起来。
沐凡被她哭得都快肝肠寸断了。
“你……好了?”宁卿抬起头看他。
“好了。”沐凡摸摸她的小脑袋,微微一笑:“我并没有那么严重,咳了几口淤血出来反而好多了,只是有些发热,但能发热都是好事。”
火光把他原本苍白的脸映得微红,他还在笑,看着气色真的好多了。宁卿不由松了口气。
沐凡看着她。只见她浑身*的,似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其实她确实是从水里出来。为了给他捉鱼,她在水里泡了有一个多时辰。浑身上下都显透了,漆黑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她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庞上。
沐凡看着她心里就是一紧,立刻搬来个小板凳,让她坐在灶口前。
现在秋意极浓,她早就冷得小脸发白,对着灶口的火,才觉得暖和些。
“坐好了。”沐凡说着就拿着两个木桶出去。
宁卿大急:“你要去哪里?”
“我提两桶水回来。”
“你有伤。”
“不碍事。”沐凡摸了摸她的头,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就提着两桶水回来,倒进浇水的大锅,把小锅上的柴火移了一些过去。
小半个时辰左右,大锅的水已经热了,沐凡立刻勺了出来,倒进厨房后面浴房里的浴桶里。
宁卿见着,珠眼儿一转,小脸就发红。
“去洗洗。”沐凡说。
“这样烘着,衣服好像干了大半。”宁卿低声道。
“等你烘干,你就病了。”沐凡说,“而且你受了凉,要用热水烫一烫。”
“烫完我也只能穿着湿衣裳。”宁卿说。
沐凡立刻把自己大红的外衣脱了下来:“穿这个,嗯?”
“不穿……”宁卿低声抗议,穿一个男人的衣裳算什么。
“你想咱们都死在这里?”沐凡挑眉:“你瞧咱们,一个生病,一个重伤,再矫情下去,还熬不到人来,就生病死了。”
宁卿只好点头:“你离得远远的。”
“好。”沐凡苦笑。
沐凡出了厨房,在床对面的地板上盘膝而坐,运功调息。
直到差不多一刻钟才听到她出浴的动响。他等着她出来,却发现她出了浴桶后就没了声息。
沐凡怕她出事,走进厨房,只见她已经出了浴房,正倚着墙,脸色铁青地站着。
沐凡低头一看,心就是一紧,因为她那只原本就受伤的腰踝肿得像两个鸡蛋一样大。
“今天出去跑还不觉得痛的……”那只脚连地都不敢碰,别说是碰,就是动一下,都好像锥心一样疼痛。
崴脚就是这样。动起来的时候不觉得有多痛,但一停下,休息后,就会疼痛加倍,而且她还如此不省事的又是下河摸鱼又是去扒玉米,更是伤上加伤。
沐凡心里生起一抹恼恨和自责,想也没想,走过去一抱将她抱起。
“不……”昨天他还没不抗拒的,但现在宁卿羞愤欲死,因为她外面只裹着他的一件单薄的红裳,里面一丝不挂。
沐凡已经走到了床边,把她放到床上。
宁卿立刻扯着外衫缩到墙角,睁着一双清润的水媚大眼,红着脸羞窘地看着他。
沐凡看着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红衣,墨发如瀑似地披散而下,映得一张小脸莹莹白玉一般。屋内光线微暗,脸上的疤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不可见。清艳绝色,一双水媚大眼盈盈怯怯。
沐凡看着她的那一身红裳就痴了,她红裳墨发,羞怯楚楚,红烛微暗,像极了等待着他的新娘。
“公子——”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大叫声。
“是小松!”宁卿大喜。
沐凡听到小松的声音,知道有人下来救他们了,又是不舍又是松了口气,他想跟她独处,但却不想她再受这种苦了!
沐凡立刻跑到厨房,锅盖上正铺着她的湿衣,现在已经烘干了大半,他拿过来扔给了她,就出了门:“小松。”
“公子!”小松一看到沐凡眼圈立刻就红了,跑过去抱着沐凡的腿就哭。
“现在才来?”沐凡道。
“对啊。”小松抹了一把泪:“昨天你就那样扑出去,奴才都快吓死了,与佳柔郡主他们急急地赶了回城,后来佳柔郡主回了皇上,人人都觉得你们死了,虽然连夜上了山,但天太黑,跟本不敢有作为。今天今天一大早,大家才行动。最后大家用了三根大麻绳,绑在一颗结实的树上,小心地爬了下来。后来没见你们的尸体……呸!是没见你们人。那个什么大将军就说你们可能被野兽叼走了。幸好我看到这边的吹烟……公子啊!你果然没死!”
“去跟他们说,本公子和郡主都有伤在身,用最快的速度造个绳梯下来。”沐凡说。
“好。”小松笑了起来,“只要你们活着,他们做什么都愿意。毕竟那个什么永顺大长公主也来了,皇上还那么疼爱郡主,必定愿意的。”
小山涧那边已经有士兵跑了过来,见到人真的没死,很是惊讶。小松把要求说了,就立刻上去安排。
文宣帝派了有五十多官兵过来,想造个绳梯,一人两下子地合作,一个多时辰就造好了。
沐凡走进小木屋:“已经搞定了,咱们走吧。”
说着蹲下身要背她。
宁卿说:“你有伤。”
沐凡道:“下来的都是男人,你想哪一个背。”
宁卿一噎,最后只得乖乖地趴到他身后。
上梯时,宁卿又闭上了眼,不敢看。虽然知道他重伤,但不知为何,她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一个不稳摔了下来。似是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足足爬了两刻钟才上了悬崖顶。
沐凡把宁卿放了下地,宁卿睁开眼,就见一大群官兵站在那里,除此之外,还有永顺大长公主、佳柔郡主、纪芳儿和慧苹春卷二婢。
“姑娘!”慧苹一见到宁卿,就哭着跑过去。
“郡主。”春卷也嘤嘤哭了起来。
“没事了,我好好的。”宁卿红了眼圈,连忙安慰她们。
“卿妹妹。”佳柔郡主脸色青白,眼底有浓浓的黑眼圈,一看就知她整夜没睡好,原以为宁卿这次凶多吉少,没想到她居然奇迹生还,佳柔郡主说不出的激动与喜悦。
“卿姐姐。”纪芳儿红着圈走过来,扑嗵一声跪到宁卿面前,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我不知道会这样……早知道我就不急着去求……呜呜。”
“卿丫头,你没事就好了。”永顺大长公主走过来,想要把宁卿从地上拉起来,但宁卿一动就轻呼着痛,她一怔,才知道宁卿腿受伤了。永顺大长公主一阵心痛与内疚,也没从让挽起宁卿,居然不顾大长公主的尊贵身份,坐到了地上:“唉,芳儿她……当时的确是我让她早去早回,回来陪我做刺绣的。谁料,居然发生这种事。”
“对啊对啊,卿妹妹。”佳柔郡主也连忙给自个妹妹解释:“那时她刚从姻缘石傍回来,与生死也就差一线,她哪里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儿。再说,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儿,没权没势的,哪里动得这个乌淮寺。”
说着看了一眼乌淮寺方丈。乌汰寺方丈悲叹一声,念了一声佛歇:“都是老纳的错。居然没想到寺里年久失修,这一片地区不安全……是我们的错!”
说着就忍不住抹起老泪来。出了这一桩子事,怕他们乌准寺再也开不下去了!而且出事的还是皇上宠爱的郡主!
“郡主,末将已经让人检查过来,的确是乌淮寺年久失修,而且这悬崖下面经年累月,越来越薄,全都是外因而成,就发生这场灾祸。”这次营救的龙骑将军说,他是个虬髯汉子。
“我知道了。”宁卿点点头,笑着望了纪芳儿一眼:“我相信这不过是意外。”
永顺大长公主欣慰地一笑,她觉得宁卿是个好女孩,而且还得她皇兄看重,自然希望与她一路交好,并不希望因着这事而与她生分了。
佳柔郡主也是甜甜地笑了,一个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一个是亲妹妹,她可不想她们吵架。而且她也真觉得是一场意外。
“卿卿,快到寺里客房休息一下,让小松给你看看伤。”沐凡说。
“好。”宁卿应了一声。
慧苹扶着宁卿起来,她怔了一下,经过这一遭,这个沐公子与姑娘的气氛好像变了!而且这个沐凡对宁卿的称呼……慧苹不由的想起了宋濯!
除了音色不同,这语调,这亲昵带着宠溺一语气,简直一模一样!
慧苹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但望向宁卿,宁卿却犹未觉得不妥,好像就该这样的一般。
宁卿与沐凡很快就分别被送进了寺里的厢房。
小松先给宁卿看了伤和包扎,再去看沐凡。
百里海棠还没走,她在寺里溜了一圈,等周围的人不再那么紧张和忙碌,瞅着这空档,她来到了沐凡的房间。
只见沐凡靠坐在床上,虽然脸色苍白,但眉目舒展,眉眼都似染着风华与笑意。
“如此瞧来,沐公子已经得偿所愿。”百里海棠咯咯娇笑着走进来。“摔一个崖,再英雄救美就抱得美人归了。”
沐凡却是神色一冷:“本公子从不拿她的生命开玩笑。”
百里海棠一怔,“原来这次不是你做的。不过算了,是不是你做的,与我何干。你要的东西,本公主带来了。”
说着,百里海棠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血红得妖异的玉盒,放到了桌上。
小松看着那个血艳玉盒,脸色一变,唇色骤退。
“谢了。”沐凡看着那玉盒却是一喜,拿到怀里,似是什么珍宝一样细细轻抚。
百里海棠看着他的动作,妩媚的小脸闪过惊骇,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一眼沐凡:“沐公子,真是……”顿了顿才道:“神人也!”
“过掌。”沐凡对她的称赞很受用。
百里海棠嘴角一抽,最后却幽幽一叹,望向沐凡:“沐公子真要用?用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若是没了她,还要回头路作什么?”
百里海棠无比震撼,最后化作满眼情殇:“要是那个人对我,有你对她的百份之一,我就知足了。”
说完转身而去。
出了厢房,百里海棠回头望了一眼沐凡的房间方向,不由的暗暗惊怵。
宸王世子宋濯,果然名不虚传,他太懂得算计人心了!
当初他只献了一计,让她当众提亲,就逼得水经年自动离京,把水经年给忽悠走了。
……
宁卿在厢房里吃过饭,就没作声。
慧苹看着宁卿:“姑娘,你怎么了?”
“没,我想到了纪芳儿。”宁卿说着就皱起了眉。
“纪姑娘?”慧苹微微一叹:“姑娘还在生她的气?觉得就是因她才出了意外,摔到悬崖的吗?”
“你也觉得是意外?”宁卿小脸微沉。
慧苹一怔:“奴婢……”
“说实话。”宁卿微微一叹,拉起她的手:“我没怪你的意思,你说一下你的想法和实话。”
“奴婢觉得真的是意外。”慧苹说:“一,她没有这么大能力,二,她也到过姻缘石,不可能只差那么十多秒钟,否则她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三,她没理由害姑娘。”
宁卿也苦恼起来:“于情于理,好像真的是意外。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怪怪的。是我有被迫害妄想症吗?”
慧苹叹笑:“姑娘正常得很呢。”
“可不是。”宁卿点点头,“那个纪芳儿,她虽然是庶女,但生活得却很好。吃的,穿的,比别家嫡女都好,大长公主拿她当亲闺女,柔姐姐,拿她当亲妹妹。听柔姐姐说,她的嫁妆,只比她的少了八台。那些大件的,庄子什么的,一样都不少。”
“对。这样蜜灌里泡大的,不可能为了害人而害人。”慧苹说:“可能真的是姑娘你太敏感了。”
“希望是我敏感吧。”宁卿说。
“卿妹妹。”正说着,佳柔郡主笑着走进来:“你的伤怎样?”
“还好,崴着脚而已。”宁卿说。
“你是要在这里休息几天呢,还是回家去。”
“家去。”虽然平安归来,但从这里摔一次悬崖,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好好,那就走吧。”佳柔郡主道:“我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轿子。”
到了下午,宁卿就被众人簇拥着下了山,直抬回了安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