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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皇帝这几日很忙,总是大清早就出门去了,听说是去巡视嘉兴的官府各部,对地方上的钱粮、田地以及赋税等各方面进行多方了解。
昭阳没敢连着两日去李家看望表姐,等了等,见皇帝还是成日在外奔波,方才大着胆子,又在夜里伺候皇帝更衣就寝时讨了个恩典,说今儿表姐从李家让人送来信,想她再抽些时日去家里聚一聚。
她小心翼翼地替皇帝取下腰上的玉佩,搁在桌上:“小的想着表姐在家,日子恐怕不好打发,如今好容易我来了嘉兴,她想必也有许多苦水想跟我抒发抒发。听说明儿主子又要去嘉兴守城军大营瞧瞧,小的便想讨个恩典,希望主子能让我再去见见表姐,横竖我在这府里也没什么要紧事。”
皇帝倒是爽快:“成,你去吧。”
这,这就成了?昭阳有点失神,愣愣地瞧着主子,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皇帝奇怪地看她一眼,哂笑一声:“怎么,让你去你还不乐意了?”
“没,没没。小的是太高兴了,没想到主子这么好说话。”她赶忙把腰带也给解下来,又去帮皇帝褪下外衣,“主子真是天底下顶顶心善的人!”
又来了,嘴上就跟抹了蜜似的,一旦讨了好,立马就开始恭维。皇帝斜眼看她,说:“也别得意忘形才是,赶在朕用晚膳之前回来,不然朕都进屋了,还得饿着肚子等你回来下厨,那你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是是是,小的明儿晌午就回,把那些个好吃的都备上,就等主子回来用膳呢!”她笑眯眯的,嘴角的梨涡像是也掺了蜜,甜得叫人心头舒畅。
皇帝借着烛光低头瞧她,竟也忍不住失神片刻。这丫头其实生得挺好看的,皮肤水嫩嫩的像豆腐脑,一双透亮的大眼睛笑起来时就成了天边弯弯的月牙,唇瓣滟滟然的样子如同含苞待放的杏花,那两只梨涡怎么瞧怎么讨喜。
昭阳还在替他整理玉冠,凑近了些,解开他的发髻,又踮脚把玉冠轻轻地摘下来。她凑得太近,身上的香气都钻进他鼻子里了。
这是什么味道?他忍不住仔细思索片刻,才得出结论,像是柑橘的气味,清香里带着一点酸涩,甜而不腻。
她离他这样近,近到红艳艳的唇离他只有几寸远,她因踮脚而发出的略微急促的呼吸也抵达他的面庞,温温热热,还叫人痒痒的。
皇帝忽然察觉自己心跳快得有些离奇,他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到底是面上发痒还是心头发痒,他已然分不清。他定定地瞧着那双唇,还有那白瓷般的细嫩面庞,竟有种冲动想再靠近些。
昭阳却在这时候取下了玉冠,笑着松口气,转身朝梳妆台走去。
这,这就走了?皇帝若有所失地看着她的背影,怎么今时今日才发现这丫头的身段也是极好的?窈窈窕窕像是池中清莲,不娇不媚却又婀娜有致,你瞧瞧,那腰肢细得叫人险些以为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偏她也不瘦,该有肉的地方……他的视线没忍住朝别的地方看去,心头真是微微荡漾起来。
昭阳自然不知道皇帝在想些什么,回身还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身:“主子早些歇息,小的这就退下了。您若是有何吩咐,叫小的一声便成,小的就在隔壁,一定立马来您跟前伺候。”
她说完,就等着皇帝让她下去吧,可皇帝久久没出声,她没忍住抬头去瞧,却见皇帝眉头微蹙,不知是在烦恼什么。
她试探地又叫了一声:“主子?”
皇帝回过神来,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昭阳领命,步伐轻快地出了门,还替他把门带上了。留在屋里的皇帝心头可真不是滋味,他觉得心好像还在砰砰跳,眼前似乎仍回荡着方才那一幕,她与他近在咫尺,杏花似的唇瓣就在眼前,那柑橘的芬芳也萦绕鼻端……
真烦躁,他从来没有觉得女色有什么了不得的,因而南下之前义正言辞拒绝了后宫妃嫔随驾的安排,还说自己个儿是来体察民情的,又不是游山玩水。可这个节骨眼上,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太久没有做过那档子事了,身体有点失控,心里头也不太爽利。
可怎么偏偏是那丫头……
不成。他本来就嫌自己后宫里的人太多了,算一算十三个妃嫔,十之八、九都还没拆封。难不成今儿还在江南开个封?更何况那丫头不是他后宫里的人,他瞧她顺眼是因为她从不玩弄心术,做得一手好菜。若是真把她弄进后宫了,她还是今天这个她么?
皇帝很心烦,躺在床上发觉自己某个地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他掀开被子瞧一瞧,心里无限惆怅。活了二十七个年,还是头一次这么经不起撩拨。何况那丫头根本没撩拨他,他这是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就有了反应。
他翻来覆去好半天,没忍住,对着墙壁敲了两下。
那头的昭阳才刚躺下呢,忽然听见墙壁上传来咚咚的声音。咦,难道是皇帝?她大着声气儿问了句:“主子?”
那头的人像是“嗯”了声。
她又凑近了些,对着墙壁问:“您找我有事儿?”
没有回音了。
她心里有点苦,这可才刚睡下呢,主子怎么就找她了?窸窸窣窣爬起来披上外衣,她又搓着手开门,往隔壁屋走。推门,她探了个头进去:“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皇帝穿着中衣躺在床上,透过微弱的光线看着门口的人。那丫头只穿了洁白的单衣,外面披了件小袄,那单衣领口可不怎么高,光洁皮肤上隐约可见锁骨的痕迹。她的发尾有几丝滑落在胸前,乌黑的青丝与白腻的皮肤,怎么看怎么叫人吃不消。
皇帝心头发慌,又开始怨自己为什么吃饱了撑的把她给叫过来,这下看了可好,小老弟更不消停了。哪怕明知她看不见被窝里的光景,他也还是没忍住把被子又裹紧了些,瓮声瓮气道:“朕睡不着。”
皇帝睡不着?
昭阳愣了愣,随即踏进来,把门又合上:“那,要不,小的给您讲讲故事,又或者唱唱睡前小曲儿?等您睡了,我再回屋。”
她不疑有他,只因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她着实觉得皇帝是个极好的人,清风霁月一般的翩翩公子,心怀天下,仁善友爱。她才不会把他往那些个腌臜的地方想呢。
皇帝没吭声。
她便自发地做到软塌上去了,盘腿坐着,又顺手将一旁的小毯子给披上,还不忘感谢皇帝:“前天夜里小的在这儿睡了一宿,早上起来发现身上搭着毯子,还忘了跟主子道谢呢。您真是个好心的主子,怕小的着凉,不知什么时候帮小的搭了毯子,只是小的睡得死,没能第一时间察觉,这,做奴才的居然还叫主子来做这些,实在是有些不大像话。”
皇帝瞧着她,那张小嘴怎么就停不下来呢?红艳艳的唇瓣上下开阖,真是,真是叫他看都看不下去。他赶紧挪开视线:“你知道不像话就好,亏得朕是个仁慈的明君,不然早把你这得意忘形的东西给弄出去打板子了。”
那可不是?好端端的拉着他做什么粽子呐,又怕什么打雷闪电非得来和他一同睡,还做得一手好菜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眼下呢,随随便便跑他跟前放把火,他那地方烧得不成样子,她倒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皇帝心里可真是不好受。
昭阳居然还窸窸窣窣把鞋脱了,躺在榻上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皇帝瞪眼睛问她:“你干嘛呢?”
她特别自在地冲他笑:“夜里凉,小的怕着凉,还是舒舒服服窝在毯子里给您讲故事吧。”
“当朕是三岁小儿吗?还听睡前故事?”他不满。
“那,那小的给您唱歌。”她讨好地笑着,梨涡里的蜜像是要将他溺死,“小的唱歌可好听了,跟我一屋的那两个宫女都爱听我唱歌,还说我的嗓子就跟黄鹂鸟似的,清脆悦耳。”
她的嗓子像不像黄鹂鸟他倒是不知道,他只知道她这王婆卖瓜的好心态可是上天下地无人能敌。皇帝没吭声,就听见昭阳清了清嗓子,小声唱了起来。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她不会吴侬软语,也没有娇媚腔调,只是轻声唱着,歌声里是一派坦荡的天真。
她唱的是《国风》里的《柏舟》,皇帝是知道的,这首诗讲述了少女与意中人相爱,却受到家长的反对,因此发出呼天呼母的悲叹。诗歌以飘飘荡荡的舟柏起兴,控诉了摇摆不定、无处安身的爱情与命运。
只是一个人的性格大约可以从歌声中听出些许,这样幽怨的一首情歌到了她的口中,却再无悲戚之意,只剩下清丽婉转的欢快,想必她还从未有过心上人,也不知男欢女爱里的悲悲喜喜。
皇帝想到这里,忽然又没那么烦躁了。他凝神看着烛光里的人,听着她的歌声,心里竟慢慢地漾出一丝丝甜。
这个丫头好像总有那么多的惊喜可以挖掘,他撇撇嘴,觉得把她带来南行实在是一个好主意。
只是没过多久,皇帝还没睡着呢,她却忽然不唱了。皇帝疑惑地拿眼去瞧她,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都还没睡呢,她怎么就睡过去了?皇帝很生气,想把她叫醒骂一顿,却又在看到她入睡后安稳的睡颜时愣了愣。
算了,让她睡。没有心肝的人,说了也是白说,平白惹自己不开心。
主子都没睡,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他不悦地翻了个身,却又没察觉到自己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以免发出太大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