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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岚从会议室里出来,脸上盛着笑意。
赵琬心中冷哼,好一个碧池,不就是陪投资方睡了个遍吗?那下巴尖得都快戳出来了,和人接吻就不怕别人告你故意伤害?真当大家眼瞎看不出你整容?明明奔四的人了,还好意思把年龄改得比我还小,我呸!
然而她面上却一副惊喜的样子:“岚姐看来表现很好。”
卫岚捂嘴轻笑:“赵姐到你了,要加油哦。”
“……”
其余众人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就在两人互相拆台的当口,西装女又出来了:“赵琬小姐请跟我来,下一位穆秋阳小姐准备。”
“谁?!”赵琬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西装女疑惑地看了看她,又低头确认了一遍手中名单,复述:“穆秋阳小姐。”
“我知道了,谢谢。”俆妙君冲西装女点点头。
现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射在她身上,一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看起来也不像有背景的样子,她们都以为她是来试镜一些龙套的,竟然会是女主,她竟然受到了邀请?
等赵琬魂不守舍地进了会议室,俆妙君索性闭目养神,她并不想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房间里有四个人——导演吕树存、编剧王小玲、以及一位戴眼镜的精英男,算是投资方的代表,剩下的就是刚才的西装女,估计是秘书一类。
吕导节奏很快,上来直接让秘书给了赵琬一张纸,上面有几句台词。
“这是岑皇后临死前的台词,赵小姐现在就试这一幕吧,嗯,岑太后和小皇帝在清冷的奉天殿中,她杀死了儿子,然后自杀。”
赵琬一个激灵,这才从恍惚中醒了过来,立刻想到她是来试镜的,匆忙调整了情绪。
她默背了纸上的台词,慢慢走到房间中央,眼前仿佛出现了气势恢宏、雕梁画栋的奉天殿,天已近黄昏,奉天殿中光线暗淡,她缓步登上白玉阶,往日画面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深宫中战战兢兢的活着;孕期被王贵妃逼得退守玉龙山;诞下皇儿只敢关紧宫门过日子;皇帝驾崩她成了太后,又被内阁逼上朝堂……
她是个软弱的人,这一生唯有皇儿能让她坚强,可她的力量太小了,不足以为他撑起一片天,就连反抗都掀不起一丝波澜。
她轻抚着龙座,楠木金漆传来的冰凉触感就像这座皇宫一般让她不寒而栗,夕阳染成的一抹绯红色透过殿门流泻而进,小皇帝站在大殿中央懵懂地望着她。
“皇儿,来母后这里。”她轻轻地招手,声音和煦。
小皇帝摇摇晃晃地跑了过去,扑进了她的怀中,只听她柔声说:“皇儿不是喜欢听故事吗?母后讲给你听好吗?”
小皇帝蜷在她怀中兴奋地点点头,却看不见一串泪珠划过她脸颊,岑宁瑶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整个人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的双唇被咬出了血珠,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她狠心将匕首从小皇帝背后直直刺入他的心脏。
这是一把宝刀,削铁如泥,刀刃入肉的声音令人作呕,小皇帝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渐渐软了身体,岑宁瑶紧紧抱住皇儿的尸首,无声的哭泣。
这一生终于彻底沉入黑暗,她亲手送葬了生命中唯一的光明……
“诛妖后?伐无道?”阴暗静谧的奉天殿中,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这偌大的天下,为什么要一个女人和一个稚子来背负?”
“为什么总是将祸国殃民的罪孽推给我们女人?”
“让天下大乱的不正是你们这群平日里道貌岸然,口头上铁骨铮铮的男人吗?!”
满殿寂静,无人来答。
她看着夕阳渐渐沉没,余晖仿若天际一道血色长河。
鲜血从她的脖颈喷洒,溅湿了龙椅,染红了座下的白玉金砖。
她渐渐松开了搂着皇儿的手,软软地倒下了,却始终瞪大着双眼,仿佛要将这一切看得更清楚,仿佛要将自己的怨恨永远留在这奉天殿中,以灵魂俯视着每一任帝王和他们的朝臣,见证一个又一个王朝的衰败与寂灭……
“各位老师,我的表演完成了。”赵琬擦了擦眼泪和嘴唇,语气轻松地说。
精英男眼中掠过惊艳,他带头鼓掌,导演和编辑都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精英男毫不吝啬对她的赞美,这让赵琬离开时还有些飘飘然,直到她看见等候室内的穆秋阳,有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又让她烦躁起来。
在她复杂的注视下,穆秋阳跟着西装女进入了会议室。
“吕导,那个写了一万多字有关岑宁瑶角色分析的就是她吗?”编剧笑着问道,显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俆妙君之所以能争取到这次试镜机会,正是依靠这一万多字非常精准的角色分析,她从玉简中推测出导演对角色的倾向,特意取巧,果然收获了一份惊喜。当然,也得益于穆秋阳童年演戏经验和科班出身的积累,可这些优势被身体本来的主人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嗯,是她。”虽然私下里见过一次,吕树存还是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番,感觉比上次见面更好看了一些,脸型标准,五官清秀,那双眼睛仿佛藏着故事,是一张非常适合上大荧幕的脸。“小姚,台词给她。”
同样让她尝试最后一幕。
俆妙君深吸口气,眼神渐渐变得空洞,她神情木然,尽管行止间依稀能看出着皇后的高贵与威仪,可每走一步绷紧的背脊,都隐隐透出她内心的谨慎与不安。
残阳稀疏地照进奉天殿中,石雕阴影扭曲地投射在地面,仿佛苏醒的怪兽,张牙舞爪地想要扯碎她单薄的身影。
岑宁瑶走向小皇帝,带着蛊惑的笑意说:“皇儿,来母后这里。”
小皇帝信任地靠近她,在这清冷的大殿中,母后的怀抱是唯一的温暖,“皇儿不是喜欢听故事吗?母后讲给你听好吗?”
说话的同时,她从袖中摸出匕首,决绝地刺入皇儿背心,神情冰冷,没有一丝犹豫和挣扎。
这个恶心肮脏的世界,何必再留下呢?
等叛军攻入奉天殿,新帝哪里会善待她的皇儿?他还那么小,那么乖巧,像暖阳融化的初雪一样纯净无垢,他本不应该遭遇这些。
与其一生苟且的活着,或是毫无尊严的死在叛军手中,经历惊慌、痛苦、不甘与绝望,将白色染黑,变得丑陋不堪,还不如让她亲手结束这一切!就让他在母亲的怀中永远沉睡,永远单纯善良,他们的灵魂会一直在一起,再不会孤单。
滚烫的鲜血飞溅,岑宁瑶白净的脸上浮现鬼魅的猩红,她笑了,带着对死后世界的憧憬与解脱,笑得欣慰又温柔。
岑宁瑶抱起小皇帝软软的尸首,一步步迎向余晖,残阳仿佛遥远天际燃烧的火焰。
“诛妖后?伐无道?”
她解下身上的披风围在小皇帝身上,轻拍着他的尸体,像哼着歌一般嘲讽地念出叛军义士们高呼的口号。
她问:“这偌大的天下,为什么要一个女人和一个稚子来背负?”
你们口口声声说着天下非一姓之天下,是万民的天下,是与士大夫共治的天下,既然如此,你们此时又在何方?是在城门口跪迎新帝,还是早已携家带口逃出了京城?
她问:“为什么总是将祸国殃民的罪孽推给我们女人?”
你们心中没有江山黎民,不能把持本心,让人间万苦,却将不懂政事胸无乾坤的女子推上风口浪尖,以此掩饰你们的无能与懦弱,妄图逃避舆论之劫,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她问:“让天下大乱的不正是你们这群平日里道貌岸然,口头上铁骨铮铮的男人吗?!”
她语带讥讽,声声血泪,天地间只余风声。
岑宁瑶最后看了一眼渐渐隐没于群山的夕阳,它是那么绚丽与夺目,纵然暂时会被黑夜吞噬,但明日它依然会升起,光耀大地。
或许她与皇儿将背负百世骂名,但她相信,终有一天,历史会证明一切!
一滴泪混着滚烫热血,浸入她的金丝华服。
在金红的云海下,她仿佛看见了千年后的世界,那里人人平等,女人可以从政,女人亦能掌权,那里没有了轻视与压迫,那是一个无需退让与妥协的黄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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俆妙君出来的时候,赵琬还没走,视线几乎是粘在她脸上,意图看出来点儿什么,然而穆秋阳面色平和,不像好也不像坏。
赵琬心有不甘,想上前打听,又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得太急切了一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穆秋阳离开。
一入停车场,俆妙君就看见了杨昭的车,对方下来替她开了车门,问道:“怎么样?”
俆妙君道了声谢,“照着北盛末代魏皇后来演的,能有什么问题?”
那也是个命运悲惨的女人,与岑皇后有着差不多的遭遇。
杨昭正欲再说,忽然听见一道惊喜的声音:“呀,是你?”
转过头去,竟是后来匆忙追出的赵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