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锦里欢.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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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这是怎么了?睡得满头大汗?贤妃娘娘呢?”贴身伺候拓拔瑾的两个太监急得满头大汗,两人打了冷水绞了帕子给浑身冷汗的拓拔瑾擦汗。睡梦里的拓拔瑾紧紧皱着眉头,像是有什么郁结之事萦绕在眉头。

    “怕是梦魇了,这可怎么办?还是赶紧去请阮大人和太医来看一看罢!”小太监说着就去了。

    烛火晃动,在拓拔瑾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剪影,他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微微颤抖的阴影。

    就在他的梦境里,他又见到了阿蕨。

    那是他隐藏在心底心心念念的淮河故乡,长柳飘荡,柳絮纷飞,他的阿蕨笑容温柔,紫衣暗纹裙裾飞扬,恍恍然如天仙临世。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言不语地微笑着。拓拔瑾忽然觉得好圆满,他伸出手想要拢她入怀,他要好好跟她讲,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她死去再也没有回来,她一定会笑意盈盈地点他的额头,嗔骂一句傻瓜。

    “阿蕨。”他伸出手,向前走了一步,可是阿蕨却向后退了一步。

    他再次向她走了一步,她却再次退了一步。她的脸上是温柔的微笑,可是此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拓拔瑾有点慌了。

    “阿蕨,你干什么后退?”他疑惑不解。

    下一刻,阿蕨的身后陡然出现万丈深渊,缭绕白雾预示着它的危险不详。他们此刻就站在这万丈深渊旁,四周不再是风景秀美的淮河畔,而是森森树影。他们怎么会在这么阴森恐怖的地方?

    “阿蕨,咱们回去吧?”他伸出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看向姬蕨。

    姬蕨却好似没有听到似的,嘴唇张了张,依然是温柔微笑的表情,下一瞬却陡然跳下悬崖,瞬间不见了身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拓拔瑾吓得心脏几乎停摆。

    “阿蕨——”他发疯似得唤她,下一秒世界猛然扭曲变色,好似乌云压顶,所有的颜色都消失,只余黑白,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只余一片诡异的死寂沉默。他忽然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地,跟在一朵云后面飘来飘去。

    阿蕨……拓拔瑾忽然想起来,她转身跳下悬崖前,她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她说:“再见。”

    她是否是想要自己好好的活着?是否是想要自己忘记她?

    就在自己疑惑不解时,他猛然睁开了眼,眼前是帐篷的顶,周围有絮絮叨叨的声音。

    “陛下梦到什么了?”忽然有个声音问他,他想起来这是阮借的声音,他是自己的钦天监总管,很有本事,精通玄学术数阴阳造化。

    梦到什么了?他忽然一愣,想起梦里阿蕨对自己说再见。

    “无甚。”拓拔瑾站起来,淡淡道,他的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阮借心知陛下是不愿告知自己,他儒雅清俊面庞掠过淡淡笑容,劝拓拔瑾:“陛下应当小心些,才不会惹上梦魇这等低等邪恶的术数。梦魇最喜欢寻心有动摇者入梦,一旦被缠上,很有可能心智崩溃。幸好陛下是真龙天子心智坚定,能够醒来。”

    拓拔瑾淡淡看他一眼,眼神是属于帝王的不怒自威,“可有什么法子?”

    “自是有的。”阮借不卑不亢地回答,“只是不知道陛下喜欢哪种法子?我这里有辟邪的平安符,有宁神的香囊,还可针灸服药,每一种都药到病除,不过还是施针服药最为稳妥。”

    “不过是些不入眼的巫魇之术罢了。”拓拔瑾琥珀色的眸子蓦然一沉,“之前战乱四起,妖魔鬼怪横行霸道尚属正常。如今虽还剩几个国家虎视眈眈,但还算平静。此事有蹊跷,你可有发现此地有何不正常?”

    阮借眼神平静的扫过四周,被他眼风扫到的人都觉得被看透般狼狈。看了一会儿,他眼神一收,摇摇头,“此地我之前就看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想来陛下梦魇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吱吱——”蓦然从角落里传来狐狸的叫声,下一刻越雪狐从黑暗角落里优雅走出,抖抖毛,惬意地跺步而来,然后安然坐在拓拔瑾脚下。

    “这是——”阮借眼神一紧。

    “贤妃娘娘的爱宠。”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贤妃娘娘这四个字时,拓拔瑾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听得幺鸡不满的哼了一声。顿了顿,他继续道,“可是它有什么问题?”

    阮借幽暗深眸幽幽看着一脸惬意的狐狸,看了好几秒,然后收回,淡淡道:“并非它有什么问题,不过是普通宠物而已。”

    拓拔瑾皱眉,忽地问道:“贤妃呢?”

    旁边伺候的太监汗毛倒竖,“奴才也没见着,许是有事离开一会儿。”

    拓拔瑾冷哼一声,忽闻外面突然喧闹起来,下一刻好几个将军急急跑进来,下跪道:“皇上,不好了,外面有个妖孽贼人来袭,军中都乱成一团了!”

    拓拔瑾抬脚就往外走,身后呼啦跟上一大群侍卫将军。等他走出去才看到已经透出曙光的黎明此刻好似亮若白昼,幽蓝光芒大盛,显示着来人的不寻常。

    “是术士还是妖魔?”拓拔瑾大步向前,气势如宏,丝毫不带惧色,看的众人一颗心稳稳当当地放在了肚子里。

    “是术士。”阮借急忙回答,“真是奇怪,术士是不许干涉人间帝王之事的,今天怎么来了个术士,大约是入了魔道了。”

    阮借本身亦是术士,自然了解甚多,拓拔瑾虽不了解术士修仙,可也知道这是个与人间分开隔离的世界。来人来势汹汹,并非正常。

    术士不许干涉人间帝王之事,可是来人不仅来了,还动手了。原因并非是他入了魔道,而是,此人是楼篁。她既非术士也非妖魔,而是来自人类不知道的黑暗国度,阮借不知道也正常。

    一片哭爹喊娘中,驻扎的帐篷倒的倒,毁的毁,有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人四处逃窜,却发现怎么也离不开那幽蓝光芒。数万人的队伍,尤其是宫眷,被楼篁搅得一团乱。索性将士们都训练有素,没有慌乱,摆开了阵仗拉开了弓箭对准来人。

    只是来人凭空站在几十丈的空中,叫杀敌无数的狼牙军也头疼起来。楼篁身穿宽大修身的玄衣华服,上面浮动着金线暗纹,猎猎的风灌进她的衣袍,她的长发鬼魅般吹拂,一把黑色鬼面扇被她用来遮面,只余半边清俊绝伦的面庞,倒是比男儿更好看。

    她的周身撑开一道幽蓝结界,发出灿烂却不刺目的光。她好似来自九天之外的魔,充满了幽冥诡谲之气。

    “阁下意欲何为?何必非要大动干戈。”拓拔瑾以自身内力说话,他的声音低沉又清冷,像是沉淀了许多年的美酒。他的声音拂过在场数万人的耳朵,不知为何,众人就渐渐镇定下来。

    “本座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逼一个人现身。”来自半空的声音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那声音中性的,还带着桀骜不驯的笑意。

    楼篁冷冷一笑。

    姬漓,这些不过是蝼蚁般的凡人,有什么值得你去护的?这人间有什么有趣?我就不信,这些蝼蚁的命,逼你不出!我今日就要坏你计划,让你跟我乖乖离开!

    她的眼底,闪过淬毒刀尖般的幽幽绿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