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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轻纱遮盖了湛蓝之月的脸庞,因此,圣母也看不见地上那颗名为罗切斯特的大珍珠的光泽比几个月前黯淡了许多。
在某些时候,夜晚的黑暗比白天的光明更容易让人有安全感。
布雷城堡仍是灯火通明的,身贯黑甲的士兵分成小队在城墙和城堡内外来回巡逻。之前发生的事件使他们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只有一个地方巡逻的卫兵稍微少些,在那里的黑甲士兵也不像其他地方三五一组,而是落单的。
靠近那栋楼附近的士兵无不是在胸口不住地划着十字,口中低念着天父圣名的。被派到那里站岗的士兵基本上都是抽签运气不好的倒霉蛋。
因为那栋楼,是前宰相大人埃萨雷斯的临时的住宅兼实验室。
在常人眼里,魔法师都是神秘的、古怪的、不可琢磨的。他们所操控的元素与奥术力量不属于天父,而属于一些至今尚有争议的“伪神”。因此在虔诚的信徒眼里,这些人很容易和邪恶等同起来。
救赎教会的学者卡尔迪恩·索斯朗曾经论述过天界诸神的等级划分:天界仅有天父是十二翼的,执掌天界及人间秩序的奥德斯卡尔及堕落的混沌魔王卡奥斯均是六翼,圣母柯露娜及其所属诸神和所有天使一样仅有双翼。这种理论发展到如今,救赎教会已一致认为圣母一支只能算神族天使,不能算正式的神。因此,他们视把圣母像塑成十二翼的暗月教会为异端邪教,顺带的,口称生命、死亡、自然之神名号的人也使他们暗暗皱眉,他们早把这三位改称天使。
法师们一直是信奉智慧之神及五位元素之神的,私下里他们对救赎教会把他们的偶像降为天使略有不快。这种矛盾一直持续到前罗尔兰德魔法学院院长、巫师之王克里斯·托洛德率先改称地水火风雷五系元素天使为止。
克里斯陛下是法尔伊斯顿人唯一不惧怕的法师,甚至不少法师为了改变一下自己的形象,开始穿起红袍来。
爱穿灰袍的埃萨雷斯·阿尔玛斯塔夏则正好相反,他是法尔伊斯顿人最害怕的法师之一。关于他所进行的那些诡异的研究的传说非常多。他的能力显然不仅仅局限于元素魔法方面。自从发生大厅事件之后,这位大师研究魔法的热情便更高涨了,住址离他不远的吉格元帅都能时不时地听见一些爆裂的巨响。
“什么声音?”办公中的红发元帅扭头问中将。
“埃萨雷斯大师的魔法实验。”
“这星期的第几次了?”
“第五,呃,可能是第七次。”
“能不能请他搬出去住?”
“不行,阁下。您知道,现在外面治安很乱。再说了,埃萨雷斯大师对这个城堡里的东西很感兴趣,据士兵们讲,大师很满意那个住所,因为他从那里去煅冶场找矿石也近。”
“和法师做邻居真是糟糕的选择!”
“除了这里,还有一处住所稍微远一点,不过……”
“不过什么?”
“在密特卡德大人附近。”
“那我还是住这里!”拉法尔懊丧地抓了抓脑袋,“布伦迪尔,我们加油把这里的事情搞定,早点出兵,去桑菲尔德郡!”
比起元帅阁下,前城主科洛亚无疑就不幸得太多,这位原本高高在上的中级法师如今沦落成了埃萨雷斯的助手,有士兵信誓旦旦地说他曾经看见前城主大人带着那件着火的黑袍直接从二楼的窗户里像一枝箭一样射进了池塘里。
士兵们当中还流传着埃萨雷斯爱把人变成青蛙的传说。所以每个抽到下下签的士兵通常在上岗前都会到酒馆妓院逛上一圈,或者到阿维拉德大主教那里去求圣符。
这天,一名不幸的士兵便抽到了下下签——只要看了接下来的事,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为埃萨雷斯站岗是件极其不幸的的事情。这位士兵走到他的岗位上还不到半刻,就被心头萦绕的种种骇人的传说恐惧到黑暗中去了。他在湛蓝之月的余光看不见的地方刚喘了一口气,一只手便捂住了他的嘴巴。在恐惧麻痹他的神经,战栗主宰他的躯体之时,一柄冰冷的重剑极为熟练地从他身后的两片黑甲间刺入了他的躯体,穿过肋骨的罅缝停止了他心脏的跳动。
这士兵的躯体向上挺了一挺,便成了没有生命的尸体。杀人凶手麻利地把他藏进了更深重的黑暗中。
不一会,死者便在人们难以发现的地方永眠了,冒牌货大摇大摆地为埃萨雷斯站起岗来,奇怪的是,他身上也穿着同样制式的黑色铠甲。
埃萨雷斯所居住的二楼窗口透着诡异的兰色光芒,它不象柯露娜的月光那样柔和,而带有一种地狱的阴冷。
冒牌货沿着适才士兵巡逻的路线转了一圈,卷起舌头与路上零星遇上的几个黑甲士兵交换了口令,又回到了他的前任失去生命的地方。
“前路无阻!按原计划行动,愿柯露娜的祝福伴随你左右!”
阴影里跳出了几个黑衣人,他们跟随着那名冒牌的黑甲士兵身后,每当他向其他黑甲同僚们招呼的时候,今晚便多了几个屈死的冤魂。很快,埃萨雷斯的小楼边上本来就不多的三个岗哨全是他们的人了。
他们的触角继续延伸,最后到了某个看上去像是牢房的地方,一名化装的黑甲士兵往看守的小屋里扔出一只卷轴。当他们推开门进去时,满屋子的士兵都睡着了。
另一名黑甲士兵从队长的腰带上取下了钥匙,迅捷地打开了地牢的门。
牢中的四个人被那锈蚀的门轴的声音吵醒,一个黑影闪了进来。他径自跑到囚禁小费尔南迪的牢笼前,轻声说道:“我来救您了,小费尔南迪将军阁下,请您遵照我的指示做。”
“你是……”小费尔南迪将军疑惑地问道。
“闪耀者索尔,隶属夜鹰兄弟会。”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呆会再说……”索尔左右看了看其他的囚笼,虽然地处险地,他的动作还是有些矜持。
“喂,我说,也救救我们呀!”莎莲娜修女轻声叫了起来。
“您是莎莲娜女士吧?引导者的计划里有提到您,请问里德和伊萨克在哪里?”
他开始低头翻找起钥匙来,在他找到笼子的钥匙之前,一声铁棍变形的低鸣吓了他一跳。侧头一看,一名银发精灵已经站到他身边了。那名精灵一推一拉,小费尔南迪的牢笼便开了一个大门。他依样办了两次,莎莲娜修女和伊萨克的牢笼全开了。
“好惊人的力气!”索尔赞叹道,“想必您是引导者提到的里德先生。”
里德不置可否,对于陌生人,他一向是不大开口说话的。
莎莲娜修女和小费尔南迪都没戴手铐脚镣,径自走了出来,在索尔的指导下穿上了剥来的黑甲。里德径自走进伊萨克的牢笼,将呆呆不动的红发少年抱了出来——他的手足上铐着沉重的脚镣,人类对魔族一向是忌惮三分的。
“有钥匙吗?”精灵问道,索尔把钥匙串上的每一把钥匙都试了一遍,都打不开伊萨克手足上的锁铐。
“给我一把剑。”里德简短地说道。索尔立即将一柄缴来的双手剑给了他。
叮当一声响,脚镣便被他劈开了,同时那柄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索尔低声埋怨了里德弄得太大声,随后立即喝令伊萨克快把黑甲穿上。
红发少年木然地坐在地上,那天他虽然没有死成,但之后也没有太多的求生意志。里德见状强行给他套上了黑甲,一行人这才走出了牢房。门口有两名黑甲武士守卫着,个子矮的那名就是前面往守卫小屋里扔卷轴的人,个子高的那名看上去略微有些焦躁——他的右手不住地握紧放开自己的剑柄。
囚犯们走出了牢房,对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来讲,那股清新的气味已经久违了呢。
牢门响动时,个子高的那名囚犯便把自己的目光锁在了门里,当红发少年的身影在里德的搀扶下出现在牢门的时候,他一下子冲过去抱住了他。
原本踯躅着的人偶——伊萨克那空洞的眼睛里突然回复了一丝活物的神采。他从那士兵身上闻到了那股早就熟悉的气息,虽然此刻他用黑布蒙住了脸,他还是知道了他是谁。
“我不会再扔下你了,兄弟!”那人蒙着布的脸贴着他的颊,哽咽着说。
“塞……纳尔……”伊萨克有点难以置信地低声唤着友人的名字,他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猫重新找到了家园一样感觉到了炉火的温暖。
我……我是……”少年踌躇着说道,他心下想挣开友人的臂膀,但略微挣扎一下便不动了。
“大叔都和我说了,嘘……现在别吭声。”
“辛!傻瓜,有话待会再说,我们先撤退!”
那名身材矮小的黑甲士兵看着他们的样子轻轻地笑了笑,他就是前面往守卫的小房间里扔卷轴的那位。就这凭这轻微的笑声,活过来的伊萨克知道了他,哦不,她是谁。
“你们……都来救我了吗?”
“我们来救小费尔南迪将军,顺带来救你啦。”小个子士兵说,虽然话里有“顺带”两字,伊萨克还是感觉到了浓浓的暖意。
“听着!今晚的口号是‘秩序之源’,我们必须分成三到五人一组,按计划返回!”索尔不耐烦地搓了搓手,严厉地提醒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按照他的分派,他、小费尔南迪、莎莲娜修女、小个子黑甲士兵一组;辛、伊萨克、里德另一组。
索尔带着前一组人先走了,后一组人在辛的带领下延后了一会才出发。
一路上他们遇上了好两、三组巡逻的士兵,都被辛以一句“口令:秩序之源”应付过去了。有一次有一名士兵走时还拍了拍伊萨克的肩膀。假如是平时的伊萨克,大概就露馅了,可是以少年这些日子的心灵磨练,使他看上去老成了许多。
他们很快来到了埃萨雷斯那栋小楼附近的冶铁场。帝国军在这里新垒起了一排打铁铺。即使在半夜,叮当之声也不绝于耳。被勒令劳作的米德菲尔特的铁匠们源源不绝地按照帝国军提供的图纸打造制式的法尔伊斯顿帝国的铠甲与武器。
在这间简陋的打铁铺子里工作的是一名老矮人,煤灰和炉渣已经把他的大胡子染成了灰色。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他还是**着上身,石头般的肌肤在炉火下露出花岗岩般的色泽。
“哈玛伯伯!”红发少年认出了他家的竞争对手,矮人铁匠哈玛。老矮人一见少年便按照矮人的礼节将他抱了个结实。
“小伙子,听说你被抓的时候,你老爹可急得不得了呢。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跟我来。”
众人跟着矮人来到屋后的一辆马车边,矮人扒开马车上载着的半边矿渣,露出了一个暗格,看上去差不多能挤进去四个人。
“我们就是藏这运矿石的马车夹层里进来的,一会这车要将矿渣运出去的时候我们混出去。”塞纳尔向好友解释道。
“藏进去的话,几乎不能动了。”
“哎呀,这就不要讲究太多了啦!”辛——塞纳尔摆了摆手,“另一队人呢?”
老矮人回答道:“索尔他们已经跟着第一车出去了,现在,就等放哨的泰勒回来。”
红发少年四处张望着:“我父亲呢?我有话要问他。”
“他办事去了,有话出去再问吧。”塞纳尔看上去有些焦急,“他们发现守卫睡着是迟早的事,然后他们就会发现那个法师那里的卫兵都给干掉了。”
他话音刚落,远处就有一枝箭带着锐利的哨音射向天空。
“是泰勒的警报!”塞纳尔脸上变了颜色,“糟糕!他们发现了!”
伊萨克脸上也变了颜色,只有里德不动声色,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我们快走!敌人一会就会来,别在这里连累了哈玛伯伯!”塞纳尔扯了一把伊萨克,顺手把一把带鞘的短剑交到了他手里。这时候,原本沉寂的城堡登时喧闹异常,连塔楼上的巨钟也响了起来。
“囚犯逃走啦!”到处有人叫了起来。
塞纳尔和伊萨克越过窗,这时候牢房的方向已经燃起了冲天的火焰,塞纳尔一见便猜到了大概是泰勒为了吸引敌人注意力而放的火,心下暗自捏了一把汗。四下里都是跑动的黑甲士兵,这两位虽然也身穿黑甲,再也不敢大摇大摆在路上走了。
塞纳尔拉着伊萨克在走廊边凋零的花草丛中前行了一阵子,红发少年突然站住了。
“怎么了?”塞纳尔问他。
“里德……没有跟过来。”伊萨克突然想起了牢里关照他的那名银发精灵。
“管不了那么多了!”塞纳尔话刚说完,心中一动,忙按低了好友的头颅。
离他们一百来步的地方那栋小楼的的门开了,拉法尔拎巨斧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背着弓的布伦迪尔,以及一大队的士兵。
“你去城门那里,我去城内巡视!”元帅匆匆和中将分了工,大声对他身后的那队士兵命令道:“把能点的火把全点起来!注意一下身边同伴!”
塞纳尔冷汗都流下来了,拎着巨斧的元帅就从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走过。
“怎么办?”他望向伊萨克的脸上包含着询问,看到的却是相同的神色。
塞纳尔咬了咬牙,低声道:“我们去那法师那里罢!那里卫兵少,或许有越墙逃出去的机会!”
伊萨克点了点头,两人等这里附近的卫兵都走了,矮身顺着回廊来到了小楼墙角边,顺着这栋楼绕上半圈的话,那一头就是去那栋人烟稀少的楼房的另一条路,还一条连接牢房的路上面已经满是人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绕到了小楼侧面。柯露娜此时在苍穹下露出了半张脸,从楼房的另一侧照过来,这一侧便笼罩在淡淡幽蓝阴影中了。
怎么解释命运这种东西呢?有谁能想象,一个开窗户的动作就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呢?有时候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欲望就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
就在两位小伙子从小楼侧面的窗户下走过的时候,那扇窗户突然打开了,里头露出了一张美丽的女子的脸,她穿着睡衣,露出了半边丰腴的肩膀,另半边则披着拉法尔的元帅服。一头漂亮的金发没有扎起来,披在后肩上。
塞纳尔大惊失色,左手摸上了后背的光斩轮,这时候,伊萨克的手已经捂住了那女人的嘴巴。
是莱诺娅·德·布雷!红发少年脑海里闪过了此人的名字,那时候,这位小姐的脚被自己踩得几乎走不了路,可她只是泪光盈盈地说了句:“先生,我以为你是好人,可是你把我给害苦了!”
“别吭声!我不想杀你!”伊萨克低声说。
“你疯了!杀了她!”塞纳尔已经把重剑拿到了手里。莱诺娅看了那把光闪闪的利器,拼命挣扎起来,因为身子被伊萨克另一手抓住的关系却挣扎不开,嘴巴里呜呜有声,那对浅绿色的大眼睛里又像那天一样泪光盈盈,就要流出泪来。
“别……害怕!”红发少年的双手都忙着,因此没法阻止过来的塞纳尔,因此他的温柔语调说了一半便不自觉地粗暴起来,“你别吭声,我们只想逃出去,明白了吗?”
莱诺娅看着塞纳尔的武器临近,拼命点着头,虽然能摆动的幅度不大。
伊萨克见她答允了,便松开了捂着她的嘴巴那只手,伸手去夺塞纳尔的重剑。
“别杀她,她只想活下去而已。”他对好友说,塞纳尔却不理睬他,径自加快了速度。伊萨克一急,耳边突然又响起了那天听到过的竖琴的声音,淡淡地,仿佛是从云端间飘下来似的。
他觉得塞纳尔的动作慢了下来,重剑似乎是一顿顿地朝莱诺娅的咽喉刺去。秋天凉爽的夜风中,连莱诺娅金色发丝的拂动也迷离了起来。
这瞬间,红发少年看见莱诺娅的脸色先是缓缓地松懈了下来,而后又因惊惧向上变了形。惊惧,可以使一个美丽的少女立即变成最丑陋的丑八怪。
他看见少女丰满的胸部向内凹进,就像是所有打算大声叫唤的人预先吸一口气那样。
她的嘴角向内一收,上唇上抬,露出了美丽洁白的牙齿。
那个样子,正好是用通用语说“魔族”这个词的口型。
她没有喊出来,一只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捏住了她的脖子,那手上的力量就是铁做的脖子也会哑掉。
“咯哒。”少女听见了自己颈椎被捏断的声音,这也是她最后听见的声音。那行在眼眶里浮动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滚了下来,淌在了杀害她的那只手上。是委屈、害怕、还是痛苦?恐怕不会有人知道了。
伊萨克怔怔地望着那颗软软地垂在他手上的脑袋,金色的发丝披散了下来,弄得他的手背痒痒的,就像那天跳舞时一样——他的第一支舞。
“干得好!”塞纳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贱货的父亲被拉法尔杀了,自己居然还不要脸地堕落成了拉法尔的玩物,就刚才,她还想报信!真是个无耻的卖国贼!”
伊萨克没有说话,塞纳尔的话虽然只说了一遍,却和那天莱诺娅的话声一起在他耳边不停地回响。
……请问这位先生,您能赏光与我一起跳支舞吗?
……年轻的先生啊,我以为您是好人儿。可是,您可把我害苦了。
……
红发少年呆住了,他惊惧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莱诺娅的尸体就像一袋煤一样倒在了地上。
只听塞纳尔继续说道:“刚才你这一下可利落地很呢!只怕抓向我的话,我也躲不了……木头,你怎么啦?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伊萨克从床边的穿衣镜里看见了自己的那对紫罗兰色眼眸,他的身子开始痉挛起来。
“我其实……不想杀她,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快。”他嘶哑地说道,就像那天塞纳尔不理他时一样嘶哑,“我……我……是怪物,邪恶、荒淫、嗜杀的魔族……”
“不要管他!你是和我一起长的伙伴!”塞纳尔说出了那天不敢说的话,心下大快,乐呵呵地,差点忘了自己身处险地。
伊萨克握住了他的手,力量之大,几乎都让塞纳尔痛得叫出声来。
“真奇怪,我心里难受得很,眼泪却流不出来。我……我……已经……变成了没有人性的怪物了吗?”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噙着泪珠,愈发显得妖异异常。
“没有!”塞纳尔定了定心神,安慰着他,“快,快,我们走了。”
伊萨克向那具尸体望了一眼,又向镜子里自己的影子望了一眼,那身影看上去像是自己,又不像自己。
“我们……走!”他扭头对塞纳尔说,他突然有要努力活下去,好好向父亲质问一下的勇气了。
两人利用夜色这个盟友悄悄地朝那栋孤立的小楼摸过去,城堡里闹翻了天,相对来说那里还是比较安静,只有几队士兵拿着火把在外围游走着。
两位身手敏捷的人掩在草丛中,耐心地等着一队士兵离开。这时候,西北角传来一阵喧闹,一名黑甲士兵奔了过来,后面一队人举着火把一面大叫着一面在追,还有人稀稀拉拉地放箭,可是都被他灵巧地躲过去了。这里附近游走的黑甲士兵一见便围了上去,堵住了那人的去路。
那人一见没了去路,抬腿踏上了围栏,还没站稳,一枝箭便射在了他的肩膀上。
于是这个人掉了下来,在地上打了滚。等他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一排刀剑围住了他。
塞纳尔的拳头捏得紧紧,牙齿也在嘴唇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这是闪耀者泰勒……”他在伊萨克耳边轻轻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杀戮过多次,或许是少年血脉里魔族的邪恶因子复苏了。如今他看着这个与自己素昧平生,为了救援自己而身馅重围的人儿已不会热血澎湃了。要是照往常,他一定大叫一声提着短剑上去拼个你死我活了。
泰勒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结局,所以他用那带着金属声的嗓音怪笑者,有名看上去像是队长的士兵,挥了一下手,几把刀剑便一齐向他砍去。
“抓活的!”那队长看手下出招凶狠,忙补充道,他的手下便缓了一缓,就因为迟疑这一下,他们付出了代价。
泰勒一错步,矮身躲过了剑的砍击,手里的剑一指,哧地一声朝他附近的一名士兵刺去,剑式看上去与塞纳尔很像,只不过速度要慢上很多。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名士兵大叫了一声,胸膛给刺了个对穿。不过他同僚乘机在泰勒肩膀上砍了一剑。
这位夜鹰兄弟会的成员忍痛大吼一声,一剑又砍翻一名士兵。
草丛里的伊萨克和塞纳尔面面相觑,双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屈辱与怒火。但是他们的手都紧紧抓着对方,生怕对方忍不住跳出去。
这场打斗持续的时间不算太长。
但在这位闪耀者咽气前,他还是杀死了四名黑甲士兵,砍伤两名。
“这家伙身手倒不错!有资格加入我们血狼卫队啦。”那名队长踢了踢泰勒的尸体,对他的下属说,“再往四处找找,可能还有同伙!所有面生的人都要拦下来查问!”
“是!”
士兵们齐声答应,分散朝四周搜索过来。
天空上,湛蓝之月柯露娜枕着白云,无声地俯视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