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将军情

白发九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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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尔布地斯达夫中将正在熟练地为士兵们下达指令,他那理性的声音总是能让士兵们在混乱的时候看见秩序之光。就在他一连下达了七条命令之后,一名中校跑到了他跟前。

    “报告!入侵者从埃萨雷斯大师的小楼附近突出了城堡,大将军阁下孤身追去了,您知道,我们当中没有人能够追上他!”

    “什么?入侵者有多少人?!”优雅的精灵急得要跳起来了,他在心里不住抱怨上司的任性胡为。

    “先是两个,后来又来了两个!”

    “四个!教皇圣佑!我的士兵,你确定你没搞错?四个人就能从我的好士兵们当中突围出去!这怎么可能!除非他们都是剑圣!”卡尔布地斯达夫真的急了,要是入侵者真那么厉害,那么大将军阁下就更危险了。

    “中将大人,入侵者里有个魔族,他们救出牢里那个一起逃了!我方第二十一、三十一、三十五小队全灭,第三十四小队、第二血狼卫队重创,您知道,埃萨雷斯大师的小楼附近守卫松懈,仅有三十四、三十五小队驻防,等邻近的部队赶到时,敌人和元帅阁下已经走了。”

    一想到城堡的防御是自己布置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就更站立不安了。老天!两个魔族加两位高手!杀了自己四十五名士兵后逃走了!木桑卓越大将军正在追赶这样恐怖的敌人!

    一想到大将军阁下对于死亡的无所谓态度,白发精灵就感到背上发寒。他叫过一位上校,命令他接替自己负责黎明城堡的防务,自己匆匆调集了三个小队的士兵朝中校所描述的方向急奔而去。

    这时候,半个黎明城已经如同煮沸的锅子一般,几乎所有的大街上都有举着火把的整队整队的士兵。

    中将大人提心吊胆的时间不算太长,他们刚追过两个街角,就远远地在火光中看见了木桑卓越抗着斧头的高大身影。

    “大将军阁下,您没事吧?”卡尔布迪斯达夫隔着老远就忍不住高声叫了起来,虽然离得很远,但白发精灵还是从大将军的行为举止中嗅到了不正常的气息。

    木桑卓越没有回话,仍然以缓慢的步伐朝他的部下走过去。这种奇怪的举止立刻让中将大人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忙不迭地抛下了部下,以精灵特有的轻快步伐三步两步朝木桑卓越跑去。

    “阁下?您有没有受伤?”中将在大将军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木桑卓越的头低着,就像一只被斗败的公鸡那样。很显然,他没有听见中将的话,仍然保持他的步伐朝前走去。

    在士兵们看来,大将军阁下是一头撞进了中将怀里。而奇怪的是,以敏捷著称的中将大人不闪不让,反而伸臂搂住了大将军低下的脑袋,那个姿势看上去说不出来的诡异。他们中有些人已经听说了密特卡德大人和大将军阁下的暧昧事情,这幅场景要是叫圣殿骑士大人看见,没准他会当场拔出细剑来与中将大人决斗一场呢。

    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这时候哪有空去顾忌手下脑子里歪门邪道的思想,他现在被木桑卓越脸上的表情吓坏了——认识大将军阁下八年以来,他从未从这个钢铁般坚强的人的脸上看见过悔恨的神色,这个无心无肝的人在抛弃自己情人与亲生孩子的时候也是面不改色的。然而,此刻大将军的脸上不仅有深深的悔恨,茫然和苦恼也找上了他,甚至他的脸上还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伤痛。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想,假如木桑卓越抛弃的孩子是到了懂事的年纪才被这个狠心的家伙丢掉的话,脸上就应该是这种神气。那是因为某种倔强,把所有眼泪都强行忍住的悲伤。

    “阁下,您这是怎么啦?”卡人布迪斯达夫将军情不自禁地用上了小时候母亲哄自己的语气。还好他的声音不算大,假如叫士兵们听见的话,他们又会多许多谈资吧。

    “布卡尔布迪斯达夫……我……”木桑卓越这才注意到了自己举止失措,他挺了挺腰板,立即从中将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咳嗽了一声,说道:“抱歉……我……打输了……犯人都跑了……”

    “您安然无恙就好!”中将大人本来是想好好对大将军阁下说教一番的,此刻见了面却报以一个迷人的微笑,帝都巴伦特有不少女孩子就被中将大人优雅的微笑迷得死去活来,可年轻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始终保持着谨慎的单身。

    木桑卓越叹了口气,扭头不去看他,就像那天他被中将大人从床上吵醒时一样。

    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看见了他背上割破的大将军制服,担心地问道:“敌人……那两个魔族一起围攻您吗?”

    “不是,是单打独斗的。”

    “哦。”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大致明白了,原来号称决斗不败的大将军阁下对此十分在意呢。

    “阁下,恕我直言,您身为全军统帅,如此在意个人荣辱的话,可与身份很不相称哟。”白发精灵认真地劝道,“您这样显得……很孩子气……在部下面前要威严全失的。古语说‘山外有山’、‘强中自有强中手’。决斗打输了也很正常的呀。要知道,随着时光流逝,当您的青春逐渐老去,强于您的武者迟早会出现。”

    木桑卓越轻声说:“你说得对,我本来就不是卡德摩尼最强的武者……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不是。”

    说完这句话,木桑卓越的斧头垂到了他右腿边,上面缠着的铁链犀利哗啦地落了下来,他也不去管它,这副沮丧的样子叫卡尔比迪斯达夫将军都有些后悔前面的话说得太直白。

    “命令士兵们收队吧,敌人都逃远了。”大将军沉默了一会,抬头说道。

    “例行的搜查还是需要的。”中将大人回答,“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或许能找到那帮家伙的藏身之处。”

    “找到了又怎样呢?想要抓住他们,假如让我们忠诚的士兵去做的话,恐怕要付出不少年轻的生命作为代价吧?”木桑卓越双手一摊,眼睛却看向了他来的方向。

    “阁下,这是战争!他们都是危险的敌人!”中将没有计较大将军的无礼行为,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虽然木桑卓越很爱惜自己士兵。平日里,对于那些不可避免的牺牲还是理解的,不,那时候他简直是无所顾忌。可现在,这位有着“铁血”称号的人好象有点太良善了,和天圣帝国内战中的那位简直天差地远——当然与那天裹着毯子与自己见面时的那位很接近。

    木桑卓越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他缓慢地迈开了回城堡的步子,中将大人跟在身后,补充道:“越是危险的敌人,越要乘早铲除,不然……”

    “你说的对。”大将军咕噜着说道,“按你的意思办吧……别吵我,我要一个人静一会。”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心中的不安愈发膨胀了,他看见大将军的银眸里此刻蕴含着好几种不同的情感。虽然过去他在思考战术战略时眼眸也会一样地深沉,但那时却是单纯澄净的。

    此刻提着巨斧踱步的大将军简直就像圣都伊卡洛斯的那些哲学家和神学家。那些喜欢研究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的家伙们就是这样低着头踱着步,以深邃迷离的眼眸拼命去看那些看不清楚的事物。

    此刻,拉木桑卓越身上那种彪悍刚烈的气息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杂乱的恬静。

    “阁下不是因为打输了才这么郁闷的吧?”白发精灵在心里想着,“他应该不是那种气量狭小的人。”

    两人率领着三队士兵缓缓回到了黎明城堡。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照例连续发布了数道命令,随后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了缓缓前行的拉法尔。

    经历了适才的事件,黎明城堡里有些乱,不过目前他们行走的这段回廊还是完好的坦瑟斯风格的典范,雕粱画栋中无处不流露着当年建造者独具一格的匠心。

    “阁下,您有事瞒着我。”白发精灵突然打破了沉默。

    木桑卓越显然是吓了一跳,他身子一震,回头皱眉道:“什么?!”

    “您今天的举止太不正常了,超过了被我从床上叫起来的那次。”

    “啊……卡尔比迪斯达夫将军……我只是比较郁闷而已……唔,别吵我,我要去睡一会……莱诺垭柔软的身子真叫人着迷……接下来的事情就都拜托你了。”

    “别想溜走!”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一个斜步拦住了木桑卓越的去路,“我要向教皇陛下抗议您的怠职行为!”

    木桑卓越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他右手插着腰,眼睛却看向院子里的一株枯黄的干草,从嘴里挤出一句要让精灵中将暴跳如雷的话:

    “随你的便,你可以随时接过我天匪军的印章。”

    白发精灵用一粒的时间在脑海里把个写有“木桑卓越”名字的稻草人痛踩了一百遍,随后镇静地说道:“您知道您在和我说什么吗?大将军阁下!我们一起经历了罗尔兰德战役,一起经历了斯菲尔战役,在法尔伊斯顿的内战里一起把天圣王陛下和教皇陛下的理想当作自己的理想,为此肩并肩地浴血奋战了八年!现在就在实现这个宏伟目标的下一步的时候,您居然失去了兴致!要知道,这是‘圣魔战争’之后卡德摩尼最大的战役!作为神圣天圣帝国全军最高统帅的您的名字将被记入史册,永远地流传下去!”

    “啊……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我知道,但是我有些累了……”

    “您的确累了!”白发精灵打断了他的话语,“我建议您马上找个女人结婚,寻求一份感情上的寄托。只有心儿有了依靠,飘泊的灵魂才有休憩的港湾。您已经孤独得太久了!”

    木桑卓越差点摔倒,的确,假如你肩膀上抗着一柄门板般的巨斧的话,也很容易头重脚轻的。

    “呃……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你的说辞比阿维拉德的要差好多哟,结婚这种事情……结婚这种事情……”木桑卓越扶住了廊柱,结结巴巴地说道。

    “难道您打算一直这样放浪下去吗?”白发精灵郑重地说道,“下一个神恩日,您就三十了吧?对人类来说,这离成家立业的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了。”

    “你有时间说我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你还六十七了呢!”大将军试图反击。

    “我不一样。”白发精灵的回应就像他的弓箭一样犀利精准,“要是折合人类的标准来看,我才二十出头而已。如果您坚持我年龄比您大的话,您就更应该听长者的话。”

    木桑卓越的嘴角向下移了一点点,随后又恢复了原位,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捕捉到了。

    “仔细考虑考虑吧,您和那么多女人交往过,难道就没有一个中意的?”

    “够了!我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木桑卓越的声音突然冷峻起来,就像以往他威风凛凛地统帅三军或者亲自挥斧砍人时的那样。

    “密特卡德大人有一点说对了,您的性格看上去直来直去,其实一点都不坦率!”白发精灵对木桑卓越流露出来的杀气毫不在意。他见识过最多,早习惯了。

    “假如你没有其他军务上的话题,我建议结束这次谈话,我累了,明天见!”木桑卓越把垂下的链子缠在了斧柄上,每次他做这个动作时,这根饱饮过鲜血的铁链总是会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白发精灵大笑起来,他这个动作是有违精灵儒雅的传统的。木桑卓越有些惊奇地望着他,他不知道属下有什么事那么好笑。

    布伦迪尔揉着肚子,好不容易才直起了腰,看见了呆立在原地的元帅阁下,噗嗤一声又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木桑卓越忍不住问他了。

    卡尔布迪斯达夫在自己胸口的弓手护胸上连锤了好几下,咳嗽了几声,这才直起腰来。

    “阁下,您是只刺猬。”他说。

    “哦?”

    “您害怕与人交往,所以用刚硬的刺把自己柔软身体保护起来。刚才的事例就是明证。”

    “你的话和想吃刺猬的黄鼠狼的屁一样臭!”木桑卓越极其粗鲁地哼哼道,言词里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凶了。

    “我有说错吗?”白发精灵大胆地朝大将军问道。

    “或许,我不否认。”大将军说,“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不是害怕与人交往,而是不屑以那种扭曲的方式与人交往。”

    “不屑?”

    “对呀,什么事情到人类这里都会变了味道:他们一面要吃肉,一面为自己的杀戮行为辩解;在很多时候里心里明明恨得要死,脸上却笑;肚子里明明没有货色,却又要用金银首饰衣食住行来映衬自己的不凡;明明是因为生理上的冲动与需要导致了性行为,却偏偏要把它升华成爱——你说,这世界上有比人类更滑稽更虚伪的生物吗?”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沉思了一会,说:“我想您这里的‘人类’是指卡德摩尼泛人类吧,您说的事情,在精灵、矮人、侏儒、兽人、巨魔、狼人中都存在着,或许人类表现得最为突出?”

    “是的。”

    “您是喜欢动物甚于人类咯?”

    “那当然,人其实和狗没什么两样,甚至活得还没有狗坦诚。老实说,我很嫉妒狗的生活,因为现在的我,有时候也不得不为一些事情作出违心的掩饰。”

    “我说你啊,即使你把自己当成狼也好,狗也好,不管您怎样直来直往的,您有没有替身边的人想过?请您仔细想想,假如不是您运气比较好,再加上克里斯陛下一直对你照料有加的话,您早就被人弄死了,人类一直是很排外的。”

    “你说的很对。”木桑卓越说,“所以我得在被人弄死之前多繁殖点后代。”

    “……阁下,没想到您居然会用长篇大论来为自己的花心进行掩饰,您看看,您自己是不是也是您所说的人类之一呢?”

    木桑卓越想了想,叹了口气,说:“的确,但愿我下辈子不是人类——假如有下辈子的话。”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看见了木桑卓越大将军剑一般的红眉毛下的银眸,此刻竟然隐隐有些水光。

    他在想什么呢?他曾经遇上过什么事使他变成这样。白发精灵不禁对木桑卓越从来不提的过去更加好奇了。

    “哎,您要是不是当兵做了大将军,或许能去圣都伊卡洛斯做个哲学家!”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说。

    “很好的建议!或许我早该向陛下辞去军务的,不过我不会去圣都,我讨厌宗教。”

    白发精灵为自己的失言暗暗叫苦,他急忙说:“不管您将来打算做什么,目前请先带领我们打完这场‘圣战’吧!”

    木桑卓越愣了愣,瞪了这位跟随自己最久的部下一眼,貌似今天自己不留神又被这家伙套了好多话去。他不自在地把斧头抗上肩,转身离去。

    白发精灵默默地看着他离去,在他走开十多步后高声叫道:“大将军阁下,我请您回去认真地考虑一下婚姻的事情!不管您下辈子打算怎么样,过好自己这一辈子才是重要的,很多事情,错过了就回不来了。您难道对您交往过的那些女子真的一丝一毫感情都没有吗?”

    木桑卓越远远地挥了挥左手,说道:“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我对他们只有性和繁殖,没有爱。”

    “您会找到值得爱的人的,精灵有谚:‘树林里没有永远单飞的鸟’。”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微笑道,“把自己的心弄成干涸的沙漠,迟早有一天会起沙尘暴,到时候您就会想要一场甘霖来滋润一下了。”

    “嘿!你这个家伙!”木桑卓越挥动的左手捏成了拳头,“沙漠里还有沙子,我这里什么都没有。爱情这种东西早在我这里燃烧殆尽,化成灰,随风吹散了。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世界上还有爱我这样的混蛋男人的女子,也无法想象有值得我爱的女人的存在。女人们大多数都是感性的家伙,她们可不像中将你一样通情达理!”

    “只要用心去看,你会找到的。”

    “该死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你今天东拉西扯的话是不是太多了?回去好好干活,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报告!”大将军凶霸霸地吼道,但是谁都听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已经不像在街上时那样郁闷了。

    回廊柱子后面的阴暗处响起了琴弦拨动的声音,琴音倒也缠绵万分,清脆动人。

    “是谁?!”木桑卓越这一喝中杀意十足,这回可是真怒了。

    “呼……真是感人呀……来来……来……来来……”那人说了几句,后面居然跟着琴声哼唱起来,温柔声音里说不尽的惆怅。

    “密特卡德……大人?”长耳朵的的卡尔布迪斯达夫听出了来人的口音,精灵先天的优势真不是盖的。

    木桑卓越火红色的眉毛竖了起来,他眯起眼睛死盯着一根红漆的木柱不放。果然,那位魔化骑兵团长抱着一架吟游诗人和乞丐们常用的西风尼(懒鬼注:四弦琴)从那木头柱子后面缓缓踱了出来,他那条猩红色的披风上还粘着一些白色的丝状物,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猜了半天没猜出是圣都流行的饰物中的哪一种。

    “在这流荧如水的柯露娜之夜,能够听见大将军阁下和中将大人感人肺腑的对白,实在是令我忍不住想要弹起西风尼献奏一曲呀!”密特卡德甩了甩自己额头前蓝色的刘海,伸指拨动了在西风尼的琴弦,他便伴着这丁冬作响的乐声唱了起来。假如不是木桑卓越对他心存芥蒂的话,平心而论,魔化骑兵团长大人还是唱得不错的:

    “山腹中孤悬的钟乳呵

    便是那水流用心塑成

    我有心化作那山间的清风

    飞过山洞

    去寻找那自然的神奇

    当我找到心中最珍贵的宝藏之时

    却吹不开石与水的缠绵

    只留下

    空寂的足迹

    与钟乳撕裂的伤口

    彷徨的热情将奔向何处?

    风不知道

    他将其托付给世间可以奏起空灵之声的乐器

    西风尼,我的朋友啊

    请将我的心意传递到它应该去的地方

    来来……来来来…啊…来来来来……”

    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低下了头,靠在柱子上听着魔化骑兵团长唱歌,要知道,密特卡德的琴艺和歌喉在神圣天圣帝国还是有点名声的;木桑卓越却因为额头皱得太紧,脸上的肌肉在痛苦地抽搐。大将军阁下空着的右手早就捏得紧紧的,骨节都格格作响。

    “卡尔·布迪·斯·达夫。”木桑卓越咬牙切齿地说,“把这个混蛋给我赶走!”

    “哎呀呀!刚见了人家的面,就要赶人走,实在是太薄情了。呜呼,我这颗,如同玻璃般纤细敏感的心有了裂痕。然而,我却不苛求完美无暇。有时候,残缺也是一种无上的,美丽与温柔……”骑兵团长大人说了几句,后面话又随着西风尼一字一句地唱了起来。他谨慎地站在卡尔布迪斯达夫中将五步远的地方,离木桑卓越大约十五步。

    白发精灵对大将军的命令置若罔闻。精灵天性喜好音乐,比起人类来,精灵与音乐的共鸣是一种本能、一种天赋。“流星箭”卡尔布迪斯达夫三箭齐发的时候,因为力量强弱不同,三下弓弦的响声也是逐渐高亢的乐声。

    木桑卓越有点忍不住了,他虽然对密德卡德恨得要死,却不敢走近他身边;同样的,魔化骑兵团长也不敢离手执巨斧的大将军阁下太近。而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右手却在柱子上轻轻地叩起了拍子——他被音乐的魅力迷住了。

    城堡内刚松了口气的士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幅诡异的景象:中将大人靠在被柯露娜的蓝色月光涂抹的木柱上为骑士大人打着音乐的节拍,神态安详,眉宇间满是淡淡的喜悦,假如没有那诡异的一对的话,这便是一幅只有大师才能作出的人物风景画。煞风景的便是他们的元帅阁下。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气与悦耳的音乐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这条回廊里,一半是彩色的,一半是黑白的,彩色在前进,黑白在后退。

    “卡尔布地斯达夫!”木桑卓越又叫了,这回声音里有了一丝慌乱。密特卡德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然而,一旦他心情略有变化,西风尼的和谐就略微有些纷乱了。卡尔布迪斯达夫将军便在这个空挡里听见了上司喊他的声音。

    “啊,抱歉,团长大人的琴艺和歌喉真如同传闻里的那样好。阁下,有什么吩咐?”

    “把这个混蛋给我捉走!对了!!叫他整晚弹琴给你听好了!!!”木桑卓越都快退到自己住的小楼边了,他急中生智出了个皆大欢喜的主意。

    “哦!”大将军阁下下的这个体贴的命令让中将大人浑身都有了活力,他一把扯住了密特卡德。骑兵团长使劲一挣,竟然挣扎不开。

    “大将军阁下!”骑士团长泪汪汪地看着木桑卓越道,“假如这是您的愿望,我会遵从的!!”

    木桑卓越捂着耳朵躲进了门,重重一甩手,那门就关上了。而外头那个可怜的密特卡德就被卡尔布迪斯达夫这么拖走了。

    木桑卓越脊背靠着厚实的木门,伸手解开了领口的纽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感到自己汗流浃背,即便是一场激斗也不会让他如此疲累。

    一定要尽快搞定那个烦人的夜鹰兄弟会,然后立即出兵!拉法尔给自己下了决心。

    呼……我要洗澡……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他拖着疲惫的步伐上了楼。

    “莱诺娅,莱诺娅?”大将军呼唤着他的女人,“来伺候我洗澡,莱诺娅?”

    奇怪呢,要是在往常,那个父亲被自己杀死、无依无靠的女人听到自己这样唤她,早就该下来了。她被自己霸占的头几天是不停地哭的,后来现实便教会她怎样苟且偷生了。

    二楼没有人,梳妆台上干干净净,地上打扫地一尘不染,连床铺上的被子都整整齐齐地叠好了。

    大将军知道这是莱诺娅做的,他那些下属们没有他的命令是不敢进他的私人空间的,卡尔布迪斯达夫除外。

    木桑卓越顺手把脊背割破的大将军服甩在椅子上,伸手取了一套换的贴身衣物。这套衣物触手柔软,还有那个女人身上淡淡的香味。

    卡尔布地斯达夫劝他结婚的话又在他脑海里回响了起来。

    “不!我还不可以!”木桑卓越摇头挥去这个念头,又高声喊了起来,“莱诺娅?莱诺娅??你在一楼吗??”

    木桑卓越急匆匆地从二楼跑到一楼,他自己没发觉这次他居然有些担心了。

    然而,当他跨进一楼的房间时。映入眼帘的只有大开着、顺风摇晃着的窗户,还有倒到地上冰冷僵硬的尸体。

    窗户外,柯露娜正从云端间俯视着大地。蓝色的月光穿越了天地和窗棂,在莱诺娅失去生气的脸上镀上了冷冷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