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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正长枫到底还是跟着苏一尘走了,穿过两条大街后,苏一尘手一抬,“看到没有。”
顺着他指的方向,乐正长枫看到一面巨大的“酒”字锦旗在风中摇曳。
“乐正兄会不会喝酒?”苏一尘问道。
“不会。”乐正长枫皱了皱眉。
“这么巧,我也不会。”苏一尘笑着眨了眨眼,“那你可得小心,别喝醉了。”
苏一尘领着乐正长枫走进酒馆,四下一望,朝着人最多的一个角落走过去,落座后又着小二上了二两酒和几个小菜。
他给乐正长枫和自己都斟上酒,却并不喝,只留心听四周的人说话。
左手边一桌在讨论今晚上要卖出初夜的珍姑娘,背后那桌在念叨出远门做生意的表兄,唯有右手边那桌,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汉子嘴里吐出了“黄小姐”三个字来。
“黄老爷家那位小姐,死得真是蹊跷啊。”一个汉子举起碗来喝了一口,“如花似玉的人,死的时候眼珠都没了,吓得老子……”
话没说完,身边的人起哄道:“屁滚尿流了吧?”
“滚你的,”那汉子笑骂回去,“吓得老子赶紧上前摸了一把脸,看看是不是原装的黄小姐。”
“敢摸大小姐,黄老爷没乱棍抽死你吗?”桌上另外三人一起嘘道。
“那也得他看到了才行,”那人嗤笑了一声,“这都是第三桩杀人挖心案了,黄老爷一听说自己府上也遭了秧,吓得当场就晕了过去。”
“呿。”众人又是一片嘲讽之声,一边取笑那位胆儿比猫小的黄老爷、一边豪气干云地碰了个杯,仿佛如果在场的是自己,一定立刻就提上刀去缉凶了。
酒未入口,冷不丁苏一尘拿着自己的酒杯也凑到了邻桌。
“那个黄老爷啊,太不是东西了,”乐正长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道友大喇喇往那里一坐,“亲闺女出了事,不好好收殓了,居然送到义庄去。”
“可不是吗!”几个汉子看到苏一尘先是愣了一下,但见他举起手中酒杯,便不在意地和他也碰了个杯,仰头一饮而尽。
苏一尘用力一抬酒杯,做出一个仰脖的姿势,但他背后的乐正长枫看得清清楚楚,那杯酒早已划出一道弧线,一滴不剩地落在了他背后的地面上。
“也不能这么说,”最早开口的汉子又说道,“黄老爷家有遗传的心悸症,听说还挺严重,经不得吓嘛。”
“只听说黄小姐心悸症犯起来像个病西施,没想到还是遗传。”他身边的人说着,转头看苏一尘,“对了,兄台你是?”
“鄙姓苏。”苏一尘道。
“原来是苏兄。苏兄也听闻这桩案子了?”
“可不是,”苏一尘说着,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听说凶手手段残忍,现在宣州人人自危呢。”
一个红脸的汉子哈哈大笑:“老兄,你是个男人,怕什么呢?”
“男人就不会遭毒手了?”苏一尘奇道。
他身边满脸络腮胡的汉子道:“死的那几个,李老爷家的姨娘,医馆的赵姑娘,还有黄家大小姐,那可都是宣州有名的美女,兄台你么……”
苏一尘摸了摸鼻子,话锋一转:“这杀人挖心,不似一般人所为,各位有没有听过邪祟之说?”
邪祟一事,玄乎其玄,民间少有不怕的。果然,那几个汉子闻言,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不、不是吧,黄老爷家风水挺好,不像是有邪祟的样子啊。”
“可是那个李老爷家的姨娘……”苏一尘偏着头,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来。
“她家里就没那么干净了,”红脸的汉子点头道,“家里十三房姨太太,有两房投过井、一房吞过金,肯定留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那位赵姑娘呢?”
“赵姑娘是个医女,救人无数,就算有邪祟也不该找上她啊。”络腮胡接口道。
“作孽啊。”苏一尘摇头晃脑地说着,又有人来和他碰杯,他从善如流地把酒杯往前一推,直推得一杯酒都泼到了手背上,这才向嘴里送去。
“是啊,个个都是大美人,说没就没了。”
苏一尘把头凑到了桌心,“会不会是她们一起得罪了什么人?”
“能得罪什么人?李家姨娘爱打麻雀,赵姑娘悬壶济世,至于黄大小姐,没出阁的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人,怎么会一起得罪了谁?”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赵姑娘姑且不提,李家姨娘的当家和黄小姐的爹在本地都是一等一的有钱人,就算得罪了谁,又有什么是银子摆不平的?”
苏一尘又听几个汉子八卦了一回李老爷家的十三房姨太太、再挨个向他们敬了一杯酒,这才抱一抱拳,回到了自己桌上。
酒杯放下来,他脸上一点红晕都没有,浅笑着看向默坐一旁的乐正长枫,“怎么了,乐正兄?”
乐正长枫抿了抿嘴:“去义庄一样问得到李夫人和赵姑娘的事。”
“没错,”苏一尘点点头,夹起一筷子菜就往嘴里送,“可是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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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苏一尘找店小二结了账,还不忘和邻桌几个汉子道了声别,又婉拒了他们一起去赌两把的邀约,这才晃晃悠悠地起身离桌。
乐正长枫走在他前面,出了店门口等他,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他只好再转进去一看,却见苏一尘手上提着两个食盒,冲自己笑了笑。
“你没吃饱?”
“这里的核桃酥特别有名,带回去给明帆和明泸尝尝。”
乐正长枫愣了一愣才道:“谢谢。”说完,抬步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欸,方向错了。”苏一尘一把拉住了他,朝着大街的另一头一指,“这边才是。”
看到苏一尘十分确信的样子,乐正长枫便也跟了上去,然而走了一会儿,街上行人渐稀,倒像是越走越荒凉了。
乐正长枫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义庄。”
“……”
苏一尘没有回头,在心里暗暗描绘小师侄皱着眉头无语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
“既然已经打探到了死者的身份,为何还要去义庄?”
“我吃饱了,”苏一尘一本正经地说道,“现在要去消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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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庄里停着黄家小姐和李家姨娘的两副棺材,黄家的做工复杂,李家的选料上乘,一望即知不是便宜货,出现在这简陋的义庄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把人扔到义庄来,挑棺材倒舍得花钱。”义庄的看守人一面把棺材的位置指给苏一尘二人看,一边嘲讽地说道。
“赵医女的尸身不在这里吗?”苏一尘问道。
看守人摇摇头,“赵姑娘是个好人,常常不收大伙的诊金,有时候病人没钱抓药,她还会送一些过去。所以虽然她没有家人,但官府验完尸后,大伙已经出钱给她落葬了。”
苏一尘点点头,把食盒往地上一放,和乐正长枫一起细细查看起了义庄里的两具尸体。
黄小姐是新丧,加之二月里天气依然寒凉,尸身保存得算是相当好,李家姨娘的棺材里渗出的气味就有些不可言说了。乐正长枫和苏一尘两人倒是都不介意,苏一尘先行上前俯下身去,按了按尸体的伤口处。
两具尸体都还没有换上新的寿衣,胸口的空洞清晰可辨,黑色的血团在鲜艳的裙装上格外刺目。至于脸上的伤口,则更是令人不忍卒睹,黄小姐本来花容月貌一张脸,大概是挖眼睛的时候没掌握好力道,眼角的裂痕一直拉到了太阳穴,皮肉狰狞地外翻出来。
苏一尘仔细看过了两具尸体,这才直起身来拍拍手,重新提起了食盒,朝乐正长枫一勾头:“走吧。”
出了义庄,苏一尘用力吸了一口气,等鼻腔里混合着腥味的尸臭散去了,才边走边问乐正长枫道:“你怎么看?”
“胸口有明显的刀伤,眼部周围细小的划痕也很多,像是下刀十分不稳,”乐正长枫偏着头露出思索的样子,“当时斜峰上你师兄的伤口,干净利落,甚至不像是用过刀剑,而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瞬间破开。所以我觉得,这不像是同一人所为。”
苏一尘点了点头:“确实。”
乐正长枫沉吟着:“只不过,挖心取目这样残忍的手段,同时被几个凶徒使用,总令人觉得不是巧合。”
“你觉得那两位女子胸口的出血量如何?”苏一尘突然问道。
乐正长枫想了一想,神色一怔:“很少……似乎比你师兄的更少。”
“而且,那两名女子脸上的表情很不寻常。”苏一尘又说道。
“她们被人剖心而死,脸上表情惊恐扭曲也有不妥?”
“剖心固然残忍,但加诸于身体上最多的还是痛觉,一个痛死了的人,表情为什么会是惊恐呢?”苏一尘眨了眨眼,“你不觉得她们的样子,好像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极之恐怖之物吗?”
乐正长枫蹙眉思索了起来,脚下的步子也不自觉地放慢了。
苏一尘接着说道:“你记不记得,酒馆里有个汉子说过,黄姑娘家有遗传的心悸之症。”
乐正长枫猛然止步,转头看向苏一尘:“你的意思是?”
“也许,她们不是因为挖心而死,而是被活活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