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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无月,天色阴沉,一场夜雨又要将至。
夏叶瑾懒得理他,拿着铜盆就要到廊下打水。钱益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见自己被无视,心中愈发烦躁,径自抢过夏叶瑾手中的铜盆,重重往地上一甩,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力道极大,横冲直撞抢过铜盆的同时连带着将夏叶瑾往前扯,她下意识的松手,可惜已经来不及,整个人撞上了高脚方桌,尖锐的边角擦过小腿刚被刮蹭出的伤口,夏叶瑾“嘶”的一声,冷着脸扭头不去看他。
“……”
钱益讪讪的住了手,他大概能猜到这伤是怎么来的,想说的话在喉间来回滚动,最终也只是挤出一句,“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样弱不禁风?明知道自己弱,就不能小心点吗?”
一面嫌弃一面唤来刘二去拿药膏。
刘二的动作很快,等药膏送到,夏叶瑾先一步将它攥在手里,直接拒绝了钱益帮她涂抹的好意,“不过是小伤,哪里需要钱大少爷亲自动手。”她寒着一张脸笑。
虽然话里依旧带着怪调,但钱益看得出夏叶瑾的气消了不少。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也有些无理,夏叶瑾一直身体都不大好此番又受了伤,刚才的话也不算错,他对他发火做什么?
青葱少年郎,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胸口那抹闷气理顺了之后,钱益脸上的阴云渐消,但仿佛是为了保留最后一丝傲气一般,口气依旧不大好,他看着夏叶瑾,说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多担心李姑娘……
夏叶瑾看他一眼,“人家有陈公子在,你又瞎担心个什么劲儿?”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夏叶瑾俯身捡起被摔在地上的铜盆,查看了一下发现没有摔坏后随手将它放置在木架上,“我说钱大少爷你这又是何苦……人家李姑娘与陈家公子两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们俩原本就该是一对,你一个外人去瞎凑什么热闹。就算最后李姑娘被逼无奈嫁给你,两个各怀心思的人绑在一起,这样你就会快乐?她就会幸福?”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如果不能理解的话你就换位想一想,让你迎娶一个完全不喜欢的人,你会开心吗?这样的行为与强抢民女的街头恶霸山中大王又有何区别?”
似乎被戳中软肋,钱益闷着一张脸不说话。
窗边的芭蕉叶上水汽氤氲,夜雨比想象中的来的要早。风夹带着雨丝透过打开的纱窗飘进屋内,夏叶瑾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走到旁边伸手将方窗放下来。
过了许久,就在夏叶瑾困得要下逐客令时,钱益忽然开口。他说,叶瑾你有喜欢过人么?
他问这话时,夏叶瑾正在喝茶提神,憋着没当场喷出来的后果就是被呛得满口都是茶渣。
“……为什么这样问?”
“也没什么。”钱益伸手摸了下鼻子,露出要笑的神气来,他说我是看你每次说教都是一套一套的,经验很足的样子,就随便问问。
夏叶瑾白他一眼,“那是因为我看的书多,书中自有颜如玉。”
“哦,原来你都看这方面的书。”
“……”
“其实我觉得岫烟与你,是真的挺配的。”
又来?
见钱益又要老调重提,夏叶瑾立马摆手让他打住,这小子能耐了啊!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搞明白这倒开始操心起她的终身大事来了。
“钱大少爷啊……”夏叶瑾一脸无奈的开口,这件事如果不及时扼杀在摇篮里后果将不堪设想,“实不相瞒,小弟我呢此番出来游学之前呢,家里已经给定了亲了,对方姑娘呢我也是见过,双方都十分的满意,就等着回去小登科了,你还是先操心下自己吧,我的事情呢就不劳钱大少爷您费心了。”
“哈夏叶瑾你定亲了?”这一下换成钱益吃惊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就在刚刚遇上流寇的时候他还想着像这样弱的一个人往后若是成了亲怎么能保护好自己的媳妇,却没有想到人家是真的订了亲的。
剧情反转过快,钱益忽然没由来得有些失落。也不知道是因为定亲这种事竟被这么弱的夏叶瑾赶在前头,还是因为谢岫烟没法与夏叶瑾凑成一对,或者都不是,只是因为突然下了夜雨,有些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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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凉,但大抵是因为过了农忙,街市上的来往行人车马却越来越多,似乎一点都没受到前几日北方流寇的影响。穿着短褐扛着箩筐的农人和锦衣玉袍纸扇蹁跹的富户,低矮牛车和高头大马,锄具相撞,环佩叮当,在街头巷尾擦肩而过,竟让人挑不出怪异之处。
浣衣巷的巷口,今日忽的多了一个算命摊子,旁边立了个某某半仙的竹布牌子,来往行人熙攘,却无一人驻足,那上了年纪的算命先生也不着急,自顾自地从兜里抓了把桂花江米条,当众吃了起来。
正吃得津津有味,忽然瞥见远远的来了一辆马车,那老先生立马弃了手中的东西,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边江米条的碎屑,又把手放在已经洗得发白的竹布长衫上来回擦了两下。一切准备妥当了之后,才迈开步子朝那辆华盖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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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夫人刚从城西的观音庙回来。她已经上了年纪,能让她操心的事情不多,李家虽不能算大户但日子也过得富足,如今唯一能让她挂心的,就是李琳琅的婚事。
老钱家的那个儿子她倒是挺满意,生的一表人才不说,家底丰厚关系简单,族中还没有其他兄弟争家产。她正想找个媒人上门去探探对方的口风,却被家里那一老一小给扯了后脚——小的百般不同意,老的做的就更绝,气势汹汹的直接找上门去给人家说理!都不用说这区区的绍兴府了,就算是整个江南,赶着巴结钱家的人也都是数不胜数的,他们家倒好,一个不答应一个说理,硬生生的把这关系给说没了。
李夫人一想起这件事就来气,钱老爷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什么,但人只要不傻,都知道凭着如今两家的关系,再结亲是不可能了。
正满心忧虑,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