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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苏心漓一早就知会过高怡婷将苏博然引到这边来,方才她站在高处,将底下他们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对于这样她刻意安排的相遇,苏心漓是没有半分意外,不过在看到苏博然的时候,她面上还是露出了一副错愕又惊诧的样子,轻呼了一声,“父亲!”
为了不过早将高怡婷暴露出来,她只有演戏。
苏博然在看到苏心漓的时候,明显要惊讶的许多,惊讶过后,一双带火的眼睛便直直的落在她身上,相当的不满,安静的夜里,可以听到他厚重紊乱的呼哧声,显然是非常的不悦,苏心漓勾了勾唇,她嘴角上扬的弧度隐没在借着月光投射在地上的斑驳树影中,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黑夜中,有一种,让人心动的蛊惑。
“这深更半夜的,大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高怡婷挽着苏博然的手,如小鸟一般依在他身上,在看到苏心漓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下,表情逼真,然后伸手整理着自己高高挽起的发髻,光洁的下巴抬着,如高傲的天鹅一般,那声音,清清冷冷的,却又娇媚柔软,透着一股疏离和冷漠,没有丝毫的谄媚巴结之意,就好像对面站着的苏心漓,还是三个月前,人人可欺的苏心漓一般。
“三姨娘,你这是什么态度?”
流云拧着眉头,伸手指着三姨娘,怒斥高怡婷。
“你,又是什么态度?我再怎么不济,也是相府的姨娘,你一个丫鬟,相府的下人,有什么资格用手指着斥责我!”
三姨娘的话,慢悠悠的,可脸上的怒容却丝毫不假,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苏心漓,没有畏惧,被她挽着手的苏博然闻言,阴沉的面色,好了一些,苏心漓在心中冷笑了一声,苏博然对三姨娘的宠,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与自己唱反调吧,她虽是苏博然的女儿不假,但是现在,她这个女儿的影响力丝毫不比他这个丞相父亲小,他想掌控却掌控不了自己,他想教训她但是有太多的忌惮让他不敢动手,三姨娘这样的态度,正中他的下怀,她这样的说辞,还能撇清她们之间的关系,让多疑的苏博然不至于因为今晚的事情怀疑到她头上。
“三姨娘说的有道理,你这丫头,是越来越大胆了,你现在不比以前,经常会有各种应酬,我看不若这样,为父的身边有几个玲珑的丫鬟,也见过世面,今后就让她们跟着伺候你!”
苏博然用的是不容商量的命令的口吻。
“懂不懂规矩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对我忠心耿耿的,不能有二心,一心维护我,不过父亲的一番好心,我怎么能拒绝呢,刚好,我院子里少几个洒扫的丫鬟。”
现在,漓心院已经成了独立于相府的存在了,院子里下人的月银,是从苏心漓个人的小金库支的,他们的卖身契,也在她的手上,那他们的主子,自然就只有她一个人,懂不懂规矩都是其次,苏心漓要的,就是一颗完全只忠诚于她的心。
“苏心漓!”
苏博然闻言,看了眼依偎在他怀中的三姨娘,气的脸都紫,苏心漓身为女儿,分明就是让他下不来台,简直是太可恶了,苏博然自是准备好好训斥她一番,但是又担心苏心漓这个女儿太忤逆,继续和他唱反调,那他不是更丢脸吗?
苏博然轻轻的拍了拍三姨娘的肩膀,“你去那边等我。”
苏博然指了指不远处的小亭,温柔深情的看向三姨娘说道,苏心漓给流云递了个眼色,流云会意,跟着三姨娘一同离开。
“你这个孽女!”
流云和三姨娘是走远了,可苏博然心里的气却没消,一开口就像吃了炸药似的训斥苏心漓,那面色也还是极为难看的,他心里知道,现在这时候和苏心漓作对并没有好处,不过想到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居然被这样无视,一向霸道的他如何能受得了?要是苏心漓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也还好,他也就习惯了,但是过去十三年,苏心漓一直都十分乖巧懂事的,尤其听他的话。
“父亲应该先质问自己,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明明是孝女的她会变成孽女呢?苏心漓的口气相当的平静,而她的这种平静,更让苏博然心头的怒火难消。
“这次的事情,全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对不对?”
好一会,苏博然才平息了自己心底的怒火,而苏心漓只是冷眼瞧着,她才不会和他们一样动不动就发怒动气的,要那样的话,她每天的脸色,估计都是铁青的。
“父亲,生气伤肝,对身体不好,而且也会有损你的形象。”
苏心漓冷眼旁观,平静的阐述了这样的事实,气的苏博然扬手就要打她,苏心漓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用那双比明月还要明亮耀眼的眼睛看向苏博然,清清冷冷的,没有温度,她勾着唇,满是讥诮,“父亲,您确定要打我吗?”
她的口气轻松又闲适,苏博然举在半空的手,握成了拳头松开,松开了又握成拳头,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最近苏心漓见的可都是大人物,以她的不孝和大胆,说不定会直接顶着受伤的脸出门,到时候若是旁人问及,她实话实说,对他而言,开始大大的不妙。
“苏心漓,志明可是你弟弟,你如何能这样害他!”
苏博然看向苏心漓,口气严厉的质问道。
“害他?”苏心漓冷笑了一声,“父亲搞错了吧,分明就是他想利用我身边的人害我。”
“他不是没成功吗?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倒是苏志明和苏妙雪,两人惹了一身的骚,苏博然虽然气苏志明,但他现在正蒙圣宠,前途无量,这对相府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是不希望他在这时候出事的,尤其,苏心漓毁了他精心栽培了这么多年的一步好棋。
“他若是成功了呢?”
苏心漓沉着脸,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听父亲的口气似乎有些惋惜,莫非您和他们一样,都希望我名声被毁不成?”
苏博然确实是希望苏心漓倒霉,挫挫她的锐气,看她今后还敢不敢违逆自己,不过这些,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他想要狡辩,可对上苏心漓那如明镜一般的双眸,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姨娘,一个庶子,一个养女,居然也敢戕害先夫人的嫡女,我不过是小惩大诫,有何不可?晚上,我没让皇上还有诸位皇子来这里凑热闹,就已经是念及姐弟的情谊了,同时也是顾及父亲的颜面了,方姨娘已经是人人喊打的贱妇了,居然还敢染指相府夫人的位置,还有苏志明和苏妙雪,他们以为相府的嫡子嫡女是谁都可以的吗?母亲的孝期马上就要过了,我不管父亲有什么考量,只要有我在一日,方姨娘想坐上相府夫人的位置,那是万万不能的,父亲想再娶可以,扶持其他姨娘也可以,或者,干脆就永远让夫人的位置空悬着好了,总之,我情愿是三姨娘那个不会下蛋与我处处作对的母鸡,也不可能是方姨娘,我这样说,父亲明白了吗?”
苏心漓说出的话并不好听,完全失去了一个嫡女该有的气度和风范,她的口气十分的坚定,态度更是强硬,在提到三姨娘的时候,更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你这是威胁我吗?”
如果对面站着的是皇上或者是太子殿下等人,苏博然必定是态度和顺的遵从,但是苏心漓——
“女儿只是善意的提醒,不过父亲要这样认为的话,漓儿也不反对。”
苏博然恶狠狠地盯着苏心漓,面色狂躁,“你到底想做什么?”
苏心漓轻笑了一声,月光下,她的面色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亮,衬得那张绝美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光华,尤其是那双眼睛,波光流转间,有一种让人心动的美,冰冷的,邪恶的,却又兀自勾人的妖娆。
“父亲难道看不出来吗?每一次,都是他们主动招惹我的,我一次次的让步,但是他们非但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现在呢,我已经不想退让了。”
“其实父亲大可不必如此生气烦躁,虽然我对您确实有那么一丝丝失望,不过呢,您毕竟是我的父亲,我是不会对您做什么的,我若是好了,还能缺的了父亲的好处不成?所以呢,对我,您大可不必如此的憎恶防备,您若实在不放心,不是还有三个女儿吗?好好栽培她们便是,不过呢,我的这一个个妹妹,和苏妙雪一样,对我都不安好心,也让我很是不省心,所以呢,我对将肩膀借给她们,让她们可以踩着我的肩膀往上爬一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她们各凭本事好了,但是,还请父亲一定警告她们,不安生别不安生到我头上。”
苏心漓之所以让三姨娘引苏博然来,就是为了想要知道,他在知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会是什么态度,不过,真是让人失望的结果,当然,也是彻底绝了他心头想要立方姨娘为正室夫人的想法,同时,也是让他少打自己的主意。
“父亲,您对我毕竟有养育之恩,我再怎么忤逆不孝,也不会咒您的,大弟倒是很本事,年纪不小,杀人的时候,那眼睛可都不眨一下啊,他今日能这样对自己的女人,谁知道来日他会不会这样对您还有我呢?”
苏心漓看着苏博然惊疑的神色,勾了勾唇,她就是有意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苏博然这人,不但疑心重,更比谁都要怕死。
“时辰不早了,三姨娘还在等您呢,女儿先告退了。”
苏心漓福了福身,这样趾高气昂,无所顾忌的和苏博然说话的感觉,很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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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志明离开之后,并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借着夜色离开了相府,然后到了南郊的一个林子。
“五皇子。”
苏志明匆匆离开相府,赶着来见的就是五皇子颜司明。
颜司明穿了身灰色偏黑的锦衣,整个人淹没在黑暗之中,夜里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神秘而有冰冷,他脸上的线条,也是紧绷着的,让人觉得生硬。
颜司明没有出声,苏志明就一直保持着躬身的动作,站在他的身后,态度恭敬的很,好半晌,颜司明才转过身,面色阴沉,丝毫不若在人前的让人觉得亲近可亲。
“五皇子,这次的事情,是我的失误,我没想到秋波那贱人,居然敢背叛我。”
苏志明咬牙切齿,想到苏妙雪被毁容了,还要嫁给方哨玄,就算是将秋波杀了,他心头的恨意也未有半分的消减,对苏心漓的恨意,也只加不减,要不是她步步紧逼,咄咄逼人,父亲根本就不可能同意将大姐嫁给方哨玄的,还害得他因此背负上了不孝的罪名,被父亲怀疑。
“你到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颜司明的声音,就和他的神情一样,冰冷身影,在这样的夜晚,听着微微的有些瘆人。
苏志明抬头,看向颜司明的神色带着几分惊疑,难道不是这样吗?
“今日的事情,分明就是苏心漓针对你还你姐姐设的局。”
失败,固然让颜司明生气,不过最让颜司明气恼的是,苏志明的理智被怨恨仇恨淹没,居然到现在,还没认清事实。
“怎么可能?”
苏志明惊呼了一声,满是不敢置信,其实这也难怪,苏志明才刚刚回来,对于苏心漓之前的事情,他是听说了不少,方姨娘态度的转变,他也看在了眼里,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他对苏心漓的印象,更多的还是停留在之前,今日,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出手较量,事后,苏志明一直处在对苏妙雪的担忧之中,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妙雪,如何向她解释,所以在她还没醒来之前,他就离开了,此刻的他,满心都是对苏心漓的憎恨,那把火,熊熊的燃烧着,将他的整个胸腔都点燃了,让他恨不得将苏心漓大卸八块。
“如何不可能!”
颜司明冷笑了一声,“秋波跟了她那么多年,她情愿用新的丫鬟贴身伺候,也一直不提携她,必定是因为对她不信任,她没有将她打发走,而是将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背叛她的人放在身边,以她的小心,如何会不让人盯着她?怕是从我和你一起去漓心院找她的那日开始,她就知道了你与秋波的事情,只是为免打草惊蛇,一直佯装不知道而已,在找到你让秋波放到她屋子里的东西之后,她便让人将那些东西分别放到了苏妙雪和你的屋子里,等的就是今日。”
如果苏心漓在场,一定会为颜司明的分析拍手叫好,颜司明不愧是颜司明,虽然接触的次数不多,倒是了解她,就像她,深深的知道,他是一个多么畜生不如的东西。
不过让颜司明意外同时也佩服的是,她和她身边的人居然如此细心,找到苏志明让人放到她屋子里的东西就算了,居然连一个荷包和一件肚兜都能察觉出来,她能从苏妙雪那里拿到这样的贴身之物并不奇怪,最让颜司明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她居然有那个本事,将苏妙雪的那些东西到方府去掉包。
“三皇子六皇子还有兰翊舒,他们应该都是苏心漓事先就安排好的,就是为了防止相爷偏袒,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苏志明听着颜司明的分析,他说的话,他从来都不会怀疑,但是这次,他却有种难以置信之感,怎么可能,苏心漓怎么可能思虑的这般周全,从颜司明的话中,他感觉不到自己是在设计苏心漓,反倒像是自己掉进了苏心漓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事实上,似乎就是如此,苏心漓全身而退,而他和大姐二人,一个毁容,不得已嫁给自己不想嫁的人,而他,也失了父亲的信任和欢心,好一个一箭双雕。
苏志明不由想到今日在明风堂时,苏心漓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她神情一般的平静,除却了讥诮和轻视,还有掌控全局,对所有的一切,都了然于心的自信还有沉着淡定,苏志明下意识的想到方姨娘与他提起的百花宴和花朝节上的事情,不由惊了一身的冷汗。
他这个姐姐,何时变得这样厉害了。
“你对秋波动手了?”
苏志明点了点头,颜司明看了眼他的手,冷笑了一声,“倒是替她省去了麻烦。”
难道说这个也在苏心漓的设计之中吗?
“五皇子,志明有负你的所托。”
苏志明脑袋垂的更低,是他,轻视了自己的对手,才造成这样的结果,不过这苏心漓,也实在太过聪明了吧,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提前预料到了一般,不但每次能化险为夷,而且还能将敌人逼到绝境。
“这不怪你,是苏心漓那女人太过狡猾,你外祖父出手,都在她手头下吃了那么大的亏,你会失败也不奇怪,这个女人,太聪明了。”
颜司明感慨了一声,垂着的手,轻轻的握成了拳头。
“你姐姐的事情,我会另外想办法,你不用操心。”
颜司明可不想,这样好的一步棋,彻底的毁在苏心漓的手中。
“那苏心漓,当如何处置?五皇子,有她在相府一日,就不会有我的出头之日。”
既然苏心漓已经成了绊脚石,不管怎么样,苏志明自然都希望将她移除的,之前,他是觉得这颗绊脚石若成为了颜司明的女人,必定可以成为很大的助力,但是这次,他之所以动手,也是因为五皇子授意,所以既然五皇子对她也有这么大的成见的话,他自然希望苏心漓自然是今早处置的好。
“杀!”
颜司明背过身,看着漆黑夜空的明月和星辰,嘴角紧绷着,一双眼睛更是阴沉的要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在这样的夜晚,更奇异的透着一股冷冽的杀意。
颜司明有一种极为强烈的预感,苏心漓一日不除,后患无穷。
颜司明怀疑,苏心漓的背后有人,而他怀疑,那一直暗中帮助她的人,是诸位皇子中的一员,这样聪慧的女子,既然不能为她所用,未免夜长梦多,就只有杀之而后快,她若死了,短时间内,定国公府必定会乱,他的计划,照样可以进行。
他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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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心漓回到漓心院之后就歇下了,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带着水儿流朱二人,带上了滋补养颜的上等燕窝,还有一些胭脂水粉,去雪园探望苏妙雪去了。
雪园的下人,看到苏心漓的时候,就像见着鬼似的,她们自然是不愿苏心漓这时候上门的,但是苏心漓是主子,正正经经的主子,威严不容她们侵犯,她们不过是低贱的丫鬟,苏心漓要见苏妙雪,而且还是探病这样的好理由,她们如何能拦得住?有什么资格去拦?
“不用通报了。”
苏心漓看了眼那抬着下巴,张开口想要大叫的守门婆子,淡淡的道了声,她的声音轻柔,却让人不敢违抗,那婆子看了她一眼,果真乖乖退到了一旁,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想向方姨娘通风报信是吧?”
虽说,相府现在有大半都是苏心漓的人,不过对于爱惜女儿,偶尔又会对女儿的智商捉急的方姨娘来说,她安排在她院子的人自然都是她信得过,也算是心腹。
“半盏茶以后再去,不然的话。”苏心漓顿了顿,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那笑容却让人感觉不到温暖,反而让人觉得心慌慌的害怕,“后果自负。”
现在在相府,听到苏心漓这句话的人,哪里还敢在放肆啊。
苏心漓见她们一个个低着头,噤若寒蝉的模样,满意的勾了勾唇,转身进了苏妙雪在的主屋。
苏妙雪已经醒了,坐在床上,正由丫鬟伺候着吃药,苏心漓看着她苍白却又算得上平静的脸,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她就知道,方姨娘他们没有将她毁容还有即将要嫁给方哨玄的事情告诉她,这种事情,他们如何开的了那个口啊,怎么忍心呢?既然他们都不愿意做那个坏人,那自然就由她做了,每个人都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尤其是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苏心漓眉眼弯弯,觉得自己真的是大好人。
“妙雪姐姐。”
现在,是叫苏妙雪呢,还是叫妙雪姐姐,完全就看苏心漓个人的心情了,苏心漓看着苏妙雪现在这样,觉得心情挺好的,既然她愉悦了自己,那她也该懂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的道理。
苏妙雪原本是平静的坐在床上吃药的,一看到苏心漓,那张苍白的脸顿时变的狰狞起来,“苏心漓!”
她的声音冰冷蚀骨,那双看向苏心漓的眼睛满是愤怒的火焰,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然后燃烧成灰烬,对此,苏心漓相当的淡然,如果眼神和意念可以杀人的话,她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
苏妙雪推开伺候她喝药的丫鬟,恶狠狠的说道,要不是苏心漓的话,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本来,五皇子是喜欢她的,说不定还准备纳她为正妃的,但是现在,这所有的一切,都被苏心漓那贱人给破坏了。
苏心漓挑了挑眉,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架势,不过她嘴上却是这样说的,“妙雪姐姐说道这是什么话,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我关心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看你的笑话呢?”
她只说不准苏妙雪在人前与她逢场作戏,她不会配合,但这并不妨碍她私下装装姐妹情深,然后气气她啊。
“谁要你的好心,给我滚!”
苏妙雪气的面色通红,拿起身旁丫鬟还盛着药的碗,直接朝着苏心漓的方向扔了过去,苏心漓灵活的躲开,苏妙雪的额头也是裂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流了那么多的血,现在情绪这样激动,自然头痛起来。
苏心漓见状,悠闲的在最靠近苏妙雪所在的床榻的桌前坐下,看着气红了脸的苏妙雪,很是好心的提醒道,“妙雪姐姐,你现在脸上可破了一个大洞呢,小心伤口裂开,将来那疤痕,可就更大了。”
苏心漓叹了口气,一副同情的样子,苏妙雪因为牵扯到了伤口,头痛欲裂,听到苏心漓这话,不由抚着脑袋,惊疑的问出了声,“你说什么?”
她眯着眼睛,苍白的脸,几乎与她额头包着的纱布融成了一色。
“疤痕?”
苏心漓一副惊讶的样子,“难道姐姐还不知道吗?”
在苏妙雪身边伺候的丫鬟绿珠,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乎和受伤生病的苏妙雪一样了,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冷汗,她一脸紧张的看向苏心漓,面露哀求,苏心漓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继续道,“姐姐昨日为证清白,奋不顾身的撞向了假山,那石头又冷又硬,而且还锋利,姐姐当时可流了不少血呢,诊断的大夫说了,姐姐的身体应该无碍,但是脸上的伤口太深了,恐会留下疤痕。”
苏心漓的话,就像是晴天的霹雳轰雷,将苏妙雪劈的都有些傻了,她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的全是苏心漓说的最后几个字,恐会留下疤痕,面色如雪一般,傻坐在了床上。
苏心漓指了指流朱和水儿两人手上端着的东西,“这些都是上等的燕窝,有滋气养颜的功效,还有这些胭脂水粉,也都是最上等的,是我外祖母特地差人来送给我的,都是市面上没有的,有钱也买不到呢,这些,都是妹妹的一些心意,希望对姐姐的伤口有所帮助,至少,不要让那伤口太狰狞了。”
这要换做以前,苏妙雪必定欢天喜地的,但是现在,她却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提不起半点的兴致,显然,对她这样一个爱惜容貌,一心想要攀附上龙子皇孙的人来说,毁容,实在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苏妙雪伸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受伤的额头,一旁的绿珠已经吓傻眼了,一个劲的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方姨娘怎么还没来呢?
苏妙雪一遍遍的摩挲着自己包扎着的伤口,想到那里会有一个狰狞的疤痕,心里头怎么都无法接受,她忽然想到怀安郡主谢雨薇,她的额头就有一个铜钱大小的伤口,虽然她那伤口,用厚厚的刘海遮挡住了,但她每每瞧见,心里头都会觉得鄙夷不已,郡主又怎么样,这张脸丑成那样子,有哪个男子会要,想到大家今后会用那种嫌恶又鄙夷的眼神看向自己,想到大家会这样想自己,苏妙雪就觉得捉狂发疯。
就算她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如何,她的脸若是毁了,那些男人根本就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苏妙雪觉得,自己的梦想破灭了,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苏心漓,是苏心漓那个贱人,苏妙雪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定定的落在了苏心漓那张含笑的绝美的脸上,就好像毒蛇一般,那无形的眼神,因为某种怨恨,似乎变成了某种有质实在的东西,这样的眼神,苏心漓当然会觉得不舒服,但是她只是淡淡的笑着,用自己自认为最美的笑容,三分讥诮,三分轻视,余下的四分同情,这鄋的一切,都让苏妙雪发狂。
“昨日,二妹妹和五妹妹都担心,姐姐的伤口太深,未来的姐夫会嫌弃呢。”
现在,苏妙雪反倒希望苏心漓直呼她的名字了,她左一口姐姐右一口姐姐,听的她心头更加不爽,该死的苏浅月和苏沐灵,她们居然也敢如此嘲笑她。
苏妙雪像是发了疯似的,从床上站了起来,然后忍着头上的剧痛,赤脚就朝着苏心漓的方向冲了过去,她一定要将她的脸也一起毁了,她不是京陵城的第一美人吗?那样的话,她们一起出门,别人必定只会看她苏心漓,就不会过多的注意她脸上的伤了。
苏妙雪还没碰到苏心漓呢,就被水儿拦住了,苏妙雪知道她力大无穷,自然不敢和她比,就像要绕开她,可不论怎么绕,都还是被水儿拦着,根本就近不了苏心漓的身,苏妙雪这会心头狂躁的很,连连发狂的尖叫了好几声,然后将水儿手上端着的燕窝全部扔在了地上,还不忘狠狠的补上几脚,还有流朱带来的几盒胭脂,也被她扔在了地上泻火出气,苏心漓看着散落了一地的东西,心头有些惋惜,她是特地来刺激苏妙雪看她的笑话不假,不过这些东西,却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真是可惜了,她要赏给哪个下人,她们做梦都会给她祈福的,所以说,好心真是没好报。
“莫不是姐姐嫌弃这些礼物太次,看不上眼,姐姐只管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等你与方哨玄大婚,我一定作为你们的新婚贺礼送上!”
苏妙雪忍着头上的剧痛,不停的践踏着苏心漓送来的那些东西,口中还念念有词,不停的咒骂苏心漓,发丝凌乱,衣裳也是,整个人狼狈不堪,而苏心漓则坐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桌上,由水儿保护着,脸上带着浅笑,轻松又闲适,就好像是在看猴戏的贵族,就连那说话的口气,也带着几分逗弄。
苏妙雪原本是在发疯,听到苏心漓这句话,突然安静了下来,头上的疼痛让她看人都有些花,身子摇晃,绿珠忙上前搀扶,苏妙雪甩开她的手,不敢置信的看向她,冷声问道,“你刚说什么?”
苏心漓配合着,一副惊讶的样子,“难道姐姐还不知道吗?父亲已经将你许给方哨玄了,过几日,他就会上门提亲的。”
这回,苏妙雪已经不是简单的被雷劈了,而是整个人仿若被炸了一般,粉身碎骨了快要,苏心漓一副同情的样子,继续说道,“当时,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他们都在呢。”
苏心漓刻意咬重五皇子三字,苏妙雪的瞳孔骤然一缩,流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恐和慌张,“你说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姨娘说了,父亲这些年精心栽培她,可是为了让她成为皇子妃,将来能够成为贵妃娘娘甚至是皇后的,父亲怎么可能将她许给方哨玄那个色胚呢。
“姐姐若是不相信,找其他人问问试试,这种事情,纸包不住火的,我还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不成。”
苏心漓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一副认真又急切的样子,然后叹了口气,“一直以来,父亲是最疼爱姐姐的,他当然知道姐姐不甘心嫁给方哨玄这样的人,不过当时的情形实在是没有办法,姐姐的清白声誉已经被他给毁了,又毁了容,父亲这样做,也是为了姐姐好,难不成姐姐要一辈子呆在相府,做个老姑婆不成?方哨玄这人虽然混账好色了一些,不过家世还是可以的,配姐姐足够了。”
苏妙雪懵了,她就是因为不想嫁给方哨玄才用这种方式证明清白的,她不惜以死明志,导致脸上留了伤口,结果,兜兜转转,她还是要嫁给方哨玄,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费了吗?
“不会的,绝对不可能,苏心漓,你这个贱人,是你在诓骗我!”
苏妙雪手指着苏心漓,怒声喝道,然后发了疯一般的冲出了房间,苏心漓则悠闲的跟在身后,苏妙雪刚跑到门口,苏心漓等人也才到了院子,就看到了风尘仆仆而来的方姨娘。
昨儿一整夜,方姨娘都是在雪园守着的,早上才回去了一会,她是准备收拾东西,今后住在雪园陪苏妙雪的,她这样做,就是为了不想给苏心漓可趁之机,将这些事情告诉苏妙雪,苏心漓就是在她前脚离开的时候到的。
“姨娘,苏心漓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的脸被毁了,而且还要嫁给表哥!”
苏妙雪这会已经失去了理智,也没有思考那么多,就像平时那样称呼方哨玄。
苏妙雪虽然叫方哨玄表哥,也知道他在放假得宠,但是对他,心里一直是轻视的,这份轻视,不单单针对的是方哨玄,应该说,她对整个房价,包括白手起家走到今天的方有怀,因为,她比较的对象一直都是苏心漓,方家这几年确实发展的不错,但方家的任何人拿来和定国公府的人相比,都相差甚远,尤其,定国公府一有什么好东西,就往苏心漓这里送,但是放府,从来就没有。
方姨娘将惶恐慌张,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浑身都在发抖的苏妙雪搂在了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她当然想安慰苏妙雪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但是看到在苏妙雪房门口站着的苏心漓时,那些话,只能将那些到嘴边的话吞进肚子,不是她不敢说,而是不好说,因为她太清楚了,苏心漓那贱人,一定会找人证明她说的才是真的。
“昨天那个是庸医,你放心,姨娘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脸上的疤的,你看流朱那贱婢,她伤的不是比你还重吗?但是你看,她脸上的伤根本就看不出来,至于你和方家的婚事,你若是不想嫁,姨娘一定会想办法的。”
方姨娘这话,分明就是承认苏心漓对苏妙雪说的那些都是事实。
苏心漓想了想,方姨娘的话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流朱当时伤的确实更重,她当时以为,是一定会留下很明显的疤痕的,这要是京陵城的那些大夫看的话,结果肯定如此,不过她可是拜托了兰翊舒的,苏妙雪能拜托的动吗?
“小姐,妙雪都已经被你害成这样子了,你还想怎么样?你一定要将她逼死才肯罢休吗?”
苏妙雪在知道这是事实之后,已经心伤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靠在方姨娘的怀中痛哭,方姨娘见宝贝女儿如此,便将怒火发泄到苏心漓头上。
站在门口的苏心漓,下了台阶,一步步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她那张不施粉黛却依旧初见倾城容貌的脸,因为那淡淡的笑容,越发的勾人,方姨娘想到怀中的苏妙雪,气的是牙根痒痒。
“方姨娘怎么又将责任推卸到我身上了?这件事情,可是大弟一手策划的,就是因为他,妙雪姐姐才会变成这样子,与我有什么关系?”苏妙雪,现在的你,是不是很伤心绝望呢?但是这些,比起上辈子你对我做的,又算得了什么?你不过是毁了容而已,你还能嫁,你还活着,而我所有的亲人,全部被你们,害得惨死。
“果然,亲生的就是不一样。”苏心漓摇头叹道,“方姨娘,大弟是你的亲生儿子没错,但是妙雪姐姐可是你一手带大的,你就算想要袒护大弟,也不能将所有的事情瞒着妙雪姐姐啊。”
苏心漓说完,又叹了口气,她承认,她今日前来了,除了激怒苏妙雪,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挑拨离间。
苏妙雪闻言,猛地将方姨娘推开,然后转过身,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苏心漓,那样子,苏心漓在心中啧啧了几声,真是丑死了。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颤抖,一哽一哽的。
“你姨娘比谁都清楚,想知道直接问她,我就不多说了,免得让人嚼舌根,说我挑拨你们母女的感情。”
怎么回事?苏妙雪会不清楚吗?她分明就是知道,这件事情是苏志明为她设计的,不过呢,就算如此,以苏妙雪自私的心性,她变成这个样子,如何会大方体谅原谅苏志明的一片苦心呢?
“人我也看了,姐姐今后可要多保重,不过有方姨娘在这里照顾,我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流朱,水儿,我们走。”
苏心漓浅笑着说完,从方姨娘和苏妙雪的身边经过,离开,苏心漓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苏妙雪的一声惊呼,然后大声道,“我要去找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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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漓心院之后,苏心漓坐着喝了口茶,然后吩咐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流云和青藤缓缓道,“小姐,都准备好了,马车就在外面候着呢。”
苏心漓点了点头,“你们随我一起去白马寺。”
程立雪和苏历仁的生忌就要到了,程立雪生前信佛,在白马寺住了一段时间,每天这个时候,苏心漓都会出门,在寺庙呆上几天,为他们茹素,苏心漓之前已经派人知会过苏博然了,这是孝道,他自然不能拒绝。
苏心漓坐上马车后,撩开帘子,看了眼相府金碧辉煌的大门,嘴角上扬,她不在的这几日,相府,可有得热闹了。
苏妙雪,你就闹腾吧,将苏博然对你的最后一丝宠爱和愧疚闹没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