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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你很热吗?”南路派出所民警何卫东用奇怪的目光望着林安然,很不解地伸手在车子的空调风口上试了试温度,说:“这前天才加的冰种呢,难道修车厂的老王给我们加的是假货?”
想起刚才在卓彤房间里的激情时刻,林安然忍不住浑身一阵燥热,说:“这鬼天气,秋老虎!”
警车经过北山村岔路口时,何卫东忽然注意到路灯下有个男青年,一头齐耳长发,脚下放着一个行李包,嘴里叼着一根香烟,黑暗中火星儿一闪一灭,不停来回踱步,显得焦躁不安。
盯着那人看了几眼,何卫东拧过头示意副驾驶上的林安然和车里其他联防队员,说:“去逗逗那小子。”
这是当地警察的行话,所谓逗,就是盘查。
车子吱呀一声急刹车,从弹开的车门里下来好几名治安员,纷纷朝长毛男青年围了过去。
长毛男青年吸了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屁股,头一抬,眼一瞥,看到一众治安队员向自己走来。
警察!
长毛男青年脑子顿时一炸,像受了惊的兔子,丢下行李,撒开脚丫就往北山村路口里跑。
“有料到!”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然后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大家纷纷往长毛男青年逃窜的方向追去。
这条横路是火车站一个货场便道,地处偏僻,路灯也没有一盏,四周黑灯瞎火,伸手都看不到五指。
追出几百米,林安然将一起下车的治安队员甩在后头,长毛青年的身影在前面忽隐忽现。
又追出一段,前方的黑暗中忽然闪耀出几盏红色的讯号灯,一闪一闪,像一双双诡异的眼睛。
接着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
当当当——
突如其来的钟声把林安然吓了一跳,然而定睛一看,人就乐了。
是铁路道口,而且正好有火车经过,值班的道口铁路工亮起红灯,拉响警报,把道口的栏杆缓缓放下。
往这里逃,长毛是自投罗网。
等林安然乐呵完,眼前出现了让他傻眼的一幕!
吓破了胆儿的长毛一弯腰钻过栏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过铁轨。
“操!你不要命啦!”林安然大喝一声,觉得自己的毛孔都因为紧张全竖了起来。
这家伙犯了多大的事情?值得这么拼命?
呜——
火车的拉响了汽笛,司机显然发现了那个不要命的疯子。
林安然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不忍心看到长毛血肉横飞的惨状。
呜——
又是一声汽笛声,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货车的车轮在钢轨上擦出一串串火花。
林安然没看到长毛被撞飞,只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铁轨另一端。林安然赶紧扶在地上,目光透过车底缝隙寻找长毛的踪迹。直到看见长毛的一双脚还在跑动,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好险!
只要慢上半秒,这家伙肯定被碾成肉酱!
难道是杀人犯?不然怎会玩命一样逃窜?林安然暗自心惊。
道班楼里的值班铁路工也从值班房里跑了出来,估计是看见有人闯铁路了,吓傻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长长的列车疾驰而过,林安然也没了辄,只好等车过了再追。
长毛的惊惶的反应让他有些热血沸腾,如果真是个杀人犯,逮着了肯定立功,分配工作的事情可就有着落了。
林安然从中央警卫团退伍回来已经将近一年了,最近正愁着分配工作的事。
这年头,子女的工作安排多数得看父母。工人的子女可以顶替退休的父母去工厂,机关干部的子女就去机关,至于农民的子女,要么考上大学跃出农门,否则就老老实实在一亩三分地里头面朝黄土背朝天。
虽说林安然的母亲梁少琴现在是临海区人**工委的主任科员,表面上享受正科待遇,但从小在区政府大院里长大的林安然来说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年龄尚没到五十却去了人大这种地方,表面上那块法工委的牌子挺唬人,实际上去这种务虚部门已经是靠边站等退休的范畴。
最近林安然正是急得上火的时候,按照母亲那种不肯求人的犟脾气,一年分配期过后,恐怕民政局安置办还真会装疯卖傻把自己扔到一些要死不活的企业里去。
这年头,不跑不送,绝对被动。
现在眼前就有个机会,如果这次能逮住一个要犯,破个大案,第二天《滨城日报》上一登,工作分配的事情岂不是水到渠成?
这可不是没有先例的,几个月前,工农派出所的一个治安队员就在抓捕疑犯的过程中受伤,然后直接原地提拔成了民警。
不过这个英雄当得代价大了些,那名疑犯在反抗过程中一把捏住了英雄裤裆下的两颗蛋蛋,直接捏得人都昏厥过去,据说以后都不能人道了。用下半身的性福换了一个民警身份,怎么说都划不来。
林安然眼下倒不担心自己的子孙蛋,凭自己的身手,十个长毛来了也是白送,他却替长毛担心起来,要是长毛没死倒还好说,要不幸被火车碾成肉饼,自己不但空欢喜一场,恐怕还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半分钟后,节数不多的货运列车总算过完。这三十秒像半年那么漫长。只要过了铁路就是四通八达的村道,长毛离开视线半分钟,足够他遁得无影无踪。
林安然急忙冲到栏杆边,借着道口值班室里射出的微弱灯光四处搜索长毛的下落。
一幅滑稽的情景忽然展现在眼前,林安然顿时哭笑不得。
刚才同时来了两辆火车,长毛躲过了第一辆火车,却被几乎同时达到的第二条轨道上的客车给挡住。
货车节数比客车要少许多,而且这客车是慢车。结果货车早过完了,客车还在吭哧吭哧慢吞吞地往前爬着,一些没睡着的旅客甚至还透过车窗,一脸好奇看着在铁轨边傻。逼一样的长毛。
拼了老命菜躲过了火车的长毛以为自己顺利甩掉了林安然,得意劲就甭提了。就差没回头给林安然竖中指,然后唱一首《解。放。区的天》,没想到眼前忽然又是一道隆隆黑影呼啸而过,生生将他拦在两条铁轨中间。
长毛一下子傻了狗眼。
“******啊,老天爷你玩我啊!”长毛歇斯底里仰天长骂。
趁着长毛尚未回过神来,林安然摸上前去一个抱腿摔,将还站在火车前傻。鸟一样骂着贼老天的长毛摔了个嘴啃泥。
脱下长毛的皮带将他反绑起来,林安然推着他往回走,碰到了陆续赶来的治安联防队队员和巡逻车。
何卫东停好车,笑眯眯走到林安然面前拍拍他肩膀说:“果然厉害,不愧是侦察兵出身!”
林安然刚来南路派出所当治安员的时候,民警何卫东很不以为然。现在哪个派出所警力都很紧张,联防队员顶半个警察用,虽说南路派出所不是什么肥缺地方,建所不过一年,家底薄,小金库里没多少钱,但是能到这里当个治安员,恐怕也是个关系户。
直到某天晚上,何卫东带着林安然到火车站广场巡逻,事情才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火车站广场长期有一群车老板不老实在车站上客,而是开车溜到广场上违规拉客,把偌大一个广场弄得乌烟瘴气。
这些客车的老板都不是善茬,能在鱼龙混杂的火车站一带混饭吃,自然和道上多多少少有些关联。
林安然初来乍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没收客车的线路牌。线路牌是吃饭的家伙,没了线路牌,就没了运营权,去哪都遭罚。几个车老板见状勃然大怒,看着林安然又面生,一声吆喝叫了十多个烂仔抄了家伙围过来。
没想气势汹汹的烂仔们眼前一花,噼里啪啦一阵响声过后,十几个烂仔有七八个成了滚地葫芦,几个抱着裤裆里的话儿嗷嗷哭嚎,另外几个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咝咝吸着凉气,肺里刀戳一样疼,怕是肋骨都要断了。
闻讯赶来的何卫东惊得下巴都要跌到地上去。这是什么人?十几个道上的混混竟然没一会就全趴下了,剩下的退避三舍没一个敢上前半步,自己的所长从哪招来这么一个煞星当治安员?他娘的应该去特警队好了。
从此,何卫东对林安然刮目相看,压根儿没当他是联防队员看待,上哪都带着林安然。
今晚要不是林安然,长毛恐怕早就遁了。
何卫东夸完林安然,掉头训斥那帮治安队员:“看看你们,看看你们,都让你们少点喝酒少点和辖区里的打工妹滚床单,你们就是不听,一个个跟抽大烟似的没精打采,等你们抓贼,黄花菜都凉了!”
林安然把长毛摁在地上开始搜身,摸了半天没收获,顿时有点失望,在长毛脑袋上拍了一掌说:“说,为什么跑?”
长毛眼珠子一转,开始装糊涂:“我在这里等车,看到你们那么多人一下子围过来,以为你们要抢劫呢!我一害怕,就没命地跑了。”
谁都知道长毛在装傻。
巡逻车虽然没喷上警察标志,也没警灯,可是一群治安队员可都穿着制服,长毛显然心里有鬼。可是搜遍了周身,什么违法物品都没发现,旅行包也被翻了个底朝天,显然也是一无所获,否则何卫东早就上来给长毛上铐子直接带回所里了,哪容他在这里辩白。
一个清清白白的人,见了联防队员不要命一样跑,甚至敢拿自己性命去跟火车赌一把,其中肯定有问题。
林安然抬起头对何卫东说:“东哥,我看这家伙八成有问题,刚才他真不要命了,道口火车都来了,居然敢冲进去,差点就让火车撞死了。”
其他联防队员听了,赶紧又打开长毛的旅行包,里里外外再翻了一次,除了一些衣服,还有一卷字画,剩下都是杂七杂八的生活物品,并没发现。
长毛见状更是得理不饶人,又嚷嚷起来了:“我没犯事为什么抓我呀!救命啊,警察打人啦!”
幸好是深夜,地方又偏僻,不然现在警察名声可不大好,让长毛这么一喊,肯定引来不少围观的群众。
林安然懵了。这哪出了问题?莫不是自己神经过敏?不可能呀,刚才明明看到这厮不要命一样穿过铁轨,跟拍电影一样,换了自己也绝对不敢这么拼命,要说没问题,那还真见鬼了!
他一遍遍仔细回想着长毛开始逃窜以来的一举一动,忽然,一个场景闪电般划过脑海。
刚拐入北村路口时候,路边有一条水渠,林安然记得,长毛似乎刻意往水渠那边靠了过去,好像做了一个挥手的动作。
“谁有手电筒?”林安然转头问道,他相信自己的判断,长毛肯定往水渠里扔了什么东西。
派出所夜里巡逻,几乎是人手一根大号手电筒,几个治安队员纷纷从身上掏出手电递了过去。
林安然接过一根手电,指着水渠方向说:“这家伙刚蹿进路口的时候,好像往水沟里扔了什么东西,大家伙帮忙找找。”
何卫东见状,留下两个治安队员看守长毛,对其他人挥手道:“走!去看看!”
那条水渠是生活废水排放渠,只有半米宽,深也不过膝盖,一群人分成几组,在水渠边来来回回进行地毯式搜索。
折腾了二十多分钟,治安队员里有人叫唤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