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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在这一晚,范仲南在书房呆了许久,不是在工作,而是呆坐着想事情。
想他十二岁如同江远航这般大时,都经历着些什么?
江远航不过是经历了父亲意外身亡这点打击就无法承受了吗?
当年的他,早已会拿枪杀人——
这样的夜晚,早已尘封在心底的陈年往事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浮现,哭声,骂声,枪声,流也流不尽的血——
他早已习惯生离死别,可她不同。她从未接触过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可是,他仍旧把她扯进了他的黑暗中。
原本,只是想要满足老鬼的要求,生一个范家未来的继承人来换取他想要的东西。但现在的初衷已经改变。
他不能忍受她受一丁点的伤害!
可是,把她关在自己打造的一方天地里,就可以安然无事了吗?
江汉生的死,决不可能简单。如果他没有猜错,一定是他派人做的!
原因——
逼他就范。
他肯定知道他在澳门的时候与江汉生见过面,光是这一点,就够他利用的了。
原来,他终究还是小看了他的能耐。
雄霸商场几十年的老狐狸,各种阴狠手段怎么可能会少得了?
他太了解他的弱点了!果真是一挑一个准。
不过,他也不过那个无知的让人能随便拿捏的少年。
要玩,大家一起玩,看谁玩到最后。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椅子上站起来,想着刚才她委屈的脸,心中叹息。
回到房间,坐在大床边看着明显睡得不安稳的她,看着她脸上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他再度叹息,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颊。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可睡得不安稳的江心朵还是醒来了,睁开眼,看着熟悉的人就在眼前,而他温热的大手正贴在她脸上。
他没有不理她!眼眶一热,好像又想哭。
“我吵醒你了?”看到她醒来,他想收回手,她动作更快地握住他手腕不让他动,像是怕他会走掉一样。
“陪我睡,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没有再试图抽回手,就着原来的姿势抬脚上床,在她身侧躺下来,她马上就钻到他了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纤细的也缠上了他。
她的依赖让他心疼不已,低着头,不停地在她额上轻吻着,“我会陪着你,快睡吧。”
“嗯。”本来就已经很困的她,回到他熟悉的怀抱,闻着他熟悉的气息很快地重新进入梦乡,而范仲南,却是久久无法入眠。
第二日,江心朵醒来时,范仲南已经不在床上。以往觉得正常的事情,此时竟变得失落难安。
好像昨晚他回来抱着她睡只是一场梦。他不会又飞回伦敦了吧?
想到这里,所有的睡意及倦意都消失了,下床去盟洗室,洗漱时的孕吐反应也没有平日一般等它慢慢缓解下来,她就下楼了。
可惜,客厅及餐厅都是空空如也。
“少奶奶,需要用餐了吗?”管家走到她身侧恭敬道。
“他呢?”江心朵转过脸问道,口气有些焦急。
“少爷一大早就与熙然小姐去公司了。”
听到管家这么一说,江心朵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不过,今天的早餐却是吃得毫无胃口。
也是这一日,江氏建设董事长江汉生在海外忽然暴毙的事情在各大媒体上争相报导,江氏因为江汉生的离世,旗下所有公司倾数关门。
江氏建设在新加坡业内算不上顶尖之流,但也是经营了几十年的企业,虽然这一两年来有些跟不上时代发展已经悄然落寞,但因为范仲南是江家的女婿,却也眼睁睁的看着江家数十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而未伸出援手,对此,媒体有褒有贬。
江心朵在房间里看了一会新闻后,黯然地关了电脑。
想到妈妈昨晚说今天会回来一趟,也不知道安排好没有,于是,她再度拨打了那边的电话。
接电话的仍然是江远航,“姐,妈已经回去了。”
江远航的语气平静,大概已经从震惊中回神了。
“她几点的班机?”如果妈妈回来,她想要去接机。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下午四点抵达新加坡。”
“你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吗?”在江心朵眼中,弟弟还是小的。在未发生车祸之前,他可是什么苦也没吃过的公子哥一个,虽然事情发生后,他长大懂事不少,但毕竟不良于行。
“姐,我不是小孩子了。爸爸的事情,我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照顾好自己。”
“靖雅姐知道了吗?”
“妈应该告诉她了。”
姐弟俩又在电话里说了好一会话才挂上电话。
这一天,江心朵在家里有些闷闷不乐,一直呆在房间里没出门。
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她打算出门去机场接妈妈,但是当她让管家派车的时候,管家却告诉她,这段时间,没有范仲南的同意,她不能出门。
她这才想到昨晚他好像有说过,让她不要出门甚至让她把学校的课程也停了。
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她知道。可是,她出门一直有保镖跟着,只是想出去与妈妈见一面,也不行吗?
她拨了他的手机,却很久没人接听,于是又拨了办公室的座机,秘书小姐称他正在开会。
“你去叫他接电话。”江心朵对着秘书小姐道。
“范太太,BOSS正在开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先帮记录下来,会议结束后我马上通知BOSS,可以吗?”
江心朵知道秘书小姐根本无法做主,也不愿为难她。“算了,我找季哲。”
幸好季哲没有参加会议,电话很快就传到了正在听取会议的范仲南手中。
示意会议暂停后,范仲南起身一边走出会议室一边低声询问道:“朵朵,怎么了?”
“我想去机场接我妈妈。”
听到她这么说,范仲南顿了顿脚步后才回应:“不行。”
“为什么?”
“这段时间你乖乖地呆在家里,你妈妈我会安排人去接她。”
“可是我想见她。”
“我会安排。”
“我真的不能出门吗?”江心朵无力的问道。
“不能。”
“我知道了。”江心朵最后率先挂了电话。
这边的范仲南看着被挂上的电话,吐出一口气。
“Fran,要不要我回去陪她?”刚才同在会议中的范熙然也出来走到他身后。
“不用,会议结束后,你马上返回莫斯科,确保造镇工程如期顺利进行。”
“那伦敦那边——”范熙然倒是不担心造镇工程,因为这里面牵涉到其它几大财团的利益,想要动它不是这么轻易的。
她担心的是财团总部董事会忽然多了一个重量级的席位,虽然这个席位尚未正式公布,但日后一定会对他做任何决策有极大的影响。
范仁敬为了牵制他,竟然把他手中持有的股权转让给别人,这对于习惯一切人事物听取于他命令,不容许他人反驳的他来说,把自己手中的筹码让给别人是多么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就算只是百分三的股权,已经很惊人了。
之前为了把史丹利集团握有的股权拿回来,他已经算计得够狠,如今却又把自己的股权散出去。
他到底又在算计什么!
“不必担心太多。”他手中也不是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筹码的。
逼得太急对谁都没有好处,范家要换主人,誓不可改,时间问题而已。
——
江心朵在家等了三天,没有等到与妈妈见面,因为程传芳抵达新加坡后,接到了当初与江汉生一起到澳门的二太太的电话,希望她可以前去澳门与她一起把江汉生的骨灰带回新加坡。落叶总是要归根的。
于是,程传芳马不停蹄地又赶往澳门。
而这几天,范仲南同样也是很忙,早出晚归的,有时候都是她睡到半夜,才意识到他回房了。
第二天她醒来,他已经不在了。
学校的课程被迫停止,她已经无力争取了。因为他打算要做的事情,根本不容她置疑。
而且他最近的早出晚归,除了工作忙之外,大概还有一点就是不想与她起争执。
她也不愿意与他吵架,因为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可是,她一个人呆在这里也闷得慌,就连最喜欢的画画也失去了兴趣。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范仲南同意真真到主屋这边走动,所以她每天下午会从绿萝园那边过来与她一起吃下午茶,让她总算是有个人可以聊天。
这天下午,江心朵好不容易等到他下午五点就回家,她以为她终于可以跟他好好谈一谈,但他却告诉她——
“朵朵,对不起,我现在得马上回伦敦一趟。”他低下对亲了亲她,“事情处理好后,我会马上回来陪你。”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怎么样?
“我真的不能出去吗?”在他走之前,她还是再问一次。
她不喜欢出门是一回事,但是被强制禁足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种感觉,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体会。
而他的回答仍然是一句再简单而强硬不过的“不行。”
因为江汉生的事情及她临时取消了学校的课程,杨容容特地打电话来问候她。
好友最近也忙,因为不甘心魏瑕雨要进杨家的公司实习,想进一步吞噬他们杨家的事业,她也同样跟到老爸身边去学习,所以,她也是忙得头晕脑转,加上不是商学院出身,她要学习的东西还非常之多,根本没时间再来找她喝茶聊天。
知道她最近心情有些低落,建议她有空可以去国家博物馆走走,最近有大型的展览活动,还跟许多国家借了一些珍贵的国宝级收藏来参加展览,公众开放日普通市民也可以前去参观。
江心朵学画画的时候同时也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所以对那副《兰亭集序》瞻仰许久,却一直没有机会到北京故宫博物院去看看。
如今国家博物馆从故宫那边借来,让新加坡市民都有机会观赏,她也想去看看。
但范仲南不让她去,她也没有办法。
“你想去哪里?等我回来我陪你去。”看着她失落的模样,他心疼又无奈。
但是她要出门,必须有他陪同。这是他容许的最大底限。
“好。我等你。”江心朵含着泪应声。
“不许哭,在家乖乖地等我回来。”
他再次交待道。
江心朵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地一个劲往下掉。
都说孕妇情绪变化无常,她这样算不算呢?
在范仲南回英国的当天,程传芳与江汉生的二老婆把他的骨灰从澳门带到马来西亚,是江家两老要求的。
江家二老在马来还有早年做生意时存下的不少积蓄,所以在那边给他举办了隆重的葬礼,而江家几个已经出嫁,未出嫁的女儿,二太太、三太太也都出席了,但江汉生原配夫人谢亚丽与女儿江靖文自始自终都没有出面。
一切都结束之后,二太太与程传芳一起到机场,程传芳要回新加坡看看已经怀孕的女儿,在,而二太太则是去澳门。
江家都已经散了,她们回去再也没有落脚之地。
两人都没有想过,这辈子因为同一个男人,她们一直都视对方为眼中针,但是那个男人不在之后,她们的关系却变得友善起来。
两人坐在候机厅的咖啡厅里闲聊,无非就是江家的几个孩子。
“靖雅那孩子,算来也是苦尽甘来了。”
“她也吃了不少苦。”程传芳感叹不已。不过,总算是走出来了,她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
“传芳……”二太太手里捏着手提包欲言又止。
“现在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吗?”程传芳轻叹道。
二太太思索了一会后,低下头拉开手提包,从里面抽了一张支票,递到程传芳对面。
“这——”程传芳没有接过来,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是汉生在失踪前托人拿给我的。我当时也没想到他就此就——”一去不回了。
二太太长叹一声,“幸好我没有去兑出来。这是瑞士银行的本票,随便都可以领,你代我拿给靖雅。毕竟她是江家的嫡长女,这算是江家最后的一点财产,我也不想贪。”
听到二太太这么一说,程传芳接了过来,看着支票上那个签名却觉得有些熟悉,她心下有些震惊,但很快冷静下来,把支票收进包里后才淡淡道:“你说得也是,我会交给她的。”
“那就麻烦你了。”
“自家还说什么客套话?”
在她们谈话间,二太太的女儿江清岚走了进来,“妈,登机时间到了。”
江清岚只是叫了自己的母亲,并未与程传芳招呼,程传芳也不在乎。
“那我们先走了,日后再联系。”二太太从位置上起来道别。
“一路顺风。”
程传芳也站了起来,目前她们母女俩并肩离开,一直到看不到她们后,她才重新坐下来,把刚才那张支票拿出来,再一次确定开支票的是范仲南。
范仲南在澳门的时候跟江汉生碰上了吗?
那之前他失踪的时候他派人去找,也没见他有提过见过他,这是怎么回事?
汉生的死会不会与他有关?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程传芳心里一颤,急忙把支票放进包里收好。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还好二太太并不认得范仲南的签名笔迹,她之所以认得出来,那是因为范仲南开了两次支票给她。
不管汉生的死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不能破坏女儿的生活,所以,这张支票她也不能给靖雅。
而此时,一边等待着检票入境的二太太母女俩正小声的说着话。
“妈,那么大一笔钱,你干嘛给人家白占便宜啊?”有了那笔钱,够她们母女俩享受好长一段时间了,干嘛白白给人啊?
更何况,江家其它人并不知道有那笔钱的存在,她们这么做不是枉做好人嘛?
“你懂什么。”二太太轻瞥了女儿一眼,“这件事到此为止,以任何人都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最后这句话,带了严重的警告。
江清岚点了点头。
——
回到新加坡后,程传芳打了电话给女儿,知道她不方便出门,所以去了一趟范家。
许久不见的母女俩聊了好久,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如果不是范仲南打电话回来,她们还没有停。
“我妈过来看我。”江心朵对着电话小声道。
这几天他虽然有按时打电话回来,但总感觉他特别的忙,问他,他只是说累积的工作太多了。
记得他回英国的时候,还跟她说要她等他回来,带她出去走走,现在看这情况,估计比较难了。
“嗯。她什么时候回墨尔本?”他不甚在意的问道。
“明天。”
“你让司机送她。”范仲南淡淡地交待。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最后,江心朵还是问了她最想知道的事。
“给我一点时间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他仍旧是那句话。
“嗯,我知道了。”她有些低落地回应。以前她不是这样的,她知道他工作真的很忙,所以从来不会催促他。
但现在,她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他不在身边,总是担心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挂了电话后,她脸上仍旧是闷闷的不快。
“怎么了?”程传芳看着女儿明显不一样的神情,“跟仲南吵架了?”
“哪有。”其实他们一向吵不起来的,就算有争执,也是和好很快的。
心中那些隐隐的不安,她不知道要怎么跟妈妈说,所以,还是不要让她也跟着担心了。
“仲南对你还好吧?我看他也是个有心人。”如果不是真心要对女儿好,也不可能把他们送到墨尔本,让他们可以逃离江家重新开始生活。
一想到江汉生,程传芳又想到了包里的那张支票,在女儿没有回她的时候,她状似不轻意问道:“仲南的事业做得这么大,经常满世界的跑,有去过澳门吗?”
“前段时间还去,有什么问题吗?”江心朵不解地问道。
“没有。前几天我去接你我爸回马来,只是觉得那个小岛不错,随便问问。”这下子,程传芳更加确定之前范仲南与江汉生有见过面。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她会毁了这张支票。
怕女儿再问下去,程传芳转移了话题,伸手摸上女儿已经明显突出的小肚子,“最近宝宝乖吗?我怀你们的时候都到四个月才看得出来,你现在才三个月就这么明显了,胃口变好了吧?”
“我也不知道。医生过来检查都说一切正常。可是我感觉肚子好像每天都在涨。妈,要是再几个月,我会不会胖得走不动了?”江心朵低下头看着自己圆润的肚子有些担心。
以前靖雅姐住进来的时候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感觉好像只是比她现在大一点而已?难道是她的宝宝营养太好了,发育超前?
她也没有特别补充什么啊?孕早期的时候还经常吐呢!
“肚子是比一般人要大一点,会不会是双胞胎啊?”程传芳不在意地问道。不过,她却也在不经意间说中了事实。
“不是啦。检查了那么多次,医生都没说。”
“只要孩子发育正常就不要担心太多?哪个孕妇不是要长肉的?产后注意调养会身材会恢复的。放心,有妈在。”说不定到时候儿子的腿也可以恢复了,她也不必那么操心了。
“妈,生宝宝的时候,你会陪着我吗?”江心朵从来没有一刻是这样的依赖妈妈,大概是因为她自己也要做妈咪了,所以,体会到了妈咪的艰辛。
“傻瓜,到时仲南也会陪着你的。”看出女儿担忧,她揉揉女儿的头柔声安抚着,“四个月后就可以知道是男还是女的了。但愿是个儿子才好。”
哪个豪门世家不指望着继承人的诞生?时代虽然在改变,但国人几千年的观念还是存在着。自身在江家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了。
“妈,你不能重男轻女。”江心朵不同意。“女儿贴心嘛。”
“不是妈重男轻女,是这个社会仍旧是男人在做主。”女权主义喊了这么多年又如何?真正掌权的还是男人。“不过,你还年轻,就算第一个是女孩也没有关系,还可以再生。没事,不要担心。”
“我才没有担心。不过,要是我下一个生的还是女儿怎么办?难道要一个接一个地生?”这跟母猪有什么区别?
“那仲南怎么说?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如果当事人不在意的话,那也不是非要一个接一个生,再好的身体也会被搞坏的。
“他又没说非要生儿子。”反正他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就对了。
不过,范老爷子似乎很希望她生儿子,江心朵想到上次他来找她的说的那些话,范仲南应该不会也像他一样吧?
想到范老爷子,江心朵不禁有些不安。
“朵朵,怎么了?”看到女儿的出神,程传芳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事。”江心朵笑了一下,“我带你到客房。”
程传芳今晚在范家留宿一晚,客房已经让佣人准备了。于是,两人由主卧室起居室移步客厅而去。
——
第二日江心朵在范家大门口送别了妈妈后,心情一直低落。
最近身边的人似乎都很忙,范婉媛一直在医院亲自照双腿无法行走且视力受损的洛岩,而洛斯也被赶回伦敦了,杨容容忙着在公司实习,大概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没事做。
接下来的几天,江心朵在家都是闷闷不乐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的不开心,就连过来例行检查的医生都在开导她,让她不要心情郁闷,会影响到孩子。
她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在梳妆镜前,江心朵把脸凑了过去,研究着自己的表情是不是真的泄露太多不良的情绪?
凑近了才发现,自己看了二十多年的脸变得有些不认识了,以前尖细的下巴现在完全找不到最初的模样了,脸颊上也是肉嘟嘟的,而且就连十个手指头也圆了……
现在的江心朵,完全变了个样啊!
她站直身子,看着自己好像又长了一圈的肚子,等范仲南回来,会不会都认不出她是谁了?
他说会尽快回来,可是几天又几天都过去了,还没有回来!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自怜自哀,她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已经从镜子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一步步向她靠近。
她怕自己在做梦,所以,眼睛连眨一下都没有,就这样盯着他——
“不认识我了?”
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眼眶有些发热,努力地睁着眼,不让里面的水液流出来——
“朵朵——”他双手正要把她搂进怀里,她却比他更快一步地转身扑进他怀里。
“你好讨厌,讨厌,讨厌——”她把脸埋进他胸前,双手紧握成拳不断地捶打着他硬实的胸膛。
“怎么了?”看到她如此失常地垂打着他,而且又是哭泣的模样,原本想好好抱一会,亲一亲她的,现在全部换成担忧了。
江心朵却只是埋在他胸前不肯抬头,原本垂打着他的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朵朵,告诉我,怎么了?”他强行把她的脸给抬了起来,看着那红通通的眼眶,心下的叹息更深了。
自从怀孕以后,她的性情大变。不再像初初认识她时那个对他只有敬畏,害怕,甚至冷淡疏离的女孩儿。
可是,同样初识情滋味的他,根本不明白,一个女人,在经历了男人的娇宠后,在他面前就会不由自主的展露着最真实的一面,变成会哭会笑会闹会撒娇的小女人——
而他,极喜爱这样的她,让他的心都软成了一摊水。
“我——”女孩儿睁着一双含泪的大眼望着男人似乎变得有些瘦削的脸庞,抽泣了好一会后才吐出两个字,“胖了。”
胖得她差一点都要认不出她自己了。
就因为怀孕长胖了她就能哭成这样?而且连续几天情绪低落都是为了这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范仲南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伸手拭掉她脸上的泪珠儿,“没关系,一点不胖。”
普通孕妇在这个时候都可以体重明显增加,而她怀的是双胞胎,怎么可能不长肉?
“骗人——”她体重明明涨了好多,他竟然还可以睁眼说瞎话。
“不骗你。别哭了。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礼物?
听到她这么说,江心朵倒是勾起了兴致,他们结婚这么久,她从来没有收到过他送的礼物,当然也没想过他这样的男人会知道送礼物讨女人欢心。
其实,她在乎的不是礼物本身,而是送礼的人的那份心意。
她勾着他的手,好奇地问:“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其实不管什么礼物,都比不上真心诚意来得重要。
“你想要什么礼物?”
“NICI……”她放在伦敦没有来得及带回来的小绵羊,她想念它了。
这么久了还在惦记那只该死的羊?他没好气地捏捏她的脸蛋,“还有呢?”
“特大号的小熊维尼?”
“允许你要求再高一点?”
“要是你做不到怎么办?”
“说说看。”
“我们下午去国家展览馆,好不好?”据说她最想看的那副《兰亭集序》摹本真迹今天最后一天展出,正好他回来可以陪她出去走走。
范仲南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现在就去吗?”
“嗯。”
“去展览馆?”她还没有换衣服,怎么能这样出去嘛。
“看礼物。”
“什么礼物?”
“秘密。”他低下头,用手指点点她的鼻尖。
“快说嘛!”
“等会你就知道了。”
不死心的江心朵摇着他的手臂继续问:“到底是什么嘛?”
他摸摸她的长发,莞尔:“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好奇地与他一起进了家中最大的书房,这间书房她进来过数次之多,却没有哪一次让她现在这样震惊。
因为墙壁上裱着的那一幅一尺长的墨宝实在是太显眼了。
“天啊!”
她兴奋得松开他的手快步向前,黑色的沙发站上去,双眼紧盯着墙壁上的书贴——
范仲南不禁为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向前搂住她的身子。
江心朵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欣赏,从每一个笔画中的道美劲健、潇洒自然她认出这是谁的作品。
她转过头一边笑一边哭,拉着身后抱着她的男人道:“这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
“是。”
“国家博物馆从北京故宫博物院借来参展的是摹本真迹?”
“是。”
轰,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
“不是应该国家博物馆参展的吗?”而且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那怎么会……”
“我借来的。”
“借来的?”江心朵不知道该要怎么说出自己内心的震惊了,“你怎么借?”这种属于国家重点保护的文物,他竟然还能借到家里来?会不会太离谱了?
“朋友。”
“啊?”他有什么朋友这么厉害?
“岑致权。以后有机会让你见见。”
这次确实是托了岑致权的关系。
岑家在整个新加坡商界无乎无人能撼动,政界关系也营建得非常深厚。博物馆的馆长与岑家老爷子关系匪浅,借个东西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这个东西明天就得归还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范仲南点头却未回应。
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会努力把它送到她面前。
“如果我喜欢天上的月亮呢?”
他是不是会带她登陆月球?
“傻瓜。”就算她真的喜欢月亮,他也想办法给她弄来。将她搂进怀里,他在她耳边轻叹:“SORRY,原本答应要带你出去玩的……”
因为不能带她出门了,所以,他就把她想要的东西弄到家里来?
可是,就算是以这样的交换代价来换取出门的自由,她也认了。
眼前的墨宝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吸引人,她把整个人都埋进了他怀里,久久不动——
而他,亦只是紧搂着她不发一语。
只愿岁月静好,人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