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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嫔,你该吃药了吧?
云绯心里的小人冷笑了一下,面上却露出一道明媚的笑容,也不回答婉嫔的话,而是反问道:“婉嫔娘娘,我从进屋到现在,可曾说过一句话?”
云紫被这话问得一愣,下意识回答:“未曾。”
闻言,云绯红唇微扬,一双眸子璀璨明亮:“那么,你先发制人说那么多,是又想给我落实什么罪名呢?”
云紫蓦然呆住,正要出声辩解,但已然掌握主控权的云绯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眼瞧着云紫嘴唇微动,就要说话的时候,云绯先轻笑了一声,然后不疾不徐地说:“这次该给我个什么罪名呢?是我骂了你,还是被你激怒掀了桌子,碎瓷片扎到你?”
云紫的眼色忽然一变,接着强颜欢笑道:“云绯姑娘说什么,云紫不懂。”
“装,继续装,我家师兄可喜欢你这人畜无害的模样了。”云绯干脆撑了下巴,微微歪头看着对面的云紫,一边看,一边摇头品论:“你说说,你模样没有我好看,身段没有我的窈窕,我师兄为什么单单看上你?诶,不要说什么*眼里出西施,我师兄自幼被我熏陶惯了,你这容貌绝对不会觉得惊艳。也别说什么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师兄可不是王八,难不成你是?”
云绯话音刚落,一旁传来一道轻笑声,却是温衍忍不住了。
不过,云绯可没空看他,因为对面的云紫表情已然大变,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端的是惹人怜惜。
“云绯姑娘,我和你有什么仇怨,你何必一次次这么针对我?”她说这话时咬着唇,眼睛已然红了。
听到这话,云绯忽然笑了两声,接着,眼神一变,蓦然犀利了起来:“你这个问题问得极好,这也是我要问你的。”
云紫哽住,忙转头去向简疏白求助,那一双染着水的眼看得人心都疼了。可是,云绯今天战斗力爆表,见到云紫有所动作的时候,她已经直了身,一掌拍在了简疏白的面前,虽然动作不大,却还是让简疏白小小地惊了一下。
“这是我们女人的问题,男人不要插嘴!”云绯看着简疏白,笑容依旧明媚,眼神依旧……犀利。
简疏白眉头微皱,正要说话,温衍却忽然开了口:“疏白,你别告诉为师,今后为师要多一个女徒弟了。”
温衍这话显然是玩笑,但是,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在替云绯说话,若是简疏白插手,他这个师傅会生气,嗯,很生气。
这番温衍都发了话,简疏白也不好再接着说什么,饶是他有些愠怒,却还是尽量让语气不要太冲,“师妹,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就看你的婉嫔懂不懂了。”说着,云绯又看向云紫,然后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来来来,我们来翻翻旧账。那日我去找你听个琴,你故意将热茶倒在自己手背上,惹得师兄恼我,这是其一;前不久的骑射大会,你故意和我争夺马匹,然后摔下马,差点逼得我和师兄反目,这是其二;其三,你是不是打算借今日的晚饭,当着众人的面再做些什么事,坐实我没有肚量容人的罪名呢?”
听到这些话,云紫表情忽变,目中一闪而过一缕惊慌。
这个云绯,竟然说对了。
前几次她陷害云绯,挑拨云绯和简疏白之间的关系,次次顺利,看着这个女子被自己整得死死的,云紫便认定了云绯不过是空有空有其表,全无心智的人。她明白趁热打铁,乘胜追击的道理,所以,今日听说简疏白宴请温衍和云绯时,她就知道简疏白抱着修复关系的念头。既然如此,她怎么会让之前辛辛苦苦做的一切付诸东流呢?
于是,今日她早早地来到了殿里,事先在云绯座位那里做了手脚,本想着等云绯来后,故意引得云绯发火,让她气急站起来。因为事先布置好了一切,云绯蓦然站起来会把桌子也带起来,而自己刚好坐在云绯的对面。桌子被掀起来时,桌面上的碟碗杯盘肯定就朝自己飞过去了,她便会理所当然的“受伤”。这样,当着简疏白的面,她被云绯害到,还怕简疏白不会彻底恼了云绯?
只是,她没想到云绯竟然不上当。
不仅是不上当,今天的云绯不再是逆来顺受,而是采取了反-攻手段,且那一张嘴厉害得很,说得句句刺人却在理。云紫似乎现在才恍然发现,云绯根本就是一朵刺玫瑰,外表美丽惹眼,常常让人以为她就是一朵任人采撷的花,可你若是真的去采了,对不起,她那藏在花朵下面的刺,就会毫不留情向你招呼。
她真是低估了云绯。这个云绯,其实比任何人都聪明,她一直未曾还手,并不是她没有能力,而只是她不懈而已。
若是云绯知道云紫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恐怕得先笑那么几声,再摇着头告诉她,自个儿不还手不是因为不懈,而是因为,懒。
动脑子这种事,多累啊。
因为云绯的这番话,席间一时沉默了下来。就算简疏白一直护着云紫,在听到云绯的话后,也忍不住看向云紫,眼里带着怀疑。
这些,真的是你做的?
简疏白没有问出口,但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些,让云紫心里一个“咯噔”,差点凉了下去。
就算她现在深切地体会到云绯的聪颖,但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认罪。她好不容易才微微控制住简疏白,断不可能此时放手。
于是,她在心里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勉力一搏:“姑娘,这些事情我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茶翻了确实是意外,不该怪你,事后我也和皇上说过。而坠马之事,却是李公公他们说的,我,我也不相信的。只是他们说得那么认真,而身边的宫女们也是七嘴八舌地传着,最后就成了这样子。而今日,我厚着脸皮来的时候,也是以为姑娘定会恼我,所以才说了那些话。对不住了。”
云绯眨了眨眼,在心里暗暗地夸云紫聪明。这个时候她若是承认了,那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若是咬死不承认,那也太假了。而她现在半真半假地说着这些话,没有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却也事事都说明了是无辜,果然是好手段。
只是,她三番两次陷害自己,已经触及了自己的底线,就算今日不能让她完全摔倒,也要让她撞下柱子,让她清楚自己并不是软柿子,任其揉圆捏扁。
这么想着,云绯又笑了:“婉嫔啊婉嫔,你当我傻吗?”
云紫果然如云绯所料,表现出完全不明所以的样子。云绯眼角微挑,只问了一句话:“你敢和我换个位置吗?”
云紫的身子蓦然一僵。
云绯装作没看见异样,继续道:“或者,你敢和我师傅换个位置吗?”
云紫手在颤抖,面上还挤出一丝笑来:“这不太好吧,姑娘怎么会愿意和我坐一起。”
“我不愿意,但是我师傅愿意和师兄坐。你换不换?”
云紫不做声,这幅诡异的场景终于让简疏白被美色弄得迟钝的大脑找回了一些理智。他不再看向云紫,而是转头看着云绯,问:“座位有问题?”
“师兄,你的脑子终于回来了。”云绯毫不留情地打击了简疏白,然后又毫不吝啬地回了他一个笑容,“如果我料得没错,我现在站起来的话,桌子定会掀翻,而桌上的这些器皿定然是砸到了婉嫔身上。到时候,就成了我蓄意伤害婉嫔,人证物证全在,我就是百口莫辩。婉嫔,你说我说得可对?”
在三人的注视下,云紫的脸霎时变白,白到看不见一丝一缕的血色。
看见这般的情况,就算简疏白不想相信,那也得相信了。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云紫问道:“婉嫔,云绯说得可是真的?”
事到如今,云紫已经没法不认了。就算她不认,只消检查一下云绯的座位,也能知道云绯说得没错。而这座殿里,只有他们三人及两个宫女在,她要推到宫女头上吗?
可是,宫女有何动机?
云紫现在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还要再摸一把老虎尾巴,她只当云绯是朵刺玫瑰,却没想到她这朵刺玫瑰已然成了精,不仅扎人,还会咬得你鲜血淋淋。
云紫在心里挣扎了很久,终是站起身来,退了一步,朝着简疏白跪了下来,深深行了一礼:“皇上,臣妾认错。”
哪怕理智告诉简疏白,这些都是事实,可真的听到云紫认罪时,简疏白却觉得心里翻涌得厉害。纵然他一直拿捏不准自己对云紫到底是个什么感情,但他毕竟占了人家的清白,所以,他对她的chong爱却是实实在在的。
只是,这些chong爱现在想来,略有些可笑。
见云紫终于认了,云绯也不再咄咄逼人,但有些事她必须弄清楚,于是,她再度问道:“你是顶替的云紫吧,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云紫沉默了半晌,如实回答:“……紫韵。”
紫韵,云紫。云绯很想扶额叹息,她怎么没想到。不过,她更庆幸这个“云紫”果然是自己的假冒伪劣姐妹。
“紫韵我记得,是金陵青莲楼之前想捧成花魁的姑娘,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换了芍药。所以,那个紫韵就是你对吧?”
云紫没想到云绯连这些都知道,不禁愣了一下,才说:“是。”
“你果然是青莲楼的人?那派你来的人是乐正岑?”云绯下意识反问,说完又觉得不对,乐正岑在金陵那边用的是假名,于是马上改了口:“岑岳?”
“……嗯。”
虽然料到青莲楼出来的人,肯定和乐正岑脱不开关系,但是真的确定了,云绯还是有些不舒服。她揉了揉额头,眼角余光看见温衍似笑非笑的神色,顿时打了个激灵。
“他派你来做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接过了云绯质问人的角色,紫韵抬头看去,只见简疏白半边身子隐在灯光下,那张英俊的面容此时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她完全看不清了。
想着这些日子简疏白的照顾和chong爱,紫韵心头微涩,低了声回答,“挑拨你们的关系,然后,杀了温先生。”
“杀害师傅?”云绯接过话,看了看身边安然无恙的温衍,又看了看一旁神情极为不痛快的简疏白,忍不住反问道:“你来杀师傅,怎么反而杀到了师兄的chuang上?”
云绯这话说得着实有些直白,温衍眼睛里滑过一丝无奈,搁在桌下面的手一把握住了云绯的手,然后惩罚似的捏了一捏。
云绯的表情微微地一动,不说话了。
而跪在下面的紫韵完全没有心情注意两个人的小动作,她只是低垂着脸,把所有的事一一交代了:“我在第一次弹琴琴曲时,在琴弦上抹了一种叫做“音幻”的东西。在弹琴的时候,我拨动琴弦,琴声传出,音幻就发挥了作用,能短时间内受人控制。但是,这个东西只能对特定的人产生作用,其他人不受影响。所以一开始,我是对着温先生弹的,只是那日宴会上,不知为什么,温先生根本没有受到影响,因此我只能临时更换策略,换了……唤了皇上。”
说到这里,紫韵顿了顿。云绯见她停了,敲了敲桌子,道:“继续。”
“这个音幻的作用是短暂的,要想一直保持,就得经常弹琴。后来,我发现皇上渐渐有些不受控制了,因此,只好……只好假装被chong幸,借他的怜惜之意,一步一步接近他。必要的时候,可以……借皇上的手对温先生动手。”
显然,紫韵这个做法是比较稳妥的。如果她自己动手,别说成功率太低,就算给她机会,她也不一定能成功完成任务。但对简疏白就不一样了,简疏白是温衍的徒弟,根本不需要刻意接近,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以。
而一旦简疏白真的对温衍下了手,事后也不怕惹麻烦。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就算杀了温衍又如何?除了流水的人,怕是没有人会对他动手吧。
至于流水,温衍一死,他作为大师兄,自然而然也会接了门主之位。
所以,紫韵的这个迂回策略,不得不说实在是妙,只可惜,还没有实现就被识破。
听到这里,一直沉默不语的简疏白忽然动了动,云绯扫了他一眼,代他开了口:“你的意思是,其实你和师兄什么都没有?”
“……是。”
“如此,”云绯抬头看了简疏白一眼,又俯身捯饬了会儿,似乎是拆了机关。因为她站起来的时候,桌子安然无恙。接着,她拍了拍衣袖,笑着对温衍说:“师傅,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剩下的事,就让师兄自己处理吧。”
温衍含笑点头,也站了起来,留下跪着的云紫和坐着的简疏白,自己解决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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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俩出了宫殿,慢慢朝回走去,到人烟少了的地方,云绯才开了口:“今天谢谢师傅了。”
其实,她的座位有问题这件事,并不是她自己发现的,而是温衍。温衍坐下的时候,就已经发觉不对劲了,但他没有声张,而是等云绯来了,在她坐下后不着痕迹地拉过她的手,在她手掌心写了两个字:勿站。
云绯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温衍让她不要站起来,直到后来云紫朝她发难,她才觉察出问题。
前两次,紫韵,也就是云紫虽然也陷害了她,但都是私下进行的,并没有摆在面上。而今天,紫韵明知道她不想看见她,偏偏跟来,来了吧,还大张旗鼓地要找她单挑,明摆着就是“我有诈我不怕你”,因此,云绯自然会发现有问题。
至于站起来会掀桌子这个后果,云绯纯粹是蒙的,她自己都没想到居然给她蒙对了。
所以,能安然度过这顿晚饭,顺便把紫韵给拆穿,真的要感谢温衍。
听到云绯的话,温衍笑了笑,然后语带叹息地说:“今天本来想好好吃顿饭的,没想到被紫韵搅了,害得我现在还饿着。”
听说自己的师傅饿着,云绯肯定也不忍,再加上她其实也是空着肚子去的,因为完全没料到紫韵这个时候会出现,所以,她现在也饿得慌。于是,她提议道:“不然师傅到嘉福殿来吧,我那里有个小厨房,让厨师做给你吃。”
“厨师?”温衍嘴角微扬,忽然顿住脚步,侧过头,看着云绯说,“我比较想吃你做的东西。”
云绯一愣,见温衍目中隐隐带着期待,她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只会煮面。”
温衍毫不在意:“那就煮面吧。”
云绯咬了咬唇,点了点头,心里却盘算起自己是不是该去找厨师学学做菜?
咦,印象中温衍喜欢吃什么来着?好像是清淡的比较多啊,貌似清淡的菜好做?呜呜呜,忽然从徒弟升了级,好不习惯啊!
云绯心里的小人跪在灶台前郁闷大哭着,而云绯本人还要保持一副很高兴、很快乐、很欢喜的表情,当真是……太高难度了。
从简疏白的偏殿到嘉福殿并不需要多久,很快,云绯就带着温衍回到了自己的殿里。春秋她们过来见礼,云绯挥了挥手,就往厨房走去。春秋觉得很诧异,跟了过去,正好听见云绯在让厨房的厨师离开,说要自己来下厨。
顿时,春秋的下巴就掉了下来。
作为云绯一直以来很忠心很贴心的宫女,春秋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个现任主子到底有多懒,懒到吃的东西送到嘴边都不想张口,这样的她,居然要亲自下厨?!
春秋很纳闷,但是眼看着厨师走了出来,她连偷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跟着厨师一块儿被“赶”走了。
厨房的人都走掉后,云绯站在灶台前,犯了难。
因为她忽然忘记,面是怎么做的了。
这么窘迫的事,她实在不好意思跟温衍说,只好在那里掂掂面粉,切切菜,节奏顺序完全不对。
本是在一旁看着的温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握住云绯的胳膊,将她轻轻拉到一边。云绯突然被拉开,面上露出疑惑来:“师傅要干吗?”
温衍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这两年过得很滋润啊。”吃喝都不用自己动手的。
云绯尴尬地笑了笑。温衍挽起自己的袖子,然后拍了拍她的手,吩咐道:“去那边坐着,我来。”
既然温衍都自己出马了,云绯这个完全忘了怎么煮面的人,当然很欢乐地坐到了后面。
温衍很专注地开始加水和面,然后揉捏。这些普通人做来,怎么都和“雅”沾不上边的事,此时由温衍做起来,却格外好看。他肩背线条极为好看,墨发散落肩边,即使在做扯面这种力气活儿的时候,也格外的赏心悦目。
温衍专注煮面,云绯专注看他。到温衍揭开烧开水的锅盖时,那热气袅袅升起,氤氲了整个房间,也仿佛氤氲了云绯的心。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都说君子远庖厨,而他愿意为了自己,亲自下厨做一碗面,这是云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却在温衍真的为她做了后,她满心的喜悦都快溢了出来。
于是,云绯抵不过心头欢喜,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温衍身后,然后,伸手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