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经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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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皇帝要在朝会的宴席之后增加经筵,德阳殿内的群臣们都沸腾了。

    大汉朝的百官们有一大部分是出自儒家,推崇儒学,但大都是师从某位儒士,经学多为家传,所以能将一门经读通的人很少见。

    但这个世上有一种人叫做大儒。

    大儒通全经,大汉朝最璀璨的两位经学家一位是夏侯胜,一位便是萧望之。

    赵兴为了听夏侯胜和萧望之辩经,林氏的生辰宴都缺了席,无他,因为太难遇见了。

    听两位大儒的辩经,胜读多少年书啊。

    夏侯胜从小跟从其父夏侯始昌学习《尚书》及四书五经,也涉学洪范阴阳五行之说。后来又师从欧阳生,学问日渐精深,创立了今文《尚书》,称“大夏侯学”。

    “大夏侯学”强调学以致用,积极进取入世,关心国事民生,偏重于探索经书中的微言大义。

    夏侯胜经常聚生讲学,建学馆,广延学子,成为一代名师,上官太后六岁嫁入皇家时,因为年幼,霍光请夏侯胜为上官太后讲经,为太后师。

    夏侯胜劝谏过昭帝,被昭帝厌弃打入诏狱,长安儒生们跪在长安街上求圣恩,朝臣们也上谏求情,夏侯胜关了一年多才出了狱。

    昭帝暴毙未央宫,霍光立昌邑王,夏侯胜又从天气异象中推算出昌邑王将要被废。

    夏侯胜拦在昌邑王刘贺的车前警告说:“久旱不雨,阴云密布,有人谋反,陛下不要再出去玩乐了。”

    此言吓得霍光一党以为密谋废帝之事被泄露出去,后来才知道夏侯胜是从经书记载中推演出来。

    宣帝即位便非常重视经术,重用通晓经术之士。夏侯胜被升为长信少府,每有大事,刘病己必招他直言。

    可惜如今夏侯胜已经告老,不能来讲经了。

    但还有一个萧望之,萧望之起初学习《齐诗》,师事后仓达十年。后来到了长安还向夏侯胜求教过《论语》、《礼服》。

    萧望之也是博学之士,但又与夏侯胜略有不同,夏侯胜讲究微言大义,而萧望之喜欢以古证今,强调以史为鉴,吸取治国之经验。

    但两人又都喜欢从阴阳、灾异、天人感应上来引经据典,议论政治。

    萧望之也曾从天降冰雹之事上奏刘病己,说霍家当被驱逐出朝廷,此言甚合刘病己的心意。

    今日的经筵上,有萧望之这位大儒在,又有五经博士官,太子太傅和少傅,百官们能不沸腾吗?

    刘病己本来打算让萧望之主持,但看到萧望之已经迫不及待要参与辩论的样子,忍俊不禁道:“罢了,还是朕来主持吧。”

    “奭儿,因你年幼,所以未曾听过博士官讲经。今日经筵乃是经学之盛宴,你当好好体会。”

    刘奭睁大双眼,认真地点头。虽然博士官们所说的话他大都听不太懂,但是太子依旧静静地坐在一旁倾听。

    赵义在殿外,和于永遥遥相对,互相对视一番,便装作不认识一般扭开脸去。

    于永和他父亲一般,不太喜欢这个大姐夫。于廷尉是因为打听了女儿和赵义的旧事,觉得赵义对女儿不好,秩级又太低,有些不配。

    于永却是觉得赵义没有什么主见,又不怎么能喝酒,不够血性,唯一能看入眼的一件事,便是砍了张博,却又惹得身陷诏狱,差点被张家的人毒死。

    没什么用,这一点是于家父子两对于赵义的判断,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殊途同归。

    赵义想讨好于家父子,却也看出人家并不怎么瞧得上他,更担心他们将来认了林氏去,将林氏转嫁他人。

    虽然林氏怀孕,好像暂时躲过一劫,但赵义还是梗着难受,内心又不愿于家小瞧了自己。因这点子心思,在于家父子面前,更显得别别扭扭,施展不开了。

    于永是不爱读书的,也并未从父亲那里学到一点半点律令,只继承了父亲的酒量,本打算祭陵完,就赶紧回家陪母亲过正旦的,不料皇帝又增加了个经筵,甚是无趣。

    赵义却是个儒生,听说殿内在辩经,立即两眼发光,抓耳挠腮的想挤进去听听,却又找不着法子。

    这看在于永眼里,又有了个酸儒之嫌。

    可惜许嘉在殿内陪着许广汉,若不然还可以一起喝酒,于永有些埋怨。

    林天远远见到赵义如此,思付片刻,过来笑道:“姑父,您可以入殿问难,不就顺利成章地留在殿内听经了么?”

    问难,即发问,赵义的水准也许不能讲经,但可以以问难为由,提几个问题,便顺水推舟留在殿内了。

    “你倒是机灵。”赵义卷起自己的席子,准备进殿给大儒们贡献一张席子。

    林天也回去卷了席子,跟着姑父混了进去。

    于永看着这两个人,嘴角掀了掀,犹豫了一阵,拍了一下大腿,也卷了席子入了殿。

    很快赵义的席子便交了出去,和林天挤在一张席上。

    于永大剌剌地坐在于廷尉的旁边,对着许嘉挤了挤眼睛,过了一阵子便打起瞌睡来。

    刘病己坐在高位上,瞧见林天也进来了,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宣室,林天将严祭酒问倒的事来。

    “哈哈。”,刘病己不由得乐了,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严祭酒,严祭酒责无旁贷地代表的是《春秋》一经。

    “父皇,您在笑什么?”,刘奭见众儒都在忙着论经,没有人再关注自己,便仰着小脑袋询问父亲为何发笑。

    刘病己对刘奭在朝会上的表现很满意,便将宣室那日的争论大致给刘奭说了一遍。刘奭看了看林天,笑道:“父皇,儿子想起来了,这是八月节和那个很美的小娘子在一起的郎君,竟然这么有趣。”

    “是啊,你妹妹还说等到皇后册封之后,将小娘子请入宫内玩耍呢。”,刘病己摸了摸刘奭的小脑袋道:“再等等吧。”

    刘奭的眼睛一亮,父皇是告诉自己,张婕妤是不会被立为皇后吗?

    自从听了严祭酒论皇家亲情之后,他一直害怕张婕妤会被立为皇后,张婕妤不喜欢太子,一向表现的很明显。

    长得很像父皇的二弟刘钦,本就处处比他优秀,有了生母张婕妤的支撑,父皇会不会认为自己不适合做太子,让刘钦做太子呢。

    刘奭虽然学了《孝经》,要处处忍让,要让父亲高兴,但是他小小的心里,希望父亲能够一直亲近和重视他。

    今日刘病己的一番话,打消了他的疑虑。刘奭很高兴,觉得自个一定能够和父亲一起完成那个盟誓。

    他仰着小脑袋道:“谢谢父皇。”

    父亲还是爱着自己的,父亲喜欢的几个婕妤里面,张婕妤最得宠,背后的势力也最强大,张家又对父亲有恩。

    刘奭开始懂了,父亲这样做是抑制了喜好,来成全他。

    刘病己低下头,看着太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装着的是满满的孺慕之情。年轻的皇帝心中荡起一片柔情,许平君也经常这样仰望着自己。

    皇帝父子二人情意相通,一旁的儒生们争论的热火朝天。

    几个儒士身下的席子堆得越来越高,尤其是萧望之,身下已经有了几十张席子,说到得意之处,眉飞色舞,还不时摸摸自己的八字胡。

    严彭祖则比较务实,他算了一番,今日的魁首必然是萧望之,但萧望之在任上,不必在意,那么他要做的便是击败疏家叔侄之中的一个。

    疏受是太子太傅,教授的是《孝经》,疏广是太子少傅,精通《春秋》、《论语》。严彭祖打算击败叔叔疏受,将疏广让给萧望之收拾。

    严彭祖先将《春秋》这一经问难的儒生处理完毕,身下的席子也堆了不少,接下来,他向疏受提出了挑战。

    询问的是舜感化父亲、后母和异母弟弟象的故事。

    这个故事刘奭知道,便支了耳朵在听,疏受每每教导太子,必说圣君以孝感化众人。但严彭祖这次问的问题却以《论语》中的句子来问难。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不知先生该如何解释。”,严彭祖虚心地问疏受。

    疏受没料到,严彭祖一大把年纪了,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揪着胡子答不出来。

    若说孔子说的不对,那还做什么儒生,若是说孔子说的对,那舜又算怎么回事?

    刘奭也在一旁睁大了眼睛,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以师为尊并不一定是对的。

    太子太傅被问倒了。

    太子少傅想替叔叔挽回面子,却被萧望之问倒。

    疏家叔侄二人阵亡。

    刘病己却并不以为意,这次经筵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寻找新的太子之师。

    疏家叔侄二人将刘奭教的一心想做圣君,这一点让刘病己很不愉快,只是为了太子的名声,刘病己不可能立即将疏家叔侄二人的太傅少傅之名免去。

    “子房,你不来问难一番?”,看着静静地坐在一侧倾听的赵兴,刘病己突然起了兴趣,想让赵兴参与进来。

    那日宣室内林天和严彭祖之间的辩论让帝王生了疑心,赵家和严家之间的纠葛,弘恭已经查的清楚。

    “严祭酒和几位博士官都在太学教授过你,子房有何疑问都可以在此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