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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虓略怔,“开心?雨心,你想哪去了?”
冷雨心赌气不再说话,沉默一阵,倏地夺门而出,置韩虓的感受于不顾。
“雨心。”雷鸣见冷雨心生气,忙追了出去。
“雨心,你……”韩虓看看门外,又看看与自己因手铐牵扯着的艾文,无奈地叹口气。
艾文撇撇嘴,“不要看我,这事不怪我,我也是受害者之一,况且我比你还不想要这样。切!被这链子拷着,好像我跟你有什么似的,天知道我和你八辈子都挨不着边,一个沉默内向,一个性情豪放,呆在一起只能一个瞪着一个地无话可说。哎!老天,这是开哪门子的玩笑啊?我自己都开难受死了,还要被人误解,真是憋闷死我了。”
韩虓苦笑笑,“我真有那么衰吗?”
“我这才说了一点点你就受不了,那要是我给你全数出来,你岂不要疯掉?”
轩少虎贼笑道:“早知如此,这手铐还不如不开的好,跟我拷在一起,至少你不会这么无聊,死丫头,是这样吗?”
艾文瞅着他,“跟你总拷在一起,那还得了,不弄出个地震来才怪。”
“何为地震啊?”梅雪疑惑的目光在艾文和轩少虎之间流动。
“地震啊?”艾文眼珠转了两转,想了想地震的模样,方道:“简单地说就是吵架吵得地动山摇的样子。”
“啧啧!”梅雪天真地咋舌,“这么可怕?那你们真是很爱吵耶!”
聚在一起的几人,一时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梅庄的善后工作,根本不是他们会思考的事。
梅庄危机一除,这些江湖人士就坐不住了,纷纷的提出有事回去的话。梅子桓怀着无比感激的心理,硬是要留他们在此共庆一晚,待明日天亮后再行出发,大家因为盛情难却,所以都答应留了下来。只是长河五狮这五人怎么劝也留不住,坚决要走。不过他们嘴上不说,大家也都看得出来,他们是受不住饥饿的煎熬,才会这么快想走的。梅子桓劝留不住,最后只好由他们去。
还有一个朝龙,以他以往的脾气,事情一了,他该会不告而别,但今次却是例外,此君非但没走,还主动的留了下来。
他会有这么大的转变,事实上是与一个女子有关,虽然他不想承认,也不想要自己的言行举止、喜怒哀乐去莫名其妙的跟着这个女子转。可是不知不觉中,他的心确实已填满了这个女孩,半点由不得他控制,反而越是控制,便越是忍不住的想她,想她,想得呼吸都快停止了。因此,最终他选择留了下来,即使不与那个女孩说上一句话,甚至只是在旁边看她与别人喜笑颜开,他也感到很欣慰,很满足,哪怕这感觉中同时也夹杂了淡淡的酸楚,不过能够感觉到自己痛了,他也很开心,因为这表示他已经有了感觉,已经不再麻木不忍,已经在慢慢的恢复成一个正常人了。
晚饭时,艾文没再吃东西,她白天吃得太多,到了晚上还是觉得饱饱的。因而她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大家敬杯敬得其乐融融的景象,感受着每个人欢声笑语中的快乐。
古代社会的主仆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其尊卑之分也异常的受人们的重视。作为韩虓侍婢的艾文,不管她做出了多大的举动,立了多大的功劳,最终都会算到她的主人头上,而她即便被人再看得起,终究也只是一介丫头。是以,一场丰盛浓厚的庆祝大宴,她说了句不吃,便没有人记得劝劝她。当然,她此言也绝非说假,只是人们的态度太过冷漠了些。
至于梅雪,她没有来找艾文,乃是她本人不知为何,竟然没有出现在宴会上。
艾文的饭可以不吃,但每日睡前必洗的澡却是不可不做。如今,她已是几日未曾洗澡,若再不洗,铁定要憋死。因此为了让自己换换精神,趁众人吃饭之际,她悄悄吩咐梅庄下人给她备好水,待饭后洗澡睡觉。
梅庄下人早知道梅庄之所以有今天的结局,多半还是她的功劳,当下对她要求做的事,每个人都欣然答应,而且还做得不亦乐乎。
一场愉悦欣慰、欢声满堂的筵席终于在人人酒足饭饱后落幕了。见大家稍有散会之意,艾文便迫不及待地拉着韩虓在梅庄下人的指引下走进浴房,准备洗澡。
韩虓讶异地来到这里,奇怪地看着她,“你想要做什么?”
“洗澡啊!几天没洗,脏都脏死了。”艾文说着踱步到浴缸旁,看着里面热气腾腾的清水,神情极是满足。
这浴缸和现代的简直有天壤之别。
那是一个木制的大圆桶,高及人腰之上,其内装了大半桶的热水,足够人坐着浸泡在里面好好享受。而水的上面,覆盖了一层五颜六色的花瓣,顺着热气,空气中漂浮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听了艾文的话,韩虓冷不防失声惊呼,“什么?你要洗澡?”
“有何不可吗?”艾文先是不以为然,但随即想到了什么,脑子似被电击了一下,侧头看向韩虓,恍然道:“是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在同一房间里,怎么洗澡嘛?”
“就是了。”韩虓连忙点头,“这要传出去,于你的名誉有损,你可不能不慎重考虑。依我看,你就别洗了,不洗又死不了人,何必那么在乎呢?”
“真是糊涂。”艾文郁闷地一拍脑门,“我怎么只顾着要自己干净,竟就忘了男女是不可以随便共浴的呢!真是。可是,要怎么办?我都已经几天没洗澡了耶!要再不洗,真会难受死我的。”
“你才几天没洗就这样子?怎么?你们女人都是这么爱干净的吗?”
艾文苦恼地皱眉,“想想办法,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让你看到我洗澡?”
“为了你的名誉着想,你还是不要洗了。不然,这要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俩……哎!反正对你没有好处,你以后都……”有关男女之事的话,却叫他怎么说得出口?
“名誉?”艾文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洗我的澡,管名誉干嘛?真是,你们的思想也太落后了吧!”
“这么说,你是决意要洗了?”
“我是要你想办法,你管这么多事干嘛?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没想到你比女人还麻烦,还多事,还三八。”
韩虓诧道:“你敢骂我?”
艾文瞪大双眼,“我还敢吃了你,怎么?你不相信?不相信的话你以后等着瞧好了。”
“没见过你这么凶的女人。”韩虓甚是哭笑不得,身为少爷的他,居然被自己的侍女骂。
“你当然没见过了。”艾文瞧他的衰样,得意地笑,“现在见到了是你的荣幸,难得你不为此感到开心吗?像我这种角色,乃是两千多年后才有的产物。地球上,平均四十六亿年才会孕育出一个,简直是稀罕之物,当然罕见了。”
闻言,韩虓哑然失笑,“你也太自夸了吧!也不懂得谦虚一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狂傲得很呢!哎!难怪少虎以前与你合不来,现在都甘愿服了你,原来你真是太难以应付了,像你这种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与你站在一边,若不然,很难保证自己不倒霉。”
“你很有先见之明嘛!”艾文嫣然一笑,立即夸他,“难怪别人会说你很聪明,确实是有自己的一套。这样好了,既然这么聪明,那你就把脑子好好的动一动,想想办法怎样才能让你看不见我洗澡,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的计策。”
韩虓看着她,想了想,“也许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就这样子和衣跳下去,慢慢的洗,被人看到了也没有什么,而且我也不觉得尴尬。”
“什么?”艾文大翻白眼,“你到底有没有大脑啊?穿着衣服怎么洗?亏我还对你有那么高的期望,没想到得来的办法竟是这么的逊,真是太高估你了。”
韩虓苦道:“不然怎么办?”
艾文贼眼一溜,“哦!有办法了,把你的眼睛蒙上不就得了,没有了眼睛,你不就看不到我了吗?哇塞!我真是很聪明耶!这么苦恼的问题都让我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来解决。哈哈!以前怎么没发觉,我这颗脑袋除了很美之外,原来还这么管用,简直是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得倒我嘛!”
韩虓憋不住好笑,“要蒙就蒙吧!说得口都干了,就为了自己夸赞自己,哪有你这种人啊!把自己的长处随时随地地挂在口上,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奇怪了,你老这么自夸,也不觉脸红啊?”
艾文瞟他一眼,贼笑道:“我干嘛要脸红,我又没觉得自己是在自夸,我只是人比较老实而已,这就是所谓的老实人说老实话。”
“你也叫老实人?那这世上的老实人都死光了。”
“其实我也没说错话呀!只是怪你们都太谦虚了,说惯了小话,偶尔听到一句真实的话,就自认为是大话了。”
韩虓不赞成地摇摇头,“不管是小话也好,大话也罢!总之你再说话水就凉了,等水凉了,看你还怎么洗?”
“哦!是了。”艾文恍然惊觉,“多谢提醒。”流目瞥望一周,见墙角衣架上挂着几条预备洗澡的毛巾,立即有了办法。
韩虓跟她走过去,望着她一副认真的模样,心下不禁暗付:“此女装着罗云潜伏到我身边,到底所为何事?瞧她的言行举止,处处显露本性,是扮相太逊了,还是没有刻意的去模仿别人?但是不管她怎么做,她总是有目的的,而我该要怎么做才好呢?要不要现在揭穿她?”转念一想,又付道:“看她似乎也没有恶意,那就干脆等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她若想害人,只要我小心防备,自身安全大可不必担心,而且也可就此查出她所为何事。再则,她来到我身边,那么真正的罗云也必受到了挟持,要想救罗云,还得从她身上下手。”
兀自思付间,艾文已经把布巾折成条形,垫上脚尖蒙住他的眼睛,并在脑后打上活结。
“终于好了,你已经看不到我了,那就当自己不存在,我要洗澡了哦!”审视一下自己伟大的杰作,艾文松了口气。
“嗯。”韩虓双眸是看不见了亮光,但双耳却是敏感地觉察着艾文的一举一动,暗地提防此女会不会突然地对他下手。
此便是标准的练武人的本能,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的风吹草动都难逃耳目。
其实,这似乎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因为不管艾文窸窣的脱衣声,还是轻微的下水声,以及在水中一点一滴的搓洗,都完全逃不过他的耳朵。虽然没让他的眼睛看见,但他基本上能够感觉得出,甚至能够联系出那幅水中沐浴的美景。
此外,还有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因为手铐的关系,艾文的衣服就全都只能脱到链子上吊着,为了不使衣服拖到地下,她干脆往韩虓怀里一塞,顺便让他抱着。
韩虓这辈子从未碰过女人的衣服,此刻抱着艾文的衣物,心里想着艾文沐浴的情景,不觉面红耳赤,抑制不住地心跳加速。他不知道自己对别的女子会不会如此,因而暗地认为这是一种亵渎的思想,为了抛开这无法见人的想法,他甩甩头,努力地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
但是当艾文从水中出来,让他直接地感受到艾文一丝不挂的铜体时,他竟莫名地呼吸急促起来,甚至有一种想上前抱住她的强烈冲动。幸而,他把持住了,没有让这不该发生的错误发生。
从他自小受到的正面教育和他本身所特有的正义气质来看,他真正的算得上是君子,一个乱世中少有的高尚人物。
艾文擦干身上水珠,迅速地穿好衣物,系好腰带,又认真地把在密室中与轩少虎一同得到的玉佩戴在腰带上,这才告诉韩虓,她已经洗好了。而事实上,韩虓岂有不知的道理?
见韩虓无动于衷,以为他是有所顾虑,于是帮他扯开蒙住双眼的布巾,道:“辛苦你了。”
随后,带着韩虓转入另一间浴室,那里的浴桶也同样备好了热水。艾文指指桶中热水,“你就在这里洗澡吧!”
“什么?我也洗澡?”韩虓猛然失声惊呼。要他在女人面前赤身裸露地洗澡,他实在是做不到,而且也觉得难为情死了。
见他夸张的反应,艾文憋笑着,“惊讶什么?不仅我洗,而且你也得跟着洗,并且以后隔不两天就得洗一次,这是最基本的卫生习惯,懂吗?”她以前每天冲洗一次都不嫌烦,现在已经算是放宽政策了。
“不要了吧?多麻烦呀!而且也很不方便。”韩虓苦恼不已,“这样吧!以后一月洗一次,节约一点也不至于弄得这么难为情嘛!”
“不可以。”艾文一口否定后,立即给他长篇大论,“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卫生?不讲卫生对身体丝毫没有好处耶!做人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本来,你洗不洗澡、爱不爱干净,我也懒得管你,只是你现在与我扯在一起,你身上有什么味道我都闻得一清二楚,我总不能要容忍你的臭汗味吧?所以,你必须洗,像我一样要爱干净。”
“你这人的习惯也太繁琐了吧!做人都像你这样,岂不要累死?”韩虓还在企图拒绝。
“我这叫享受生活,懂不懂?好了啦!我蒙上眼睛,你自己洗吧!”见韩虓没有一点反应,上前一步伸手去拉他宝蓝色的腰带,“要不要我帮你?”
韩虓吓得后退一步,心虚道:“我自己来。”
“可以开始了。”艾文邪邪地一笑,把适才蒙韩虓的布巾给自己蒙上。
韩虓看看她,无奈地宽衣解袖,急急地把一堆衣服交付给她后,慌乱地跳入水中。
但是艾文这人向来没有耐心,特别是没有等人的耐心,想她以往与任何人的约会都宁可迟到,而不会早先一步去等人。
是以,她百般无聊地站了半响,便难受得心烦气躁起来,抱住韩虓衣物的手也忍不住地想要动动。
突地,手上像是摸着了什么薄薄的东西,出于无聊没事干,背对着正在洗澡的韩虓,悄然拉开布巾,偷偷翻看。
这不看不要急,一看差点没让她失声笑出。原来韩虓衣服胸前的地方,竟一直放着那次出了梅山镇后,她送给他们的口香糖,韩虓那会没吃,没想到居然留到了现在。
口香糖虽然是封闭好的,但时间长了,艾文总觉得不行,是以窃笑一阵,便使出轩少虎教她的“弹指神通”,倏地一下弹得不见了踪影。她在那密室中弹珠宝弹得多了,此刻弹起来竟也像样。
韩虓倏闻这轻微的破空声响,不觉一惊,抬眼瞄向艾文,一看她没蒙眼的模样,更是大惊,“你,你怎么没蒙眼了?”出于本能,他双手抱住双肩,试图不让自己“春光外露”。
艾文听他叫声,道:“你怕什么,我又没看你。”
可是韩虓还是很怕,惶恐道:“不行,你赶快把眼睛蒙上,你真是很奇怪耶!怎么我还没洗好澡,你就先自行拿下了?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呀?”
艾文一听他这无理的形容词,竟把她说成没羞耻之心的女人,顿时火冒三丈,哪还管他洗不洗澡,转身朝他凶,“闭上你的乌鸦嘴,什么叫没有羞耻?我怎么样你啦?我明明都没有看你,怎么就没有羞耻啦?”
韩虓把身子尽量地往水里缩,唏嘘道:“还说没有,你现在不就在看我吗?”
“呀!你爷爷的,分明是你先惹我,我才转过身来的嘛……”艾文泼辣的模样十足像在骂街。无奈看到韩虓的窘样,她竟嘎然而止,忍不住笑出声来,“哎!奇怪了,你一个大男人,掩着胸部干嘛?又不是女人,还怕人看你胸部吗?嘿嘿!是不是因为肌肉不发达,才不好意思展露啊?”
“这么不堪入耳的话你也说得出口?”韩虓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说话时他还是尽量地掩着身子,不让艾文看。须知,古代男子与女子一样,同样害怕身体的曝光,他们平时从不在异性面前露出一点肌肉,原因是以他们的观念来说,这样做首先是不礼貌,其次是不道德,最后是含有侮辱的成分在里面,是以每个人都很是保守。虽然问他们这样做到底有何不可时,他们也回答不出什么能够说服人的大道理,但是传统是这样子,而他们所受到的教育也是如此,所以这行为在他们脑中已经根深蒂固,似乎已成了他们生活的习惯。
艾文被人侮辱,越发地生气,咬牙切齿地念,“老古董,老古董。”瞥眼韩虓狼狈的模样,脑中忽地冒出个邪邪的念头,当下控制不住地笑笑,“虓少爷,要不要奴婢给你搓背呀?”
“不要了,不要了。”韩虓吓得忙摆手,“我让你这该死的丫头闲着也行了,快转过去。”
艾文懒得管他,继续戏谑,“可是,我是诚心的想要给你洗耶!你看,作为你的贴身侍女,跟了你这么些天,却是什么都没有帮你做过,你说我心里能过意得去吗?所以这搓背的事就交给我好了,我保证给你搓得舒舒服服的,下次还会留念。”
说话间,她把手伸进水里轻荡了两下,“怎么都是花瓣?哎!没有沐浴露,至少有块香皂就好了嘛!”
“你想干什么?怎么可以把手放进来?”韩虓声音颤抖着,吓得魂都快没了。
“哦!对了。”想了想,艾文揶揄道:“听说你们都是不能让人看到身子的对不?看到了就会让那人负责。这样好了,反正你的身体不看我也已经看了,虽说无意,却也确实发生了这事,要不,本姑娘就对你负责,把你娶回家当老婆好了,免得你老是看到我就担惊受怕。”
韩虓听她这反其常规的说法,顿时哭笑不得,“你还要不要脸呀?娶我回家?”
“哈哈哈……”艾文忽然忍俊不禁地大笑一阵,“瞧你那副窘样,哈哈哈,快要笑死我了,脸皮怎么这么薄呀!”
韩虓俊脸一红,“我还没说你脸皮怎会这么厚,你倒好意思说起我来了。”
艾文憋笑着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逗你了,你还是快洗吧!轩少虎那么厉害的臭小子都受不了,就更别说你了,呵呵呵!”
为了给韩虓一点安全感,她复又把布巾蒙住眼睛,背对韩虓站着。
韩虓长长地吁了口气,深深地感受到此女的厉害,能让人这么难以应付,难怪被无极门人抓去后,她还有命逃了回来。
经艾文的一阵折磨,他哪里还有心情去慢慢的享受洗澡的乐趣。当下三下五除二地胡乱洗一遍,便迅速地从浴桶里出来,将衣服穿得整齐。待一切完毕,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恢复了平静。
艾文等了很久,问道:“好了没?”
“好了。”韩虓随口而答。
把布巾取下挂到衣架上,艾文急急询问,“怎么样?洗了澡的感觉很爽吧?那感觉就像脱胎换骨一般,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可我怎么觉得洗得心惊肉跳,感觉非但不爽,还很恐怖。”
艾文贼笑笑,“所以说以后要多加练习。”
韩虓回忆起适才的一幕,一个大男人竟然给一个丫头整得那么惨,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而且想起自己怕她的窘样,竟也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我怎么越想就越觉得你欠揍?如果不想鼻青脸肿的去见人,那你就最好老实点,对谁都不要提这件事,听到了吗?”
“OK。”艾文耸耸肩,“这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我当然不会提了。”
韩虓茫然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这事对我没什么好处。”
“不对不对,不是这一句,再前面的那一句是什么?什么意思?”
艾文想想,恍然大悟,“你是说OK啊!那个,那是好啊、可以的意思。问这个,你很有上进心嘛!”
韩虓“哦”了一声,“这样,走吧!”带头走了两步,不自觉地往胸前一摸,忽地怔道:“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好像掉了。”
“什么东西?很重要吗?”艾文疑惑地看他。
韩虓不知怎么说,向艾文比了比手势,“就是……就是那个长条的,看到了吗?”
“哦!”艾文看出了点端倪,“你是指我送给你们的那个口香糖啊?”
韩虓不自在地点点头,“是,它不见了,你有看到在哪儿吗?”
“那个啊!我看已经坏掉了,就索性帮你扔了,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扔了就扔了呗!”
韩虓脱口惊呼,“扔了?那你扔哪去了?”
“反正是扔了,我也不知在哪儿。”
失望地看看艾文,半响,韩虓终于叹口气,自己弯身下去寻找。
艾文见他很是不舍的模样,憋不住嘲讽,“不要找了,那口香糖都已经变质了,找到了还是不能吃啊!”
“我找我的,你不要讲话。”
艾文忽地想开他玩笑,捉狭一笑,“哎!是不是因为那是我给你的东西,所以你才想要好好的珍惜呀?”
韩虓动作微微停顿一下,又兀自在地下寻找,没有理她。
等了他很久,艾文实在是等得不耐烦,只好软言妥协,“拜托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你不就是想要我的东西吗?那还不简单啊!我再施舍一个给你不就得了?”把韩虓硬扯起来扶正,又道:“别找了,我困得很耶!又不是什么好玩之物,再给你一个就是了。”
翻翻自己身上,竟然发现没有什么东西好送了,但她忽地想到自己满手的戒指,遂伸出左手仔细看了看,无奈地把拇指上的钻石戒指轻轻摘下硬套到韩虓左手的食指上,然后睡意朦胧地道:“给你丢了口香糖,赔你这个该行了吧!很名贵的耶!本来我也很舍不得的,但我实在是受不了你,而且我身上已经没有其它之物了,暂时你就将就将就吧!若是玩得厌了,千万不要丢掉哦!到时还给我就行。切!当二手货卖了也能狠赚一笔嘛!”(某叶翘起大拇指:她理财的能力一向让人佩服。)
打了一个哈欠,她伸伸懒腰,迷迷糊糊地开门出去。
韩虓本没想过要接受她的东西,但他潜意识中并不拒绝她的好意,于是就这样在艾文硬塞的情况下没把东西还回去。
两人出了房门,忽见走廊上,朝龙孤独地游荡着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韩虓认为该给朝龙打声招呼,是以,见着朝龙后,便停下了脚步,待朝龙走得近些,方道:“龙兄,这么晚了还未歇息吗?”
“虓兄不也还未歇息吗?”说这话时的朝龙眼中含着还未退尽的忧郁之色。
“是呀!在下正想就寝,想不到在此遇见龙兄。”想起白天的事,韩虓又道:“白天的事,多亏了你。”
“虓兄客气了。”收敛了情绪,朝龙面色淡然,“事实上在下所做的事微不足道,而且还未做好。”
“哪里,如果不是龙兄你,在下于今还未懂得破解‘九九连环阵法’的奥妙。”
“这么说你已悟出如何破解了?”
“是。”韩虓轻点点头,“可惜没有机会,不然,在下倒想试试看是否真能成功。”
“只要自己肯定了,就一定能成功。你不必惋惜没有机会,事实上,以后的机会恐怕会多得你应付不过来。无极门已经再次出现江湖,我想不会那么快就撒手不干。他们此次东山再起,应该是为报五十年前的灭门深仇。江湖往后有得闹了,你还担心没机会吗?”
韩虓苦笑笑,“在下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无极门既然出现了,像轩苑山庄与朝家堡这等大门大派,今后可能再没有平静的日子。”
“这是必然的,五十年前无极门惨遭灭门之灾,轩苑山庄老庄主——也就是当时的武林盟主轩天青与朝家堡老堡主——我的爷爷——当时的副盟主朝秋志,在那此事件中起了带头作用,因而他们要报仇,绝不会放过轩苑山庄与朝家堡。”
韩虓轻叹一气,“可惜,那时吾等都还未出生,而老一辈的恩恩怨怨却都要算到吾等头上,说来真是很可笑。”
朝龙面露笑意,“你不是一向都很负责、很有担当的吗?这种话居然出自你口,确实很令人意外,而且也不太像你的作风。”
“任何人都以为我韩虓有能力、有胆识、有担当,在江湖上必有一番作为。”韩虓苦笑着,“而实际上又有谁知道我韩虓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甚至是很讨厌和厌倦。如果可以,我很想找一处无人之地,隐居起来。”
朝龙深深地看看他,“这番话出自你韩虓之口,着实让在下感到意外。”
“其实你朝龙又何尝不是如此?”
艾文无法体会他们内心中的那种凄凉之境,但见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叹息着世道,遂故意帮他们感慨,“正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似笑非笑地瞥眼两人,又哀叹,“哎!念天地之悠悠,独苍然而涕下,哎!孤独啊!”
二人见他惟妙惟肖的样子,俱是憋笑不已。
韩虓疑惑地转首朝她道:“你也感慨世道,真的假的?”
“姑娘很会开玩笑。”朝龙说着瞥了艾文一眼,又有意无意地瞥眼他们刚从中走出来的浴室,似是很想问艾文一些事,却有因韩虓的在场而无法问出。
艾文口吻不变,“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哎!这日子怎么过呀?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她东一句西一句地瞎扯着中国古代的诗词,配合韩虓与朝龙此时的心境,听着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千万别看她的表情。她这人虽然自小无父无母,身世凄凉,但她性情开朗,心胸宽广,万事看得开,而且她被人收养后,生活更是优裕,不愁吃穿,过着令人羡慕又无拘无束的生活。其间,即使偶尔被人骂作有娘生无娘养的野种时,她会生上半天的气,然而时间一过,她也就放开,不再去与人斤斤计较。所以像她这类还不知愁为何物之人,怎能真正的了解愁者心中的酸楚?
此刻,她口中在借助古人的词曲帮两人感慨世道的无常与冷漠,听起来也令人伤感。可是,她那不怀好意的神情叫人见了,纵使心中伤感千愁百结,也是再难以继续,进而化为一缕轻烟,跟着她谈笑人生,笑傲江湖。
韩虓与朝龙听了她口中之词,均感聊有知音,但一看她的表情,顿时哭笑不得,原来是被她耍了。
韩虓一扫愁绪,“没想到你还博学多才,出口成章。只是,这些诗词似乎都未听过,莫非是你自己作的吗?”
艾文贼笑道:“我要是能作词的话,我都已经成家了,还会这个鬼样子?”
“成家?”韩虓一下愣住,“这作词与成家有什么联系吗?”
“我要是能作词的话,我不就成作家了吗?怎么没有联系?”艾文一脸的狡黠。
朝龙轻笑笑,“有你这种说法,真是古怪。瞧你适才说得像模像样的,要有句子就再说来听听看。”他说话间总是有意无意地瞄着艾文。
艾文邪道:“你想学吗?呵!”双眸一转,当即卖弄,“人生愁恨何能免?消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里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好一个还如一梦中。”朝龙拍手赞叹,“什么事都觉烦恼之事,是该去睡上一觉,待醒来后就什么都忘了。”
“可我听口气怎么都觉得她是想睡觉了,才会这么说的。”韩虓审视的角度与他不同。
朝龙瞟眼艾文,“是吗?那还有吗?”
他看艾文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在嗤笑她;又像是在询问她,怎会与一个男人共同沐浴;更确切一点说,又像是在责怪她,总之,有种说不出的邪气,叫人全是不自在。
艾文见他古里古怪地神色,感觉极是别扭。她低头嘟起嘴巴,生了半响的气,终于忍无可忍地怒道:“喂!你干嘛老是看我?很奇怪耶!是呀!我是和韩虓共同进了浴室,也都洗了澡,可是我们是蒙着眼睛的,彼此都没有看见对方,难道这样也不行吗?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让人很不自在耶!”说了后又觉后悔,遂自嘲地嗤笑一声,“切!我干嘛要给你解释,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还怕你误会吗?真是可恶!”
她一连串地说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朝龙迷死人不偿命的邪笑。只听朝龙道:“看美女乃是我朝龙的专长,因为姑娘实在是美,美得叫人神魂颠倒,而且性格与众不同,所以在下想要多看看,难道不行吗?眼睛长在我头上,我想要看哪就看哪,难不成这个你也要管?”
艾文气得咬咬嘴唇,“哼!算你狠,可恶的家伙。好啦!我们要休息了,晚安,祝你晚上睡觉做个大噩梦,明天起来哇哇叫……”
韩虓知她嘴巴一出口,便冒不出什么好东西,当下忙截口,“龙兄,晚安,吾二人先走一步了。”拉起艾文就往自己休息的房间行去。
望着艾文被强行拉着离去的背影,朝龙独自摇头。今夜能见到艾文,并与她说上话,他莫名地感到开心和幸福。
艾文似是还不愿走,以至于被韩虓拉着走后不了几步,又忍不住地向朝龙回眸一望。
就在这一望的瞬间,她脑中陡然冒出一个念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能有这样的感觉,她也很奇怪,不过是没有见证的机会了。
直到深夜,朝龙还一直这样飘荡着,踽踽独行。
他其实是一个内心深处很寂寞的人,闯荡了近十年来的江湖,没有一个人见到他不敬畏他、不奉承他。但他却从没感觉到有谁是他可以敞开心怀来畅谈心事的朋友,也就是心灵上真正的朋友。换句话说,他没有一个朋友,因他仗着自己与生俱来的不可一世而又狂傲不羁的霸气横驭着江湖,整日与人们在尔虞我诈中夺利着名利。乍看他已经名利双收,被人们捧入了云端,赢得了全世界;而实际上,他在赢得全世界之时,他已经失去了全人类,而后内心中的那种孤独寂漠的感觉根本不是名利这些东西能够填补的。
如今,他对这种生活已经失去激情,麻木得像一具没有了感情的冷血动物。茫茫人海中,他孤独而盲目地游荡着,身边的明争暗斗,他渐渐放弃,渐渐远离,渐渐在为自己而活,同时也终于能够明白那比他大了十岁的哥哥为什么会突然的觉得人生了无生趣而义无反顾的去了塞外,因他此时就有同样的心境,离开朝家堡,从此不再为了爹而争夺盟主之位。
夜,在寒风的脚步声中起风了,轻轻地拂起他雪一样白的衣袍,使他孤寂的身影更加孤寂了。
人人都说他风流成性,天知道他对女人到底感不感兴趣。或许他会为一时的刺激而去找女人,可是,那些被他找过的女人,往往在他身边呆不上十天就得换人。
艾文被韩虓拉到房间里,便迫不及待地嚼舌,“唉!你干嘛不让我说话?还强迫我回来,怎么这么霸道呀?”
“不是我不让你说话,是你这嘴巴实在是没有口德。再说霸道?我是在帮你耶!”
“可是阻止别人说话就是不礼貌。”艾文强词狡辩。
韩虓郑重其事地道:“我告诉你,任何人你都可以去惹,却惟独朝龙不可以。”
艾文一愣,“Why?”
韩虓听不懂,看了看她,“你说什么?”
艾文不爽地“咦”了一声,“我问你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女人。”
“废话!”艾文嗤之以鼻,“我不是女人,难道会是男人?”
“就是因为你是个女人,所以你千万不可以去惹他。朝龙号称‘魔王才子’,背地里也叫‘风流才子’。”
“风流又怎么啦?”艾文一脸诧异。
见她打破沙锅问到底,韩虓无奈地给她细细解释,“朝龙招惹过很多女人,那些女人也因此而自杀,所以江湖上有女儿的侠义武士,都唯恐避朝龙而不及,而你倒好,竟然……竟然……哎!你最好不要理他。”
艾文唏嘘道:“这么可怕?可是他与你认识,而我又是你的……你的丫头,他也不会放过吗?”
“是女人就不会有例外。”
“那他也太没有人情味了吧!亏他看起来还和你有一点交情的样子。”
“那是另一回事,他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关系而放弃他所要做的事,况且,我与他之间的事,给你说也说不明白。”
艾文沉吟着理理腮边秀发,“你是说因为朝龙的风流,所以很多女人都自杀了,是吗?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女人固然是因他而自杀的,但却是为他而自杀的呢?”
韩虓听得懵了,“有什么区别吗?”他见艾文楚楚动人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无法挪移开眼神。
艾文眉头一挑,道:“区别大了,前一种可以理解为那些女人为了自卫,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而自杀;后一种则可理解为那些女人爱他爱得发狂,爱得不能自拔,却又因得不到他的倾慕,自己活不下去而自杀。”
韩虓奇怪地看着他,脑里寻思着她这奇特的见解,“那你认为该是哪一种?”
艾文想了想,“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韩虓难以理解。
“因为朝龙看起来太优秀了,你看他那狡黠的气质,超凡脱俗的外表,俊朗的容貌,还有那绝顶聪明的智慧,无一不是能打动女人心的优点哦!”
“是嘛?”韩虓愕然道:“我们都从未这样想过,为何你会这样想?”
艾文嫣然一笑,“因为我太聪明了呗!”
“你不会已经对他动了情吧?”韩虓试探着。
“动情?”艾文暗地心惊,眼中看到的只是他的优点,难道真的对他动情了吗?想想又一口否定,“不会,我怎会对他动情?我看他那样子就想扁。”
“真的?”韩虓半信半疑地盯着她。
艾文嘲谑道:“我连你这么优秀的帅哥都动不了情,我还会对他动情?切!”
韩虓被她这间接的一夸,不好意思地沉默半响,突然问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话让艾文迭不失失声笑出,“有没有搞错?你也会问这种问题?呵呵!我看你这么成熟、稳重,应该不会问出这么天真的问题才对,没想到你……呵呵……真是人不可貌相耶!”
她豪迈地一拍韩虓胸膛,憋笑着,“好了,既然你难得这么问,那我就自己的感官告诉你好了。你这人呢!各方面都非常优秀,可以说丝毫不输给朝龙,但是朝龙身上所有的灵气与邪气你都没有。你是那种看起来循规蹈矩,又有能力独撑一面的大英雄、大豪杰,任何女人见了你都会在你这寻求到安全感,也都会敬重你,但却都不会爱上你,除了你那冷雨心是个例外。”
“是吗?”韩虓失望得要吐血。
艾文邪眼瞧瞧他,安慰性地拍拍他胸膛,“别介意,我随口说的,不要往心里去。至于以后会不会再出现例外,那是谁也不能预料到的事,再说,我的感觉是这样,不见得别人的感觉也会如此啊!所以你也不必对自己失去信心。就拿冷雨心小姐来说吧……”
再次提到冷雨心,韩虓竟把脸别过一边去,不想再听。
艾文注意到他的变化,贼眼瞄瞄他,“不想听啊?那我不说了。很晚了,我给你铺床睡觉吧!我想你一定很累了。”
床上的铺盖是很简单的,这么凉的天,却只有一床薄薄的被褥,而且床板似乎也没铺什么东西,看起来很硬。那个睡觉靠的枕头,艾文审视了半响,亦是没弄懂是个什么玩意儿编织成的,柔软度太小。总体来说,所有的东西她都不满意,虽然这一夜她并不准备自己上床睡觉,但她这人向来重视物质生活的舒适。因而,即使只在这样的床边坐上一晚,她也会觉得不爽。当然了,比起她那张宽大柔软的床,这简直就是天上与地下的差距,根本无可比拟。
艾文在衣柜中翻出四张被子,两张叠合一起铺在床上,一张与床上的被子重叠起来,还有一张,她将其折叠成枕头的样子代替了枕头的位置,一切就绪后,她才觉得有点舒服的感觉,也才有点像人睡的床。
韩虓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铺上铺下的整理,弄不懂她这是在干什么,他们睡觉向来很随便,哪像艾文这般的铺张浪费。
艾文边整理,口中边忍不住小声叨念,“真搞不懂这些古人,有资本享受之时,还这么不会享受,真是蠢。”
韩虓未注意她说的话,指指她干的活,“铺这么多干嘛?”
艾文立起身子,“好了,你可以睡觉了。”
“我睡觉,那么你呢?”
艾文笑眼迎上他,戏谑道:“你看我能与你同床吗?”
韩虓脸一热,“你睡吧!我在旁边坐。”
“你真是经不住开玩笑耶!虓少爷,才这么一句话你就别扭。”艾文将他推坐到床上,“行行行,我以后懒得开你玩笑,该好了吧?今晚你睡,我在旁边坐。”
“不,你睡吧!”韩虓推辞着,“我是男人,我能挺得住,我在旁边坐着也无所谓。”
“又在发你男子汉大丈夫的瘾了,是吧?什么男人女人,还不同样是人,干嘛要这么计较?”
韩虓诧异地望向她,“男人不就是天生要保护女人的吗?”
艾文手一挥,“这观念太老套了,我不赞同,什么男人天生就要保护女人,要有责任感是不错了。不过,那责任感也是彼此的,男人要有,女人也得有。”
“这观点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的想法也太大胆了吧?”
艾文自豪地一夸,“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也!”认真地看看韩虓,突又道:“我知道你很累,这些天来,你毫无空隙地跟无极门人周旋,一直没休息好,所以才想要你睡觉的,你就别再推辞了。”
韩虓深深地看着艾文,心下倍受感动。印象中,二十四年来,似乎还未有人对他如此说过话,因而,一时间他心下不自觉地冒出一股难言的感动。
从没被关心过的人,突然地受到别人无意中的关怀和重视,总会感动得不能自己。
艾文继续道:“别担心我,给无极门人抓去的后,不小心被关在了密室里,一连睡了好几天,要睡也睡够,所以不用担心我。”
“真的?真的如此吗?”韩虓有些克制不住的激动。
艾文解下他的披风,“你很啰嗦耶!本姑娘没那么好的耐心,你再说的话,我保证以后整死你,听到了吗?做人要爽朗一点,懂不懂啊?看来你以后要跟我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韩虓哑然一笑,“我很你学?你真是大言不惭,你能教我什么呀?”
艾文诡谲道:“我能教你与你的正直完全不同的东西,帮你脱胎换骨,变得豪爽一点。当然,我所说的豪爽与你理解的豪爽是不一样的。”
见韩虓还不躺下,于是,弯身帮他脱了靴子,半推半扶地令他躺下,又拉来被子给他盖好,才又道:“祝你做个好梦。”
她忽地灵光一动,又问:“哎!是不是这些铺床脱鞋之事,都是我干的?”
“差不多如此。”韩虓嘴上说着,暗地里却是在笑,既然要扮丫头,怎会连这么笨的问题都问得出。
不过,看样子,她似是真不懂这些事,想必以前并不是别人的丫头,难怪一出口就尊称自己为“我”,全没有做奴婢该有的卑微。
“这样啊!好麻烦。”艾文嘟嘟嘴,见韩虓还睁大着眼,漠视他一眼,“你还睁着眼睛干嘛?睡你的觉。”
韩虓嘴角一牵,“你不是有东西要教我吗?那就教吧!在下洗耳恭听。”
艾文瞧他故作虚心的样子,忍不住发笑,但她笑了一下,忽地想起适才提及冷雨心时,他的表现以及由他表现而推出的他当时的心境,遂收敛住笑意,认真地道:“想学?那好,你先回答我,刚才我提到冷雨心,你为何听都懒得听?”
韩虓一听又是冷雨心,忙闭住眼睛睡觉。
艾文咂咂舌,“切!装什么睡?别每次都这样,不是要我教你吗?那我今天就给你上一课:做人不应该逃避,而应该面对现实,自己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你如果不说,那谁知道你要什么啊?人的自由是自己掌握的,而自由本身是由意识掌握的,如果你意识都被人掌握了,那人活着还有何生趣?”
韩虓似是被她这意蕴深长的道理吸引住了,复又睁开炯炯有神的双眸,满是迷惑。
艾文又道:“我不知道你和冷雨心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但不管是什么,你们都应该要解释清楚,误会只有说清了才能释怀。如果不说,憋在心里让彼此都难受岂不也是一种折磨?所以有机会你一定要找她谈谈。”
韩虓无言,静静地躺着,眼睛依旧直视艾文,貌似在发呆。而事实上,星目却已看向了他的内心深处——那个冰封的童年时代。
久久,他终于幽幽道:“我和雨心没有误会,从来就谈不上误会。记得十四岁那年,师母她老人家突然病重,看了很多大夫都说无药可救,最后师父只好请道长来给山庄扫邪。但道长做了七天七夜的法式后,竟说要给山庄冲冲喜,师母的病情才会有好转。于是师父就择了个良辰吉日,让我和十岁的雨心订婚,所以后来我们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了。”
在艾文认为两个能够答应订婚之人就一定是相爱的,是以,她丝毫不去考虑古代男女之间的婚姻是不是由媒妁之言才结合在一起的。但听她道:“那应该有很多年了吧?这么多年的感情,应该值得珍惜才对呀!”
“是这样的吗?”韩虓一脸茫然。
“看你茫然的样子,还是快睡吧!什么都别想,待明日醒来或许就能想通了。”
韩虓睁大着双眼,“我睡了你不是很无趣吗?”
艾文谚笑,“别死撑了,你以为你不睡,与我大眼瞪小眼的无话可说,就有趣了吗?”
“有这么差劲吗?”韩虓好生失望。
艾文无奈地摇摇头,“懒得理你。”
为了韩虓能够睡着,她决定不再跟他说话。当下把床边用不着的枕头放到地上,将其当做矮凳子,斜身跪坐在上面,双手往床上一趴,埋头枕在上面,闭目养神。
见艾文困得想睡,韩虓也觉无趣,于是双眼一闭,径直安然睡去。
如此气候寒冷的高山,夜间冷得吓人。呼呼的寒风来回奔跑着,不时传来树木“咯吱咯吱”的摇晃声,瞬间抖得一地的落红。深沉的夜下,梅庄渐渐进入沉睡的状态。
其实艾文哪里睡得着,她只是装模作样地做给韩虓看,好让他安心而已。随着时间的加长,她越坐越觉得冷,抖抖颤颤地酝酿了很久亦未睡着,但她许是太累了,处在这样的冷夜中,熬到深夜时分,居然入睡。
她口中是说过因睡了几天而不想再睡的话,只是那些都不过是骗韩虓的谎话,她与轩少虎在山林中又累又饿地逃了一整天,本身早就累得站不住脚,焉有不想睡的道理?但考虑到韩虓的处境后,她知道韩虓比她岂止累了百倍,因而便把这睡觉的机会留给了他。
她永远是一个会为他人着想的人,所以她身边的人无不因她而感到快乐。
这绝对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夜半三更之时,冷雨心因失眠而翻身下床。出得房门,行了几步来到韩虓门前,她似是想要伸手推门进去,却又迟疑着不敢进去,因她怕一时的失态而毁坏了自己在韩虓心中的形象。是以,她就一直这样踌躇不前。
她会这样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韩虓乃是她的未婚夫,现在却和别的女人呆在一起,这于情于理都让她接受不了。所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因而她的担心不无道理。
却料她未站多久,又有一人冒了出来。
为避免被人认出而难为情,一听声响,她忙闪身躲起,在暗中偷偷观望。
来人是轩少虎,她险些惊讶出声。但见轩少虎到此后,并不像她之前一样的顾前顾后,他只在门口略微犹豫一下,便毅然推门进去。
哪知他进去才眨眼工夫,就退了出来,朝原路返回。
冷雨心见他举动离奇,在他走后,悄然飘身到门口,轻轻推开一个小缝,瞥了一眼里面的情形,终于大大地松了口气,并放心大胆地回去。
离去不久,轩少虎竟又回来了,但他这时手中抱了一床被子,看样像是特意为艾文准备的。
悄无声息地进了房间,见里面睡着的两人都还沉迷在梦乡,似乎没有一点感觉。他于是把被子盖在艾文身上,把她严实地包住,蹲一旁看她睡着的样子。
原来,他适才进来了又出去,乃是见艾文冷颤的睡态,因担心她着凉,才返回去抱被子的。
艾文睡梦中,朦朦胧胧地感觉暖和多了,只是她眼睛闭得太紧,想睁也睁不开。
轩少虎安静地在她旁边呆着,没有想过要吵醒她。凝视艾文安适的睡态,他不觉感触良多。
在这之前,他从未觉得女人有何重要,而他也时常带着鄙夷和不屑的眼光来看她们,因他认为女人都太过软弱,处处要人保护,没有什么用处,反而是男人的累赘,所以他瞧不起女人的无能。
但是,自遇到艾文后,艾文就彻底地使他改变这种偏激的观点,让他觉得女人原来也有能力超凡并且能够胜过男子之人,这类人,不管遇到多大的危险,似乎只要有她在,就会有一种安全感。
或许别的女人他还会用以往的心态来评判,但至少对艾文他知道他不会了,他由衷地欣赏艾文,甚至不知不觉地对她生出了一种爱恋的情愫。只是,这感情的些微变化,他还不甚清楚。男女之事,对他来说,像是蒙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致使他隐有感觉,却是无法琢磨得透。
良久,艾文跳动的神经终于感觉出旁边多了一人,她朦胧地睁开眼,看了看轩少虎,懒声道:“虎少爷呀?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轩少虎轻轻一笑,“因为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你果然是很让人不放心耶!”
“啊?是吗?”感觉身上披了床被子,艾文侧头看了看,总是清醒了过来,“被子是你拿过来的吗?”
“因为被子说你太冷了,所以就把我带过来了,觉得舒服些了吗?”
艾文一笑他开的玩笑,“还好了,谢谢你。想不到你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细心谈不上,大概是因为睡不着,所以想要四处走走,这才顺便过来的。”
“这么说你失眠了?”艾文略显惊讶。
“哪有,大概是昨天之前睡多了。”
“吹牛!”艾文不信,谑笑道:“老实交代,你在想什么呀?是不是与纪柔兰小姐有关啊?”
“才没有,你别乱猜。”轩少虎眼神闪烁,逃避着她的话题。
艾文笑笑,“还不承认,看你不自在的样子,明明就有。说嘛,咱们也算是共度患难的好哥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轩少虎看待男女之事,不像韩虓一样的会脸红,他道:“死丫头,你嘴巴很臭耶!谁要你在这乱点鸳鸯谱的?说没有就没有啦!”
“开玩笑的嘛!不要生气。”
“你说咱们是好哥们。”轩少虎盯着她,眼有深意,“咱们真只是好哥们那么简单吗?难道密室中,我对……对你的……无礼,你也……不介意?”
提起密室,他指的当然是那件情不自禁地强吻艾文的事。
艾文一听他提密室,脑中猛然就想起了这事,哪知轩少虎要说的也是这事。
刹时,她不禁神情慌乱,眼神飘忽,“那个……哪有……什么事……”
奈何口才极好的她,面对这个,一时也不知如何表达,她只想彼此忘记这个错误,永远都不要再提。
轩少虎语声涩涩地道:“你如果要我负责,那我一定会负责的,绝无半分推辞。”他其实是很想负责,但这么露骨的话他试了几次也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