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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终于想到了这件事的奇怪之处。
如果管梨从一开始打得就是让桃夭带萧寒芷逃跑的主意,那他根本不必多此一举的暴露出自己要改萧寒芷命格的心思,这样一来,他也不必将梵音拖进计划之中。少了一个人知道,岂不是更好?
而且,如果他真的想杀桃夭的话,何必等到事情闹得这么大的时候再动手?桃夭的道行远不及他,他根本无需做这么多多余的事情。
死一般的沉寂之中,梵音像所有人一样停下了手中动作。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管梨身上,祁凡更像是重新认识了管梨一次似的眼中满是震惊。
“谢过三位相助。”彻底捏碎了桃夭的心之后,管梨才看向了楚江王三人。
楚江王、平等王、转轮王皆是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示意阴兵撤退。他们本就无意与祁山之主相抗,只是顺从了管梨的要求,暂时替他拦住祁凡而已。
管梨从未担心过桃夭会被十殿阎君所杀,他刚刚主动留下来拦住冥界的追兵,只是因为想要借此机会请十殿阎君帮忙挡住祁凡。
他真正担心的是祁凡出手救走桃夭。
他想要桃夭的命,谁想要救桃夭一命,才是他的敌人。
“管梨......”即使阴兵已经慢慢从他身边退开,祁凡仍是不为所动的紧盯着不远处的那个年轻男子。他与扶笙是上万年的故交,可以说是看着管梨长大。而今时今日管梨所做之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你知道桃夭是谁吗?你竟然在我面前动他。”因为太过激动,这个祁山之主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扭曲。
“我比你更知道他是谁。”管梨答了一句大家都听不懂的话。然后突然将手抽回,已经毫无声息的桃夭很快倒在了地上,不等祁凡过去便已经在淡淡的光芒中失去了人形,他所倒下的位置则慢慢长出了一棵接近枯萎的桃树。
连心都被捏碎了,桃夭算是彻底被打回了原型,看样子连再次修炼成妖都很难做到。
看着那株桃树,祁凡终于抬起了微颤的手,而当他再次看向管梨时,目光中已经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杀意。
“小心。”眼见着形势不对,站在管梨身侧的梵音连忙小声提醒了一句。只是,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见那道刺眼的光芒已经到了她的眼前。
祁凡的这一招没有对着管梨,而是对着管梨身边的她而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根本无法闪避,梵音眼看着那光芒接近自己,她能做到的唯有抬起双臂挡在额头前。但是过了不知许久,无论是疼痛还是其他感受,都没有如想象中那般降临在她身上。她以为这一次又像是上一次那样,是管梨替她挡住了一切,于是连忙放下了胳膊。
不过,眼前的景象和她想象的相差甚远。
管梨仍是好好的站在她的身侧,一动未动,她的面前也没有那闪着金色光芒的结界,反而是身上所穿的红色嫁衣突然散发出红色的微光,衣衫上所绣的每一个图案都仿佛有了灵气一般动了起来。
这个景象无疑勾起了祁凡的好奇心,他像是忘记了桃夭之死一般,并起的两根手指对着不远处一个阴兵所持的兵器轻轻一勾又朝着梵音这边一指,那把长矛就被他隔空勾了起来,然后迅速的朝着梵音这边飞来。梵音连忙后退,不过事实上她根本不必躲开,因为无论是怎样的兵刃飞过来,都会被她身上的红光挡回去。
“一件被生魂附着的嫁衣,就能挡住这些?”似是觉得这种事情十分荒唐,祁凡从刚刚的怒气冲冲变成了现在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接下来烦劳各位了。”管梨也不解释,对着那三殿阎君说了一句之后,便拽着梵音离开了此地。
尚且弄不清状况的梵音突然被他强硬的带走,一边走一边好奇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嫁衣,她希望他能告诉她哪怕一点点原因,解释一下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始终不说话,她也只有跟着他走,走了一段路又扭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情况。
然后,她就看到了让她倏地瞪大双眼的景象。
就在那株已经枯萎的桃树上,突然升起了几缕轻烟,而楚江王只是抬手一挥,那几缕轻烟便聚成了一股,紧接着慢慢化作了一个模糊的形状,最后变为了一个清晰的人。
竟然是已经被打回原形的桃夭。
见梵音仍是诧异的望着身后的一切,走在前面的管梨立刻转过身蒙住了她的眼睛,连拖带抱的带着她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所及之处。
“死而复生”之后,桃夭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竟已是魂魄离体的状态。可是,他连肉身都没有,又怎么会出现魂魄离体之事?
眼看着这个树妖竟然真的如管梨先前所说那样成了鬼魂之身,三个阎君在面面相觑之后,还是挥了挥手示意阴差上前押了他。就在被迫扣上枷锁的一瞬间,脑中一片混乱的桃夭突然像是被天雷击中那般僵在了原地。
前世过往一一于脑中闪过,他终于想起来了该想起的一切,那遥远的洪荒之时,那金鼓连天的战场,那个不为人知的约定,那个喜着红衣的姑娘,还有......他侍奉的君上。
“只是被杀了一次,难道还会变傻吗?”唯一一个对眼前景象不觉诧异的是祁凡。祁山之主好奇的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笑着问了一句之后就对楚江王交代着,“已经变傻了,你们还是带他走吧,祁山不要他了。”
“你就不能多装一会儿悲伤的样子吗?”回过神的桃夭哭笑不得的扭头看他。
身为一个早已看出事有蹊跷的人,祁凡明知他不是真的“死”了,还即兴装出了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想要跟管梨拼命。不得不说,有关桃夭的一切事情都可以算得上祁山之主的消遣之一。
只是......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管梨是谁,那个女人又是谁。”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祁凡终于敛了笑意,似是感叹又带着一点悲哀的低声说了这句话,然后拍拍他的肩,头也不回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去,那是祁山的方向。
“再见了,媳妇。也许你再也不会回祁山了。所以,我只说最后一次。走好,你还是祁山的桃夭。”
*
回去的路上,梵音要求回到自己在天上的住处一个人静静。可是,管梨不同意。
“你要回去也可以,我跟着你。”他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自己说了奇怪的话。
“救命之恩我改日再还给您,跟着您实在是太危险了,您放过我吧。”梵音试图用自己的真挚打动他,“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把这些天的事情说出去,绝对不会!”
事到如今,她的思维已经跟不上事情的变化。所以她干脆什么都不想了,也什么都不想知道了。知道的越多,下场就越是悲惨,她已经对这个道理有了很深刻的了解。
不过,偏偏她遇到的是一个极为不讲道理的人。
每当她不想知道一些事情的时候,他都像是要与她做对一般,态度强硬的把一切都告诉她,而且不允许她不听。
“我就直说了,我那个最大的秘密。”两人站在南荒附近一处不知名的荒地上,他握着她的两个手腕不让她捂住耳朵,然后毫不犹豫的将她最不想听的那件事说出了口,“我在找当年青央座下的十个神将。”
起因不过是当年的青央想要保住只属于东皇的宝物东皇钟。于是,她对师诏下了一个不可违抗的命令,无论日后出了什么事情,定要护住东皇钟,不让其落入他人手中。
而在那十个亲兵相继身死之前,却也曾在私下里做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约定。若是青央有所不测,他们定要用那上古神器东皇钟救青央一命。
“除了那十个人之外,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父君扶笙。现在,那十个人都死了个干净。而我......”说到这里,管梨迟疑了一下,似是想不出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想法。
“您爱慕青央上神。”被迫听完这一切的梵音替他说出了这句话。
她的脑袋总是该灵光的时候不灵光,不该灵光的时候很灵光。经常接触男女感情之事,她对这种事太过敏感了,连想都不用想就猜出了原因。
能让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事情如此尽心尽力,定是因为他爱慕于她,哪怕他们从未谋面。
听她说出这句话,管梨先是一愣,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却始终都没有发出声音,算是默认了她说的一切。
“那您想怎么做呢。”梵音无奈的动动手腕示意他放开自己。既然已经听到了他的秘密,再多听一些少听一些都毫无区别,反正她横竖都逃不过这一劫了。
又沉默了片刻,管梨才出言答道,“东皇钟已随师诏葬身幽冥血海,想再取出它来,定要集那十个神将之力方可办到。我听父君说过,当年除了师诏之外,其他九人身死之后的魂魄皆被女娲娘娘送入河图洛书之中。河图洛书本是妖皇帝俊所拥有的先天灵宝,又是混沌青莲莲叶所化,除了东皇钟之外再无神器可与其相提并论,可保魂魄不散再次转生。”
河图洛书身为天地至宝,四海八荒无人不知。就连最低级的小仙都知道在遥远的上古时期,因故身死的伏羲大神就是通过河图洛书才得以转生的。
“所以说,我只要找到那九个已经转生的神将,然后让他们回忆起前世之事,就可以救青央一命。”面对她困惑的目光,管梨很快解释道,“让他们想起来的办法很简单。无论他们现在是人是鬼,是神是妖,只要再死上一次就可以了。”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费这么大的周折才杀桃夭。”梵音仍是不解,而且忽略了自己已经不对他用尊称的事情。
“因为我要等到萧寒芷的魂魄散尽时再动手。我已经再萧寒芷的身上动了手脚,只要让桃夭带着萧寒芷生魂离开,她便终会化作这嫁衣的精魄。”说着,管梨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大红嫁衣,此刻这衣衫已经不再散发出光芒,只待身着衣衫的人再次遇到危险时才会发挥作用。
那是个关于忠诚与信义的故事。不仅是那传说中的三千神将,青央的其他侍从们也尽皆效忠主上,甘愿为主上豁出性命。而桃夭与萧寒芷的初遇其实并不是在凡间,早在上古之时,他们一个是青央的座下神将,一个是从小侍奉青央的神女,彼此心意相通深爱对方。可是不久之后,桃夭便死在了巫妖大战之中。悲愤之下,寒芷将自己的精魄与青央身上所着衣衫融为一体,代替心爱之人成为守卫主上的屏障。
“萧寒芷已经完全不记得前世的一切,而在我动了手脚之后,她只亲手缝了这一件衣服。所以,只要穿着这嫁衣,任何人都无法伤你分毫,可保你性命无虞。”管梨并非执着的想要她一直穿着一身嫁衣,只是现在唯有萧寒芷用自己的精气所缝制又用生魂融入的衣衫才可以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那你把这衣衫给我做什么?萧姑娘那样忠于青央上神,即使是转生之后也想继续保护主上的话,这么珍贵的东西,你怎么可以让我穿在身上?”知晓了一切真相之后,原本就有些不习惯这身嫁衣的梵音更是如被茧缚般不自在。
管梨用眼神示意她安心,然后才答道,“因为我需要你帮我寻找那几个神将。”
梵音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我从未想过要动萧寒芷的命格。所以,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一定要将你牵扯进来?”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终于承认自己的目的,“改命格一事只是我接近你的借口。我不知道剩下几个神将到底转生到何处,记载了此事的那本天命书簿就在天府宫。我无法触碰那个东西,所以,我要找人帮我一起偷出来。”
但是,只要盗取了这个书簿,便触犯了无法赦免的天规,从此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逃命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