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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之后,一甲三人的授职很快便下来了,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是从六品的职位。而榜眼和探花成为翰林院编修,是正七品的职位。
皇帝并没有让其余的进士等许久,大手一挥,大部分都打发进了翰林院,成为了庶吉士。
别以为庶吉士是多好的职位,不但无品级不入流,也没有固定的事情可做,虽说是天子近臣,负责起草诏书,为皇帝讲经解道,是历朝内阁辅臣的重要来源,但实际上呢,不入流没有固定的职务,也就是说,他们的以后道路的好坏,也就是靠着皇帝的心情罢了,但看老皇帝现在的心情,肯定是不咋滴。
当然,这只是现状罢了,如今老皇帝正在气头上,原本为了太子准备的一届科举,再一次成为了几个皇子博弈的棋局,最后获胜的当然不可能是还在宫中居住,既无外加势力,也无特殊天分的小太子,他能不生气才怪了。几位皇子自然也明白这一点,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轻举妄动,不过等这个时候过去,这些人不一定没有起复的可能性。
相比于这群苦逼的进士,一甲三人实在是幸运的,至少他们都进了翰林院,还有具体的职位摆在那儿,虽然说实在的,修撰和编修也没有固定的事务,但总比庶吉士要好许多。
贺文麒也觉得自己是走了狗屎运,若是没有探花郎的名头,他恐怕就要跟其他的进士一般,上不上下不下的窝在那儿了。
历朝的官服是朝廷下发的,因为都有定制,其实制作起来十分迅速,在被派遣了职位之后三日,贺文麒就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套官服。他心中想着,这官服也只有一套,要是穿的脏了怎么办。
官服主要是藏青色和藏蓝色,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耐脏这个问题,才选择这两种颜色。上头绣着的麒麟十分精致,比起李氏的手艺也丝毫不差,可见朝廷在这一块也是用了心的。
官服有点像是明朝的麒麟袍,大襟、斜领、袖子宽松,前襟的腰际横有一,下打满裥。
拿到官服的那一日,贺文麒倒是不觉得哪里惊奇,倒是李氏心中高兴的很,送走了那几个官差就打算让儿子试穿看看,虽说也是报了尺寸上去坐下来的官服,但也有可能不合适不是,儿子毕竟还未长成,身材瘦削,跟大部分官员还是有些差异的。
贺文麒说不过她,最后到底还是当着一家人的面穿上了,这种暗色系的官服,穿着其实并不好看,若是等官职上升,穿上黄、绿、赤、紫织成云凤四色花锦绶,那才真的显得有气势。
不过贺文麒肤色白皙,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晒黑,随着青春期的到来,似乎越发的细腻了,李氏别的都随他,只是不准他糟蹋自己的好模样,要是他一个不注意还要逼着使用牛乳,贺文麒实在是受不了,这些年来也断了自己晒成小麦色肌肤的心思。
这会儿藏蓝色为主的衣服一上身,倒是衬得肤色越发白皙剔透,在阳光下甚至带着几分透明的错觉,跟他平时所穿的青色儒衫截然不同,李氏看着微微一愣,忍不住笑着说道:“你这孩子真的会长,光挑了我跟你爹最好的地方了。”
两个小丫头碧水碧云更是捂着嘴偷笑起来,贺文麒有些无奈的转了个身,觉得没有哪里不合适的,李氏却拉住他上看下看,愣是挑出一些地方来,这才说道:“好了,你换了下来吧,我待会儿收拾收拾,这才更合身。”
贺文麒拿她向来没有办法,只好依言办事,刚脱了下来,却看见一个婆子走了进来,正是厨房的林大娘,只是这会儿不是午膳的时候,她也像是从前头来的,该是林大爷有事情让她进来说话。
果然,林大娘走进屋子,笑着说道:“夫人,那边又送了帖子过来,这次,说是在忠勇伯府内举行宴会,族长夫人嘱咐,让夫人一定要带着少爷参加。”
李氏却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以前也没见他们这般殷勤过!”
贺文麒自然明白,这是自己探花郎的名头起了作用,一甲三人到底是与众不同,不过忠勇伯府到底是伯爵府,虽然如今已经成了子爵,但那位老太太可还在,门口也依旧挂着伯爵府的牌子,又是长辈,自己若是执意不去的话,反倒是显得不懂礼数,想了想便说道:“你去回了,说母亲回去的。”
李氏其实也知道,忠勇伯府好歹是贺家的领头人,如今儿子有了功名,却更加不能随心所欲的得罪人了,最重要的是,那边曾经的忠勇伯夫人,算起来还是儿子的伯母,长辈亲自开了口,他们不上门的话未免显得不近人情。
忠勇伯府,现在说起来其实已经只是子爵的府邸罢了,但好歹也是跟着□□打过江山的人,在京城也有几分薄面。要说起来,如今京城里头,除了诚贵妃出生的永昌王府是异性王的存在,就只有一个跟老皇帝同辈份的安宁王府还在,不过安宁王一向不理朝政,最喜欢寄情山水到处游玩,倒是比永昌王府低调许多。
并不是所有的爵位都能一代代传下去的,历朝的几个皇帝,不管在处理政事上如何,御下却都有几分手段,当初□□时期分封的王侯,如今仅存的只有一个永昌王府,这还是因为永昌王府每一代都能出一个宠妃,是在也是个奇葩。
在贺文麒看来,永昌王府也是在玩火,他不知道老皇帝为什么能够容忍永昌王府的存在,但一旦新君上位,并且不是那位二十王子的话,谁能容忍一直在戳自己眼珠子的人。
除此之外,当年开国时期分封的几个国公爷,宁国公安国公镇国公和禄国公,在□□时期就直接被作死了三位,唯一剩下的就是禄国公,但禄国公是出了名的碌碌无为,大概也是如此,皇帝也能一直容了他。
不得不说,历朝的皇帝都缺少容人之量,看看这些贵族的变迁便知道,贵族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当然,弄死了这些手握重权的国公爷之后,历朝的□□皇帝总算是想起来,要是把开国功臣都杀光了的话,他的名声恐怕也不好听,这样一来,下面的几个侯爵倒是存活下来。
爵位都是依次减等的,忠勇伯府上曾经也是侯爵的爵位,只是子孙不争气,从来没给皇帝格外开恩过,如今就成了子爵。但便有几位能得到皇帝青睐的,于是便有了如今的勇毅侯和神威侯。其中神威侯还是老皇帝一手册封的。
忠勇伯在这样的大环境中,能够安安稳稳的一直传承下来,其实也是个本事,当然,那些有权有势的贵族,其实是看不上忠勇伯这样的破落户,即使如今还有一位老太太在,但这样的宴会,也很少有那几家会卖面子过来。
当然,贺文麒非常明白,在那些有实权的人眼中,忠勇伯已经是纸老虎,谁都可以踩一下,但在贺文麒的面前,忠勇伯依旧还是庞然大物,要是他们豁出面子就是要对付自己这个新晋探花郎,恐怕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贺文麒到底是贺家的人,忠勇伯也是贺家的一脉,虽然当初贺家做事情不地道,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到了赴宴那一日,贺文麒果然与李氏收拾停当,准备出门做客去。
等远远的看见忠勇伯府前头两个硕大的石头狮子,李氏倒是有些紧张起来,虽然她嫁进贺家将近三十年,但实际上从未来过忠勇伯府,事实上,在贺文麒出息之前,忠勇伯府的眼中恐怕也是看不见他们这些穷亲戚的。
贺文麒见她紧张的脸色都有些变了,便笑着握住李氏的手,笑着说道:“娘亲何必紧张,忠勇伯府也不过是子爵府罢了,再说了,如今您儿子是新鲜出炉的探花郎,他们定然不会为难,好歹您也是个安人了不是。”
李氏是贺文麒的嫡亲生母,在他职位下来的时候,李氏的诰命也跟着一起来了,虽然只是个安人,但好歹也是有诰命的女人,跻身于官家太太的行列。贺文麒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即使他死去的老得也是个从五品,但如今的历朝重文轻武,那时候居然迟迟不给李氏诰命。
李氏一听这话倒是笑了,忍不住戳了一下儿子的额头说道:“哪有你这么自卖自夸的。”
贺文麒见她放松下来,才笑着说道:“说起来,那位老太太也不过是母亲的平辈,母亲无需太过紧张。”
李氏其实也反应过来,如今她在外头的表现也代表着儿子的面子,李氏是个好强的,自然不愿意给儿子丢人,想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贺钟明的辈分不低,这会儿倒是成了优势了。李氏倒是忘记,当年他嫁进来的时候,还嫌弃贺钟明的辈分实在太高,连见面礼都没有几份好拿。
贺文麒坐着来的马车其实很标准,只是在一群华丽的马车映衬下,倒是显得十分的落魄。贺文麒对周围这些人的眼光也不在意,直接扶着他老娘下了车,等他一出现,倒是很快有门人认了出来,毕竟当初打马游街的时候,他们都是凑过热闹的。
看着带着几分殷勤的门人,贺文麒笑得一如既往的和煦,对不熟悉的人,他一贯都是带着翩翩文人的态度。也不假人手,直接扶着李氏走了进去,虽然是宴会,对方又是指名点姓的让自己来,但其实这年头男女大防,他也是不可能直接走进内堂的,到了里头只能让几个小丫头带着李氏进去,自己让小厮引着走了。
李氏随着小丫头的指引往里头走,一边想着忠勇伯府到底是与众不同,光光是这院子里头的花草,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思来打理。更别说她一步步走来,周围的亭台楼阁无一不是精致万分的,这么看着,李氏忍不住生出一些心虚胆怯来,随后深深吸了口气,想到儿子的话,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
引路的小丫头长得清秀可爱,等到了门口便说道:“贺太太,老太太他们都在里头,杜鹃姐姐会带您进去的。”
说话间果然有一个大丫头走了出来,李氏家中虽然没有这般富贵,但也知道大户人间里头,丫头也是分好几个等级的。
比起之前的小丫头,这个叫杜鹃的丫头显得沉稳许多,不说的话别人还以为是富家小姐,看见李氏便笑着说道:“太太可来啦,老太太一直等着呢。”
说完也不管李氏,直接往里头走了几步,笑着说道:“老太太,您瞧瞧这是谁来了。”
李氏心中骂了一句,暗道那忠勇伯夫人从未见过知道,知道谁是谁!不过还是带着几分笑意走了进去,一进门便瞧见一屋子的太太小姐,比起当初在族长夫人那边,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李氏扫了一圈,唯一认识的就知道贺家的族长夫人,只是这会儿她坐在偏角落的位置,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可见传言忠勇伯与族长家不合,也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李氏脸上不显露什么,想到贺文麒的话,知道这位老太太虽然是自己的平辈,但诰命可比自己高多了,便要矮□行礼。
没等她行礼,便有人将他扶了起来,却是一个头戴金钗的年轻妇人,似乎打量了她一番,才笑着说道:“七太太这般多礼,老太太看了可是要伤心了。”
李氏也顺势起了身,却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她倒是看到了那位忠勇伯老太太,说是老太太,其实看起来也不过是五十几岁的模样。
雷闪电火之间,那老太太也是打量了李氏一番,原本以为他们孤儿寡母的,李氏肯定会有些畏畏缩缩,谁知道如今一见,虽然礼仪有些不当,但看着却是落落大方的,也怪不得能教出一个状元郎来。
这位老太太想到自己不成器的儿子,贺家唯一一个可能有出息的,却是十分远的旁支,偏偏还是对贺家没有丝毫情谊的,她心中觉得懊恼,暗恨自己那个儿媳是个不省事儿的,管不住男人倒也罢了,家里头的事情居然也处理不好。
脑中心思飞快一过,忠勇伯老太太便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招手说道:“七弟妹这边坐,说起来咱们也多年未见啦,你是个好的,钟明走的早,你却把麒儿教的很好,如今他得了探花郎,以后你岂不是只有享福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