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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璿一行三人,自北海驾顿光回返,旬日已入中洲。虞璿去时犹是金丹修为,三载之后回返,却已经是元婴真人,尤其是取回了自己元身,神魂合一,再无隐患。
似鲲鹏这种上古巨妖之种,修行之法,和魔道、玄门两家的练气士都是不同,肉身即神通,法体大成后,举手投足都有浩然之威。而不是如道魔两家那般,法力要被修为境界限制,纵然其中强弱可有上百倍之差,但总还是会有个上限。
妖族的高下之别,却更多的是来自种族之别,以及血脉纯杂。
虞璿的元身鲲鹏,便是世间最绝顶的几种巨妖之一,而又被阴重玄以己身法力温养一甲子,等若是由一位化神级数的大妖帮她日日锤炼肉身精气。因此,虞璿虽然修为还停留在元婴境,法力雄厚,却已经和敖怀沙这等二劫真龙差相仿佛,若是和人族比较,寻常三劫元婴,单论法力雄厚,也未必强过她。
元婴修士身份尊贵非同小可,除了昆仑、太元等寥寥几个伫立万年的大派,实力实在雄厚,其余一流门派,多出一位元婴真人,便能改变门中格局。而元婴修士也很少出来行走,平时不是静修闭关以待天劫,便是炼法炼宝,普通修士极少能见到。
此番三位元婴真人联袂出行,虽然还是云路,沿途动静,却已经惊动了大大小小的势力,尤其是敖怀沙,习惯了海上疆域辽阔,无论去哪里,从没有收敛法力的习惯,所过之处,乌云滚滚,千顷雷海电波,声势极大。修士见到,无不惊骇避让,唯恐慢得一步,遭了池鱼之殃。
一入中洲境内,不过片刻,却有一道霹雳自天边奔来,不过数息,便落到三人面前,光芒一闪,显出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修士来,周身一道剑光环绕疾走,竟是天下最快的遁法之一,霹雳剑遁。
这青年修士扫了一眼,见来者三人,一是潇洒不羁的少年道人,一是高傲贵气的龙子,而又以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年女修居中,显然是三人中地位最高者。他狐疑地打量了一回,向中间少女一拱手,道:“道友从何而来?我中洲玄门十六派共立规矩,一劫以上妖族,无事不得擅入中洲,这位龙君还请见谅。”
这青年修士神情态度,有种说不出的飞扬骄傲,虽然说话语气也颇客气,但却只是出于对元婴修士应有的敬重,并非是因为同时面对三人的忌惮顾忌。
虞璿微感诧异,忍不住追问道:“竟然有此禁令?贫道自幼在中洲修行,以前却不曾听师门说过。”
那青年修士只道这三人俱是外洲来客,闻言比虞璿还要惊讶,心道:“此女瞧着年纪不大,成婴该是在百年之内,所以我不认得。”口中问道:“贫道太元派水静流,敢问姑娘是何门派?”
本来虞璿已经收回鲲鹏元身,但她自有收敛妖气的法门,丝毫不露,一身玄门清光,比正宗还要正宗,饶是这水静流乃是三劫元婴大修士,却也未曾瞧出端倪,只是觉得此女面生得很。
虞璿闻言脸色一整,欠身施礼,道:“竟然是水真人当面,失礼了!贫道虞璿,家师齐墨渊。”她回顾左边的敖怀沙,道:“这位敖道友是我府中客卿,不知能否通融?”
水静流闻言一笑,道:“原来是洞真门下,贵派果然是人才济济!贫道奉命镇守此地门户已经百年,外界人事少知。去岁我师侄前来探望,说起贵派有一位荀少卿,一百四十载便炼就元婴,端是不凡,不知姑娘可认得否?”
虞璿笑答道:“我代荀师兄谢过水真人夸赞。”
虞璿既然表明身份,水静流也不再阻拦,而敖怀沙既然是洞真客卿,于是也痛快放了过去。这水静流入道已有千年,乃是三劫元婴顶峰修为,距离化神只差一步,乃是中洲有数的人物。只是他放了三人过去,却仍旧忍不住微微奇怪,“龙族在天下妖族中自成一家,若是普通蛟龙,托庇玄门门下还可理解,可这分明是真龙,而且最少渡过了两重天劫……”
……
辞了水静流之后,虞璿便吩咐敖怀沙将法力收起,不可太招摇,敖怀沙很有些怏怏不乐,嘀咕道:“中洲修士也管得太宽,出个门走个路,也有恁多规矩。”却不敢不从。
苏道缘路上一直颇为沉默,虞璿也知道他心绪未复,并不勉强,此时苏道缘却忽然开口,道:“敖道友,我等既然为虞真人门下,自该谨言慎行,以免平白为真人添了麻烦。”
敖怀沙撇了撇嘴,只当没有听见,转而向虞璿搭话道:“公主,不知本派山门在何处?距离此地还有多远?”
虞璿道:“在一片方圆数十万里的大泽中,大约还有万余里便到。”她忽然看见苏道缘欲言又止,便问道:“苏道友有何话要说?”
苏道缘拱了拱手,道:“却是小道一点愚见……”话未说完,却被虞璿打断,这风姿绰约的女修注目于他,微微摇头,却温声道:“苏道友却不该如此拘谨。”
苏道缘怔了一怔,这话并非劝慰,亦非解释,只是淡淡一句,却更见其诚。本来他是个无拘无束的自由性子,但却受兄长之命,不得不听命于人,又明知家族门派生变,却不得不置身事外,如此种种,饶是他性情开阔,也不由生出抑郁。此时得虞璿一语慰藉,苏道缘心中微生感动,低声应道:“是。”
他整顿了一下思绪,道:“依我之见,真人返回洞真派,敖兄同我却大可不必跟去。”
他这话一出,虞璿已经明了,唯独敖怀沙不解其意,奇道:“为什么?难不成是怕住不下么?真龙能大能小,能隐能藏,我又不挑剔住处。”
虞璿暗自摇头,敖怀沙法力神通倒也颇过得去,忠诚也好说,唯独这智计上,真是不能指望!却不得不跟他解释道:“洞真派立派才千年,虽有化神老祖坐镇,但除我之外,也只有八位元婴真人,其中两位还在外开府,并不常驻山门。若骤然多了你们两位,唯恐人心生变,又多事端。”
这话苏道缘自然不好说,不过虞璿自家说出来了,他也便接口道:“既然本派已经有开府的前例,真人何不也谋算一二?有我二人相助,寻机立功,当是可为。”
苏道缘不似敖怀沙,并不知晓虞璿在妖族的背景,而苏道河也不曾对他说过什么。虽然跟着虞璿一路回来,对先前以为她是西方魔国来人的看法,产生了些许怀疑动摇,但虞璿背景不单纯,却是肯定的——就算先前身家清白,多了他和敖怀沙两个,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出身北极宫,对于门中种种权势倾轧,虽不曾参与,却也多有见闻。洞真派既然是中洲大派,必然也不能免俗,与其直接陷入纷争,不如姑且抽身,进退也就从容得多。
敖怀沙歪头一想,道:“那也无妨。”他眼珠一转,道:“苏道友有法契联系,在外随时可以赶回来。但我却不同,万一公主召唤起来,误了大事岂不是糟糕?不如我变化一番,掩人耳目,还是跟着公主。”
苏道缘对这话甚不以为然,虞璿本身便法力高强,若真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多一个敖怀沙又有什么用?只是他也懒得多嘴去说,毕竟最终还是虞璿来做决定。
虞璿笑问道:“你想要如何跟随?”
敖怀沙忙道:“这般如何?”将身一晃,化作一条三寸来长的金鳞小蛇,额上一个红点,头尾相盘,十分玲珑可爱。
苏道河无语,玲珑道人忽然现身,劈头便道:“何必如此麻烦?我腹中正是空空,但住不妨。顶多老夫念着同僚之谊,免了你的租金便是!”因但凡被玲珑塔镇压的生灵,俱是不断被磨去元气,化作玲珑塔的滋养,便是玲珑道人所谓的“房租”。
敖怀沙见了这件法宝,却有些畏惧之意,不敢接话。虞璿收了玲珑道人,摆手道:“随他意思罢!苏道友在中洲不妨,怀沙却是龙族,出入怕是又有人来问。待我重建水府,再安置他。”敖怀沙化作的小蛇闻言,一卷便绕上了虞璿手腕,化作一蛇形金环。
虞璿虽然如此说,心中却已经明白,“……看来这中洲绝不允许妖族势力发展,敖怀沙留此无益,早晚还得归海。不过还是留在身边调//教一番,才能放心派遣出去。”
苏道缘自行拜别,他以前游历中洲,也曾收过几个记名弟子,只是不曾放在心上,也没想过带回北极宫。此时既然需要在中洲常驻,他便打算重新寻回这几个弟子,收拾洞府,也好有个使唤。
而虞璿正要离去,忽然心中一动,似乎冥冥中有什么事尚未办,她默运元神,想了片刻,忽然展颜一笑,道:“噫,原来是我徒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