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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沉寂哀恸之中,姜思榕的声音显得特别响亮,楚萧脸色不善地斥责了他。
“现在太子征战在外,父皇刚刚离去,此时容后再议。”
“白蒙狡猾凶狠,方若城破,太子生死不知,如今正是大晋危难关头,若是宫中情形传了出去,民心必定不稳,百姓惊慌自不必说,恐怕天域,姑苏,南海均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还请煜王殿下为大晋考虑,出来主持大局!”姜思榕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王说了容后再议!姜思榕你再多说一句,小心你的人头!”楚萧脸色越发难看,说出来的话也极不客气。
“煜王殿下!臣乃大晋官员,自当为国尽忠,为君效力,哪怕一死也要将忠言吐尽,如今只有煜王能挽救我大晋于风雨飘摇,请煜王三思!”姜思榕不但没有退缩,反而声音提得更高。
楚萧眉头一皱,一挥手说道:“将这个大胆妄为的姜思榕给我绑了,推出去朱雀门斩首!”
殿中安静了片刻,突然有声音响起,“臣以为姜大人所言字字忠心,请殿下三思!”
楚萧一愣,随即陆续有人复议,支持的声音逐渐响起,都是站在姜思榕一边的朝臣们,为姜思榕求情,恳请煜王主持大局,维护大晋。跪在床边的茑萝和纤云都焦急悲愤,却也无计可施,姜静云在听到姜思榕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过来,此时不过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
这两人一唱一和,唱做俱佳的演了这一出大戏,想必早就布局好了一切。跪在这里的大半人想必早就站到了楚萧的队伍里去了。如今这样的情势,皇上已经驾崩,楚阳远在边疆且生死不知,朝中只剩楚萧和楚清两个皇子,而楚清身份尴尬,多年来早就被排挤出继承者人选的圈外,唯有楚萧一人是最好的选择。他还差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也难怪这么多人见风使舵地附和了。
瑛贵妃此时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声音虚弱悲痛,可是每个字都能让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各位大人,皇上驾崩前,是臣妾日日陪伴照顾,皇上对太子英勇为国牺牲的举动本是十分赞赏的。可是后来看了一些军机奏折,却发觉太子贪功冒进。对军情估计不足,千金之躯却陷自己于危险,实在是让皇上失望,且太子如今不知所踪。或许已遭遇不幸,皇上放心不下大晋,曾亲口说让煜王接替太子之位。他日登基为帝,以免大晋无人照管。”
此言一出。众人再无异议,皆俯身磕头,口中请求煜王早日登基,稳定民心。可是也有人心存疑虑,一个五十上下年纪的魁梧身影并未拜倒,而是开口质疑道:“储君一事,关乎国体正统,口口相传未免儿戏,不知瑛贵妃是否有皇上的圣旨或是手谕,这样昭告天下才好名正言顺,抚慰民心。”
瑛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楚萧早已命姜思榕拟好了废太子楚阳,改立自己的诏书,那姜思榕连皇上的笔迹都模仿的一模一样毫无纰漏,哪里知道最后竟是寻找不到玉玺所藏之处!
皇上先前一直昏迷,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又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她唯有自己搜宫,哪里知道各处都找遍了,就是没有玉玺的下落,准备好的诏书没有加盖玉玺印章,自然也是废纸一张,全无用处。
她也知道没有圣旨必然会遇到质疑和阻力,只是没想到皇上突然就驾崩了,再也没有时间蓉许他们仔细查找,事已至此也只能强硬为之了,想到这里,瑛贵妃作势擦着眼泪,低头抽泣道:“皇上病情严重,无法书写诏书,甚至连话都说的不甚清楚,本想等着好一些的时候再命人草诏,哪里想到他竟就这么去了呢?”
瑛贵妃说完便痛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让在场的男子看了都忍不住心软,许多人对那男子都投去不满的目光。楚萧心中得意,对自己母妃这一招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他清了一下喉咙,开口道:“穆大将军所言其实也不无道理,只可惜父皇去的太过突然,若是大家也有疑虑,那本王尊重大家的想法,皇位空悬便是,不必担心。”
姜静云仔细打量了一番那男子背影,心道原来这就是婶娘穆氏的父亲,护国大将军是也。果然是耿直忠诚之人,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还敢提出异议,也算得不畏生死了。
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瑛贵妃停住了抽泣,内心焦急万分,可这会儿她若是为楚萧说话,太露痕迹,这一群收了好处的人,没有一个肯出头和穆大将军对质抗衡,全都是废物,关键时刻一个也指望不上。
楚萧也是跟自己母妃一样的想法,他阴沉的眼神在那一个个身影上逐渐扫过,可是那些人看到他的目光全都低下头去,或是尴尬或是胆怯,他越看越来气,当最后看到姜思榕之时,他有些拿不准。
这个属下的谋略忠心他是知道的,只是穆大将军怎么说也是他的外祖,他一向自诩为知人善用,最善于收拢人心的主子,姜思榕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置他于此两难的地位,只是这穆大将军也太不知好歹了!
姜思榕看到煜王的眼光扫过,心中略一权衡,抱拳上前对穆大将军行了一个大礼,而后开口问道:“穆大将军所言有理,那按大将军的意思,如今之际该当如何呢?”
穆烨扫了一眼这个昔日常常随着女儿回府的外孙,心里百味陈杂。穆氏一门皆为武将,唯有这个外孙喜好读书,斯文儒雅,不知是不是姜太傅的血脉起了作用,是难得的才子雅士,每次回来都是众人爱护的焦点,尤其是家中女眷。每每见到都围上来对这个子侄疼爱有加。
穆烨一生戎马,指挥千军万马不在话下,对上丞相也是毫不示弱,但骨子里却是也暗暗佩服那些在朝堂上舌灿莲花的文臣们,所以他才会替两个女儿都定了书香世家,慕容氏精通天文地理,奇门异术。姜太傅则贵为帝师。一代大儒,穆家祖坟上没有这根草,那就沾沾人家的光。果然有了姜思榕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外孙。
只是如今这个外孙成了朝中新贵,未满双十便官居从二品高位,更不必说上卿本就是极为特殊的职位,天子近臣。往往是丞相的后备培养人选。明眼人都看得出,煜王对姜思榕的倚重和青睐。若是他日煜王真的登基为帝,那姜思榕官居丞相也不是不可能的。
穆烨虽为武将,却也心细如发,知道皇权变更从来就是凶险莫名。一着不慎便是灰飞烟灭,所以他从来都是不偏不倚的立场,从未依附过哪个皇子。而楚阳被立为太子之后,他也从未特别亲近讨好过。只是自从那年太子秋猎坠马后,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
那时候太子伤得很重,穆烨记得许多同僚都心思活动了起来,很是暗潮涌动了一阵子。可是后来太子挺了过来,伤好之后就对行军布阵有了强烈的兴趣,不禁将自己的侍卫队扩充成了云字营,还亲自操练兵士,并常常到军中找他询问曾经和白蒙对阵的经验,甚至连白蒙的风土人情,权势分布都打听得十分清楚。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穆烨接触太子的机会大大多了起来,逐渐发现这个少年坚韧沉稳的性格是为君之优势,而太子对军事的重视,也是他这个武将十分乐见的,两人也曾在一次次对着沙盘地图的秉烛夜谈中抚掌大笑,激动争执,对这个跟自己孙儿差不多大年纪的少年储君,穆烨心里的天枰已然倾斜。
对于忠武侯上官光赫这个只会背兵书养尊处优的侯爷,穆烨一向是看不上的,这次皇上考虑到他年事已高,上官光赫又主动请缨,点了其做北伐大将军,其实他是不赞同的,太子为了此事还跟皇上起了争执。果不其然兵败消息传了回来,太子接到消息竟然亲自带兵出征,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两难的地步。
姜思榕所言虽然极具目的,但是有一点却是无法反驳的,那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尤其在战事节节败退的时候,如果太子真的出了什么不测,那众臣推举煜王上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是他无论如何不能相信,太子会真的回不来了。
那个整日里泡在穆帅大帐里,追着自己讨教兵法布阵的少年;那个浑然忘却自己身份,和普通兵士操练摔打在一起的少年;那个不顾储君之尊亲自率军抵御外敌的少年,他几乎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又是难得相谈投机的忘年交,虽然是初次上阵对敌,可是他相信太子绝不会这么轻易战败失踪,那么惊采绝艳的少年,不会让他失望的!
想到这里,穆烨更加坚定了要维护太子楚阳的决心,他看了姜思榕一眼,以尽量缓和的语气说道:“若是有圣旨那自当遵从皇上遗命,若是什么也没有,那自当等太子殿下回来登基主持大局。”
这话是对着姜思榕说的,但穆烨的眼光却是看向楚萧和瑛贵妃的,其中意味不言而明。这两人听了脸色都十分难看,却不方便直接对答,是以都看向姜思榕。
“外祖父,孙儿知道您心系大晋,忠心可昭日月,只是据贵妃娘娘所言,皇上病重的这些时日,的确行动不便,若是拘泥传统,固执形式,而罔顾如今实际情况,若是他日大晋因此风雨飘摇,那外祖父岂不是成了大晋的罪人?孙儿实在不愿看到有那样一日,胆大妄言还请外祖父恕罪。”
穆烨闻言,面色也凝重起来,姜思榕此言字字诛心,问题是乍听上去还有十分的道理,以大晋江山万千百姓为赌注,任谁也无法轻易许诺。姜思榕面色平静地看着穆烨,目光笃定,姿态从容,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自信,站在他身后的楚萧眼底已经有一丝放松之色。
姜静云心头沉重异常,没想到姜思榕言语间如此犀利蛊惑,直击人心,只怕穆烨心中也在动摇了。正在僵持之间,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喧杂,似乎有人在强闯入殿,待得窃窃私语的众人反应过来之时,上官皇后的身影已然出现在殿中众人面前了。
“皇上将将大行,皇后为了如此吵闹喧哗,可还将皇上放在眼中?”看清来人,瑛贵妃沉了脸,言语间毫不客气。
上官皇后眼中含泪,脚步踉跄,理也不理冷脸冷面的瑛贵妃,直直向床榻上的皇上奔了过去,失声痛哭了好一阵子方才回头对瑛贵妃怒目而视,冷哼一声开口道:“皇上驾崩,竟然没有人知会本宫这个正宫皇后,还千方百计阻拦本宫来见皇上最后一面,夏惜荷,你欺人太甚!”
殿内一片哗然,方才瑛贵妃解释过上官皇后因身子不好,缠绵病榻是以并未到场,当时就有些人暗自觉得蹊跷,如今被皇后自己嚷出内里缘由,竟是涉及后宫隐秘争斗,不禁都低下了头,耳朵却都伸得老长,生怕错过一个字一句话。
“姐姐身体不适,需要卧床静养,太医吩咐过,决不能受任何刺激,不然性命堪虞,妹妹这才没有派人传了消息过去,姐姐可不要无中生有,信口开河。”瑛贵妃只是方才突然看到上官皇后时稍微慌乱了一下,如今咬死了之前说辞,并不特别紧张。
上官皇后怒极而笑,霍然起身一甩衣袖朗声说道:“本宫到底得了什么重病,竟连皇上去了都不能来送一程?这里跪着这么多的太医,不妨替本宫把把脉,也让在场众位大人都听个明白!”
瑛贵妃自然知道皇后情况,可是如今若是不让太医诊脉,那是明显示弱心虚,可若是任其发展……瑛贵妃目光犀利地扫过在场跪着的众位太医,任凭上官皇后再三出声询问,大多数人也是低了头,一言不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