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温暮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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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城地处大夏以南,距离大周国境并没有多远,否则以大夏的辽阔国土,就不是半个来月的时间能走到的了。

    照理说,国都如果离边境线太近,并不利于守城,夏人将国都修建在此处也是无奈之举,实在是大夏虽然国土广饶,可适合居住的地方却不多,除了气候问题,和贫瘠荒凉缺少耕地外,最重要的是水资源的匮乏,除了琢磨不定的降雨外,少河川的大夏最大的一处水源便是国境内稍微称得上规模的乌雅河,因此只要是大规模的城池几乎都是沿着乌雅河而建,至于国都燕京,更是紧靠着乌雅河下游一处自然形成的蓄水湖,以保证城中无数百姓的生活用度。

    纵使大夏南边要比北边的气候好很多,可车队一路行来,也算是吃了一番苦头,不是吹拂而过的狂风,就是毫无预兆的暴雨冰雹,让在大周见惯了风调雨顺的众人,过了许久才习惯,如今总算是到了燕京的城墙下,也着实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燕京城墙宽广雄伟,足有十数丈高,俨然一个庞然大物卧在一览无余的平原上,待车队靠近了城门,一行人惊奇地发现,大夏方面居然未派人出来迎接他们,不光如此,甚至连城门都是紧闭着。

    应该早在他们到达之前,就有信差将此行前来和谈的是大周王爷一事告知了大夏皇室,就算出于最基本的礼节,夏人这边也该出城迎接,要知道当初呼延元宸以永逸王爷的身份到华京,迎接的排场可是一路从城门口摆到宫门口,如此差别待遇,就连守在司空玄马车外边的一圈护卫脸色都不算好看。

    城墙上的守城军显然发现了他们一行人,一阵骚动后,主城门旁边的侧城门终于打开一条缝,一名军官模样的壮汉策马出来,大声询问着众人的来历。

    “简直是明知故问!”司空玄坐在马车里,脸色绷得很紧,“我便不信这些人没有得到吩咐,居然敢如此怠慢我们!”

    宁渊撩开窗帘,瞧着那个策马而来的壮汉,见他吊着一双眉毛,虽然只是单枪匹马,望向这边众人的目光里却满是轻蔑,显然压根没将司空玄这位大周来的王爷放在眼里。

    坐在后面马车上的文书官员见状,立刻有一人下了车,由这边几名护卫簇拥着走上前去,同那军官交涉起来。

    见那官员又是赔笑脸,又是拿文书,大汉军官才点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既然是从大周来的客人,自然可以放行入城。”说完,他一抖马鞭,让马儿将路让了出来,露出身后的侧门。

    文书官员一愣,“这位大人,你这是何意,难道要让我们熙王爷从这侧门入京?”

    “现下时局不稳,全城戒严,上边吩咐要小心行事,平日里主城门每日只开一个时辰,眼下既然错过了,也只有委屈王爷了。”那军官嘴上说得客气,表情却依旧盛气凌人一点不含糊,竟然当真要司空玄他们走侧门进城。

    文官听完这人说的话后勃然色变,但他也不是主事的人,急忙回到马车边,拜了一拜后,将那军官说的话一股脑全隔着车窗朝司空玄说了。

    大汉骑马站在那里,有些讥讽地看着面前这浩浩荡荡的车队,撇了撇嘴。

    其实上边的确有命令下来让他们好生迎接大周来的这位王爷,不过这大汉并不怎么买账,一来大夏军权至上,军官十分有地位,他自恃自己怠慢了对方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礼部文臣也不敢将自己怎么样,二来他虽然在此处看守城门,可他有好几个军中弟兄在两军交战时阵亡了,对周人实在没有好感,三来他知道大周的军队一直被大夏压着打,周人此番是来和谈的,就算对方是王爷又如何,这世道向来是谁的拳头大谁就厉害,他偏要眼前这些人全都走偏门进城。

    远处那辆金光闪闪的马车窗帘似乎动了动,好像有人在里边说话,接着,前去传话的文官折返了回来。

    “王爷要进城就快些,不然若是晚了,兴许连偏门都不能进了呢。”大汉满心以为对方已经妥协了,挥挥手,正准备朝城楼上的手下示意将偏门打开,谁知那文官却道:“不必了!”

    文官脸上的表情不光没了一开始的畏缩,此刻还有些讥讽起来,大声道:“我家王爷说了,既然大夏将门堵着,如此没有让两国商谈的诚意,那便不谈也罢,还请这位军士向贵国皇上太后回个话,咱们还是战场上见真章吧!”

    文官得了吩咐,嗓门开得极大,直到声音传到了城墙上,那里有不少士兵开始探头探脑了,才冷哼一声,转身便走,而此时不远处的车队,也开始嘘嘘掉头,竟然当真是连城都不进就打算回去。

    大汉顿时吓呆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位大周来的王爷居然如此干脆,说走就走,难道他们当真打算放弃和谈,继续开战吗!?大汉原本吃定了司空玄一行人是来求和的,才能如此嚣张摆脸色,如今见车队已经掉头,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真让眼前这些人走了,上边怪罪下来,他要如何交代!

    大汉几乎是想也没想,立刻一夹马腹冲上前去,急急冲司空玄乘坐的马车喊道:“且等一下,王爷且等一下!”

    马车里的人像是没听到一般,好像压根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大汉一咬牙,只能道:“小的处事不周,还请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小的这就开城门,迎王爷入城。”

    “是吗。”马车虽然依旧没有停下,可窗帘却动了动,被人撩开,露出司空玄的半张脸。

    他已经换回了那一身华丽的亲王装束,脸上带着一丝冷笑道:“可本王已然看出来了,燕京好像并不怎么欢迎本王,就算本王入了城门又如何,若是燕京城里也人人都像军爷这般骁勇,本王可受用不起,还不如就此回去,少些麻烦。”

    大汉脸上一僵,自然明白司空玄另有所指,眼神变换之下,陪着笑脸道:“王爷哪里话,是小人太过放肆了,小人愿意亲自给王爷领路,将王爷好生送到驿馆,王爷是咱们燕京的贵宾,又如何……”

    司空玄轻哼一声,放下窗帘,好似不再愿意同这大汉废话,大汉慌了慌,又要开口,马车里却传出一声不咸不淡的“掉头”,立刻让他满脸喜色。

    侍卫们得了命令,又护送着马车缓缓转了个方向,大汉不敢怠慢,策马走到队伍的最前方,一路来到城门下,对着城头上挥了挥手,用力喝道:“开门!”

    城头上的士兵立刻开始操纵机关,那扇数丈高的巨大城门终于缓缓打开,露出了里边燕京笔直的街道。

    大汉这才扯着马缰,领着车队入城,缓缓朝驿馆的方向行去。

    只是还没行多久,他们就碰上数队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大夏士兵,似乎想拦住车队上前搜查,不过都被领头那大汉给喝退了,那些士兵显然认得大汉,见大汉居然站在周人这一边,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十分奇异的表情,不过还是行过一礼后,乖乖退了去,马车里的司空玄瞧见这一幕,转头看着宁渊道:“公子果然没说错,看来这燕京城里想找我们麻烦的还真不少。”

    “人之常情罢了。”宁渊冷笑一声,“此人既然又胆子在城门口就怠慢我等,足以说明这燕京城里由他这样想法的不止一人,并且这些人还十有**串通在了一起,就算我们忍住气,从偏门进了城,后边也会碰上接二连三的麻烦,你瞧瞧那些要上来盘查的士兵,若非咱们先敲打了那守城的军官,让他帮我们挡开这些麻烦,一旦让那些士兵真上来查了,咱们怕是挨到天黑也到不了驿馆。

    “不过方才你建议让我们掉头就走的时候,我还真以为是要就此打道回府。”司空玄笑道。

    “我便是要赌一把看看,这些人如此无礼,便是吃定了大夏兵强马壮,认为咱们是来求和的,不敢轻易离去,只能忍气吞声,我便偏不如他们的意,果然这些人不过是色厉内荏,怠慢我等,也是在自作主张地装腔作势而已。”宁渊话音一落,马车也哐当一声停下了,接着大汉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王爷,驿馆已经到了。”

    司空玄与宁渊先后下了车,燕京城街道修建得十分开阔,给人一种粗犷之感,建筑大多是简洁朴实风,不像华京处处雕梁画栋,即便眼前这处专门接待外宾用的驿馆,除了占地宽敞些外,也瞧不出有多华丽。

    驿馆正门口站了几名文官模样打扮的人,见一身华服的司空玄出现,为首一人立刻上前躬身道:“下官都承旨闵闲,奉吾皇之命在此恭候熙王殿下,不知殿下一路行来,可曾碰上了什么麻烦。”

    这位都承旨在说这话时,目光意有所指的往那大汉身上瞟了瞟,大汉却一副望天的表情,显然不想加以回应。

    “闵大人客气,先前是有些小麻烦,不过现下已然解决了。”司空玄娴熟得应酬着。

    “原本下官们应当去城门口迎接殿下,只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才只能呆在此处恭候,还望殿下海涵,皇上今日亦不便出宫,驿馆内以备有酒席,就由下官几人先来为王爷接风洗尘,王爷请。”闵闲恭敬地将司空玄引进了驿馆,那大汉见状,立刻出言告辞,好像不太愿意同这些文官呆在一起一样。

    宁渊看着这一幕,心中已然有了些计较,早在来之前,赵沫便通过书信隐约向他透露,似乎大夏朝廷并不太平,年轻的皇帝想要从夏太后手中夺权,可夏太后又不放手,为此朝中官员也分成了两派,文臣大多亲帝,而武将则大多亲后,是以才造成了这种文武不对盘的局面,而大夏会忽然对大周动兵,多少也跟朝中的派系争斗有关。

    这位闵大人显然是皇帝身后的人,对待司空玄极是恭敬,接风的筵席也安排得很好,想来是用了不少心思,并道司空玄等人可以先歇息几日,等皇帝腾出空来了,就会招几人入宫觐见商谈事务。

    宁渊也顺便旁敲侧击问了问“永逸王爷”的消息,得到的答复却让他大为惊讶。

    就这位闵大人所言,呼延元宸回朝没多久,似乎就卷入了一场谋逆之中,皇帝震怒之下,下旨废除了呼延元宸的爵位,要将他拿下问罪,不过呼延元宸好像先行得到了消息,整个人包括属下一夜之间从王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皇帝派了人追查,但至今没有查到他的下落。

    此事发生得很快,也十分隐秘,就算在燕京官场知道的人也不多,且呼延元宸多年前开始就长久地呆在大周,与燕京权贵并无多少牵扯,也没几个人回去关注他的动向,而宁渊远在大周,自然也不会有相关的消息了。

    宁渊听了闵大人所言,只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饭后,几位文官告辞离去,说是要回宫去向皇帝复命,众人则被驿馆内的下人领到后院歇息,宁渊作为熙王的亲臣,自然分到了一间颇为舒适的卧房。

    但是他却没有马上休息,而是悄然让跟着自己一同来的周石放出了雪里红,虽然他从前也曾想用雪里红联系呼延元宸过,但大周地处颇远,未免雪里红遭遇什么意外,在一次无功而返之后,他便没有再将鸟儿派出去了,可现下不同,他们既然已经到了大夏,那么如果呼延元宸当真还在燕京里的话,那雪里红应当能找到对方。

    宁渊就这样抱着希冀的心情等了一夜,可第二天结果却让他颇为失望,经过一夜的搜寻,雪里红无功而返。

    看来呼延元宸当真不在燕京城里。

    确认了这一点后,宁渊反倒不急了,对于那位闵大人所说,呼延元宸卷入谋逆被追捕之类的言语,他最多只信三分。

    在他看来,就算呼延元宸真出了这种事,大可以来大周找他,他可不相信呼延元宸会出事,既然那人没有联系自己,又不在这燕京城中,那么只有一点可能,就是呼延元宸应当是出于什么事情,故意躲起来了。

    所以宁渊一点都不着急,只要呼延元宸没出事,自己现在又已经来了燕京,那么如果对方想联系自己,自然很快就能联系上。

    在这之前,宁渊唯一需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

    几天后,燕京皇宫中终于传来了一道圣旨,召大周熙王入宫觐见。

    燕京皇宫并不像华京一样处于全城的正北方,而是在正东方,有用日出东方来寓意皇权的意思在里边,前前后后一共有三道不下于城墙的宫墙围着,将整个皇宫拱卫得仿佛铁桶一般,往来巡查的禁卫军也皆是高大威武,铁甲铮铮的壮汉,让人称奇的是,这些壮汉除了身上佩戴的兵器,还每人腰间栓了一根细铁链,铁链的另一边是一头似狼非狼,似狗非狗的动物。

    “这些动物名叫狼犬,是拱卫皇宫的一种特殊犬类,五感十分灵敏,即便有人轻功十分高超想潜入皇宫,能瞒过巡查的禁卫军,都不能瞒过这些狼犬的耳朵。”马车里,一个太监模样的老者表情恭维地对司空玄解释着,“原本就五感的灵敏度而言,应当是苍狼最好,且燕京以北不远的草原中也不乏狼群,但纯种的狼即便是从幼崽养大,也依旧野性难训,不能为我们所用,于是便让狼和犬杂交,生出这类狼犬,虽说没有真狼那般勇猛,却对人忠心不二,用来拱卫宫廷再好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狼犬一旦出生便没有繁殖能力,无法普及来开,不然如果用在战事上,大片的狼犬群也会成为一支不错的奇兵。”

    也不知这老太监是不是在示威,说到狼犬大军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这老太监姓范,乃是此次接引司空玄入宫觐见的,也顺便充当了个向导的角色,一路进宫来的路上,嘴巴不停地说了许多风土人情。

    “当真是妙物。”司空玄见老太监说得热烈,便不痛不痒跟着赞叹了一句。

    “前边就要过重华门了,过了重华门,才是真正的宫禁内苑,内苑又分前庭和后宫,想来也同贵国的一般无二,这个时辰皇上正在朝堂上领着文武百官等着殿下,特地嘱咐老奴,直接将熙王殿下引上殿即可。”

    “夏帝费心了。”司空玄彬彬有礼地点头。

    范太监道了几声不敢,便不再说话,宁渊则一直在打量马车窗外的风景,不测不赞叹这皇宫当真十分严密,三道宫墙中间竟有不到三丈来宽的小路相连,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外人恐怕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潜入进去。

    过了重华门,眼前便豁然开朗了,一处占地极广的广场出现在马车前边,数百级的云梯上方,是一座宽广的宫殿,殿前同样是两排铁甲侍卫森严地站在那里。

    “此处便是正阳殿了,是皇上上朝的主殿,熙王殿下随老奴来吧。”范太监利落地下了车,领着司空玄顺着云梯拾级而上,走了足足有半柱香的功夫,才走到了大殿跟前,安排司空玄在门口稍候后,范太监从侧门快步入了殿中,应当是通报去了,片刻之后,随着殿内一声宣,殿门也被两名宫人缓缓从里边打开。

    这正阳殿里,文武百官已经齐聚一堂,大殿地面显然是用上好的石料打磨过,光亮如镜,大殿内立着足足十二根漆黑的巨柱,撑着大殿的屋顶,每根巨柱上都雕刻着一条虬龙,张牙舞爪,很是骇人,宁渊才随着司空玄跨入殿门,目光便落在这些龙柱上,片刻之后,便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他竟然看出来了,这些龙柱竟然全都是用精铁打造而成。

    这精铁在大周可是稀罕物,向来只有千夫长以上的军官,才能领到一柄精铁打造的宝剑当做配件,偏将军以上的将领,才能有一身精铁打造的盔甲,而在大夏居然用如此多的精铁来当支撑大殿的廊柱,纵然知晓大夏矿产颇丰,也不禁让宁渊暗道了一句奢侈。

    司空玄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不过他也自持气度,并未露出过分的表情,在两排许多官员的目光中走到大殿正中,对高坐在龙椅上的夏帝行了一礼,道了声:“参见陛下。”

    宁渊跟着跪了下去,同时小心翼翼地瞟起眼睛,开始打量那位掌控着整个大夏朝的帝王。

    夏帝模样英俊,却很年轻,脸上稚气未脱,从外表上看竟比司空玄还要小上一两岁的样子。

    不过宁渊对此并不奇怪,呼延元宸早便对他说过,如今的大夏皇帝是他长兄太子的独子,也是他的侄子,年纪无论如何也大不到哪里去。

    “熙王远来辛苦了。”夏帝语气清朗道:“不必多礼,平……”

    “平身!”还不待夏帝将话说完,他身边一盏屏风后边,竟然有一道略显凌厉的女声抢在他前面说出了“平身”二字。

    夏帝的脸色一瞬间白了白,不过很快便恢复了,让人看不清异状,宁渊应声站起来后,立刻大有深意地朝那屏风望过去。

    屏风是用轻纱绣成,上边有一幅凤翔九天的图样,却挡不住坐于屏风后边的一个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家里出了点事情,心烦意乱没有码字更新,今天也更晚了很抱歉,最近负能量爆棚,心情非常不好,真想出去散散心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