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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蒙亮,梅兰妮一家人跟着张二嫂来到了码头.袁婆见梅兰妮的行李多,让小二帮着拎了两个篮子,圆篮里装着水和食物,腰子篮里装着新打的工具,上面放着包着鞋底和鞋面.梅兰妮背着背篓,挎着一个旅行包.
眼见的张二嫂踩着跳板,上了船,大着嗓门和张二哥打招呼.张二哥并没理会她,而是送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下船.那医生一边说了什么,一边摇头.经过梅兰妮他们,径自去了.张二哥方和张二嫂低声交谈,不时的看看梅兰妮他们.梅兰妮和几个孩子交换了眼色.不出声,等在岸上.
张二嫂过来,对梅兰妮说,"大妹子,真是对不住,突然间来了个朋友,因为病重,当家的答应送他去苏州他大哥那里.这舱房给了他一间,你们只好挤一间了,要不这样,我少算你些船资,七两银子如何?"
梅兰妮问,"不知那一位是...?"
张二嫂压低了声音,"这人你放心,是我们家的挚交,且是,病的连医生都不肯开方了."
这话秦炼,梅朵他们都听到了.梅兰妮见秦炼轻轻点头,便同意了张二嫂的提议.一行人上了船.船头那间舱房,已占下了,梅兰妮他们就进了船尾的那间.放下东西,梅兰妮给了小二六个铜板.小二欢天喜地地走了.
这船立刻就启程了.
舱房中间用板隔开,成了前后两间,本来这船就不大,隔开后的舱房就是鸽子笼,最多也就四平方米左右.幸好多数是孩子身型,否则,都无法睡下.
把行李靠着板墙放好后,秦炼,和梅兰妮在门口坐下,左右的舱窗打开了,晨风还是有些凉快.隔壁传来了一声声呻吟.梅兰妮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把食品篮提到了门边.
船还没走出常州城,两岸还是人来人往,一大早,人声,驴声,马声,狗声,...嘈杂一片.
梅朵靠着梅兰妮,梅兰妮教她织袜子.然后,自己纳起了鞋底.齐逸他们仨在磨墨,找出了三枝鹅毛笔,准备给那些书点上句逗.
秦炼警觉的看着四周.注意船家的举动.
渐渐地,船离常州城越来越远了.两岸的嘈杂声也消失了,人烟也稀了,但运河热闹了.船来船往的,认识的船家大声打招呼.摇橹的声音,撑篙的声音,加上隔壁的呻吟.
运河的水有一种腥味,梅兰妮觉的比八十年代的苏州河的味道略好些罢了.运河上的旅行,也是不舒服的.怨不得这时代的人都不爱出门.幸好,没人晕船.
秦炼低声的问梅兰妮,"这船家的出身你知道吗?"
梅兰妮点点头,低声道,"袁婆说了些.张家祖籍是苏北盐城那块的人,后来遭洪灾,张公带着全家逃到镇江,在江边‘芦花荡‘安了家.‘芦花荡‘这地呢,"梅兰妮想着形容词,"反
正有点象黑社会的私运码头吧.从芦花荡有一条河直通运河.这张公有三个儿子.当时,张大是娶了亲的,张家大嫂原是他家的童养媳.扎下根后,张公带着张大在江河里行船,
四年前,张公和张大郎在长江行船时遇上了台风,船翻人亡.张婆哭坏了身体.张大嫂撑起了家计.后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找回了船只,修好后,年轻的二郎带着三郎行船养家,长江里行船风险大,再后来搭上了漕帮什么人,他们有了在运河行船的权力了,他们就专走运河南段,三年了,倒也安稳.前年有一船家愿把女儿嫁给张二郎,成亲后,张二嫂从小在船上长大,行船经验丰富,自然帮着二郎行船,去年生了个儿子,几个月后,又上了船.儿子交于张婆,张大嫂带着.张大嫂自己有一女儿,名叫妹头,方才六岁.张大嫂每日照顾婆婆,抚养女儿,侄儿,经营小客栈,操持家务,还要打理小菜园.张家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那张三呢."
"张三混入了漕帮.在漕帮里吃饭."按梅兰妮理解,"这漕帮就是运河上的老大."
几个人头碰头说的正起劲,不防,张二嫂大着嗓门,"梅娘子,跟几个小把戏(小孩子)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几个人抬头,见张二嫂站在舱门外.
梅兰妮吓了一跳,心中不乐,这年头一点*权都没有,但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能做什么呢,正教孩子认字."
好在张二嫂也不识字,见着几本书,也不知是什么书."认字是好事,几个人神神迷迷的."
梅兰妮把食指放在嘴上,又指了指隔壁舱房.
张二嫂做了个‘哦‘的口型,然后,用口型比划,"我忘掉了."
被张二嫂打断了谈话,没再继续.
到晚了,船停在了一个村落边,梅兰妮等轮流上岸梳洗了一番,又将那四耳罐洗了,盛了井水,秦炼在岸边生起了遘火,将那水煮开.
张二嫂见了,说,"想不到,你这大儿做这事利落的很."
梅兰妮心烦---什么事都要解释.但面上还是微笑,用吴语软软地说,"我们从北地出来,一路上就用这法子煮水喝,都告诉我们,这路上再也不能喝生水,喝生水,保不齐小孩要
生病.旅途上生病,真是件麻烦的事,荒郊野外的,煮点东西也不容易,好在这大儿,还能干,也是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
张二嫂又赞了几句.
这晚在船舱里歇了,一夜无话,只是隔壁的呻吟,夜里格外响,直到五更才间断了.
由于,夜里没睡好,梅兰妮醒来时,天已大亮了.她慌忙将秦炼他们叫醒,几个人轮流上岸,到井边梳洗.回来的时候,梅朵上船时,没踩稳,惊叫了一声,人往下掉,幸好被秦炼拉住了.饶这样,还把梅兰妮吓的心卜卜跳.
这时,听的隔壁舱里一个男人发声了,"操那,吵什么,一帮死棺材,还让不让人歇息了,一晚没睡,刚闭眼就让你们吵醒,哎哟,哎哟,等老子好了,把你们全扔下河去."
梅兰妮一听,火冒三丈,"啥人吵了,"这苏白一出口,软软的,用来吵架不得力,过去上海人曾说‘宁听苏州人相骂,不听宁波人白话‘.苏州话太软了,不利于吵架.
这难不倒梅兰妮,她改换了苏北方言,"啥个人吵了?骂别人死棺材,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说我们吵了你,你怎么不说你吵了我们一天一夜,想你生病,不和你计较,你倒好,顺竿子往上爬.这船是我们先包的,为了照顾你,让你来拼船,你倒成了烧香赶和尚了.不要面孔,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告诉你门都没有!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垃圾瘪三一个."辣块妈妈的,还真当我们是软柿子了.讲到吵架,上海人老鬼了,过去居住条件差,邻里间哪天不相骂上几句,菜场里,公车上都是练架的好地方.
梅兰妮骂完,正等着对方发招,她好再接,对面反倒没了声息,梅兰妮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梅朵对她做了个威武的手式.
一时间,张家夫妇也听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张二嫂面带笑容的说,"梅姐姐,想不到你说我们扬州话也是顶呱呱的.早饭煮好了,吃过后,我们就赶路了."苏北人都讲自己的方言是扬州话.
梅兰妮心里气还未消,一言不发,带着孩子坐在船尾,分了咸蛋,和着粥,吃了早饭.收拾了,进舱房.船也离了岸.
过了一阵子,梅兰妮低声说,"今天我是否太冲动了?"
齐逸仨比着v5的手式.
秦炼小声说,"我觉得没什么.虽然,我们讲低调,也不是说,任谁都可以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我觉的这里的人还都是欺软怕硬的,顶了他一下,定会老实些的.如果再敢嚣张,我们一起对付他."
梅朵说,"格人有些流氓腔,张嘴就是粗话,是不是,这些个苦力都是这德性."
梅兰妮说,"我还怕他流氓了,放眼中国,也就上海滩流氓最大,王金龙,杜月笙这些名号,七,八十年过去了,至今还家喻户晓呢.流氓不是没见识过."
秦炼说,"这人哪里能算流氓,最多也就一小混混."
秦炼没说错,傍晚停船造饭时,张二嫂叫住了梅兰妮,亲热的说,"梅娘子,你的扬州话说得比我都道地,你从哪块学的?"
上海苏北人多,小时候的同窗,总会有几个苏北人,学江北话是件好玩的事.几乎班上同学人人会说.梅兰妮当然不能告诉张二嫂这些,只能说,"我有一婶婶是扬州人,小时候常和她在一块,所以学会了几句."
"你可知道,那舱房住的是常二爷,是漕帮海宁堂口的老七,和我家小叔交好.方才让我和你赔礼,早上的事,原是他孟浪了.让你大人大量,不用同他多计较呢."
梅兰妮讲,"这事过去就过去了,邻里之间难免有些磕碰."
"正是这话呢.常二爷这人讲义气,路子宽,人倒是不坏的,就是生病生的心烦了,你也知道,大夫都不肯用药了,...所以我们正赶着把他送到苏州他大哥那里."
梅兰妮问,"到底是什么病啊?直听得他没日没夜的叫唤."心想,是不是传染病?
张二嫂叹了口气,"是搭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