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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有人推我的肩膀,我醒来一看是福尔摩斯。他告诉我发生了一件紧急案子。
十分钟以后,我们上了马车,驶向查林十字街火车站。
我们在火车站喝了杯茶。这是一辆开往肯特郡的火车,一路上他不停地讲,我洗耳恭听。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上面写的是:
肯特,玛尔舍姆格兰其庄园,下午三点三十分。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
我希望你能立刻帮助我解决这桩非同寻常的案件。现在我已把那位夫人放开了,除此之外现场不曾有过半点儿改变,你快来吧,因为把优斯塔斯单独留下是不合适的。
您的朋友斯坦莱·霍普金
福尔摩斯说:“他已经找我去过七次现场了,每次都很需要我的协助。他的案子一定已被你收到集子里去了。你总是从写故事的角度去看待一切问题,而不是从科学破案的角度,这些典型案件都是被你这样给损坏了。侦破的技巧和细节被你简单写过,而只是着力描写情节,你这样做,读者得到的不是受到教育的感觉,而是一时激动的感觉。”
我反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写呢?”
“我是要写的。虽然我现在很忙,但是我想在晚年写一本教科书,把全部侦察艺术写进去。我们要赶去现场的案件好像是一件凶杀案。”
“你要说的是优斯塔斯爵士已经死了?”
“是的。我想一定是有人被杀了,我们要去验尸。他是不会找我们去处理一件自杀案的。信中说已把夫人放开,说明在她被锁在屋中时,惨案就发生了。这是一个发生在上流社会的案件,你看这封信用的信纸极好,上面有家徽,出事地点是在一个美丽的地方。我们一定要快去,因为他不轻易写信的。是在昨天夜里十二点以前发生的凶杀案。”
“你怎么知道的?”
“你完全可以知道,如果你算一下火车往来时间和办事时间的话。出事后找当地警察,然后报告到苏格兰场,他去了现场,给我发了一封信,这一过程至少要花一整夜的时间。”
下了火车,我们又在乡村小道上走了两英里,来到了一座庭园门前。给我们开大门的是一个看门的老人。一进庭园,我们就看见一座房屋。霍普金正站在门前迎接我们,他看上去很着急。
“福尔摩斯先生,华生大夫,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夫人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她把事情讲了一遍,所以没有多少事让我们去做了。你还记得路易沙姆这几个强盗吗?”
“是不是那三个姓阮达尔的?”
“是的,这很显然是他们干的。两个星期之前,他们在西顿汉姆做案时被人发现并报告给了我们。”
“那么优斯塔斯爵士死了?”
“是的,他的头被壁炉通条打破了。”
“车夫告诉我,爵士的全称是优斯塔斯?布莱肯斯特尔。”
“是的,他是肯特郡最富有的人。夫人现在在盥洗室里,她几乎要死了。你最好见见她,让她给你讲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去餐厅查看一下。”
布莱肯斯特尔夫人是个很不寻常的女人,我很少看到像她这样气质优雅的女人。可是她被不幸的事件弄得憔悴不堪。她的一只眼睛红肿,女仆正用稀释了的醋给她冲洗眼睛。夫人则软弱无力地躺在睡椅上。我刚一进屋就看出,这桩案子并没有动摇她的意志。
她说:“霍普金先生,我已经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你。难道你就不能替我再说一遍?不过,如果你认为有必要,我就再讲一次,他们去了餐厅没有?”
“我想还是让他们先听夫人讲讲为好。”
“既然是这样,我就再说一遍。”她浑身颤抖,抬起手来遮住了脸。这时袖口向下滑动,露出了她的前臂。福尔摩斯说:“啊呀,夫人!您伤得厉害呀!这是怎么回事?”我看见夫人的前臂上露出两块红肿的伤痕。她急忙用衣服把它盖住,说道:“没关系。这和昨天晚上发生的案子没一点儿关系,你们都请坐吧!我告诉你一切情况。
“我是优斯塔斯?布莱肯斯特尔的妻子。我们已经做了一年夫妻了。说实在的,我们的婚姻是痛苦的。我是在澳洲南部那种比较宽松的环境中长大的,不适应这里死板的英国式生活。不过主要原因是他爱酒如命。把一个年轻的妇女整天拴在他身边,多么让人难以忍受呀!每个人都应该认为这样的婚姻应该被解除,否则他便是在犯罪。你们荒唐的法律会给英国带来一场灾难,上帝会惩罚一切不道义的行为的。”她从睡椅上坐直了身子,眼睛里发出了愤怒的光芒。那个女仆把夫人的头部放回了靠垫上,这位夫人开始哭起来。一会儿以后,她还是继续了她的谈话:
“昨天晚上,和平时一样,所有的仆人都睡在这所房子新建的那一边。这栋房子包括起居室、厨房以及我们的卧室。我卧室上面的阁楼里住着我的女仆梯芮萨。没有人住在这个正中部分,新建的那一侧听不到这边发生的任何声音。
“我丈夫一般十点半休息。那时仆人们都已经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屋子,只有我的女仆还没有睡。上楼前我总要去各处看看是不是一切都收拾好了。我走到餐厅的窗户前,窗户上还挂着厚窗帘,这时候我突然感到有一股凉风吹来,这才发现窗户是开着的。我把窗帘向旁边一掀,啊,竟有一个壮年人站在我的对面,当时我手中拿着蜡烛台,借着蜡烛的微光,看到在这个人背后还有两个人想要进来。我吓得退后了一步,这个人立刻向我扑来。先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后卡住了我的脖子。我正要开口喊,却被他狠狠地打了一下,我倒在了地上。苏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把叫佣人的铃绳弄断了,我被他们绑在了一把橡木椅子上。
我嘴里有手帕塞着,喊也喊不出来。正在这时我丈夫进来了,他准是听到了可疑的声音,随身带着他常用的木棍。他朝强盗冲过去,可是年纪较大的那个拿了一个通条向他打去。他叫了一声便倒下了,再也没有动过。我又昏了过去。我再一次苏醒时看到他们从餐具柜里拿了刀叉,拿了一瓶酒,每个人手中有个玻璃杯。这是一个年纪大的长胡子的强盗,其他两个是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子。他们可能是一家子,父子三人!他们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又走过来看我是不是被绑紧了。后来,他们出去了,还关上了窗。我花了十五分钟才把手绢吐出来,这才喊来女仆救了我。我们报了警,警察又与伦敦取得了联系。先生们,这就是我所有知道的一切,我可再也不愿诉说这段痛苦的经历了。”
霍普金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说:“我不想再让夫人感到厌烦了。”然后他对女仆说:“希望你讲一下知道的情况。”
她说:“我在这三个人还没有走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了。那时我正坐在我卧室的窗户旁,借着月光看见大门外有这么三个人,当时我并没把这当成一回事。一个小时以后,我听见了女主人的叫声,这时我才下楼去。爵士的血和脑浆迸满了整个屋子,倒在地板上死了。我想夫人是被吓昏过去的,她被绑在那里,许多血点溅在了她的衣服上。先生们,现在我要陪她回房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于是,这位女仆把她的手搭在女主人肩上,扶着她走了。
霍普金说:“她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她把这位夫人从小照顾到大,并随夫人一同来到了英国。她叫梯芮萨?瑞特。”
福尔摩斯的脸上,失去了原来的兴趣,案情很简单,他好像没有被它吸引住。看来只要把犯罪的人逮住就行了,可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好在格兰其庄园的餐厅有着不寻常的景象,这引起了他的兴趣。
这是一间宏伟的餐厅,屋顶的天花板上刻满了花纹,一排排的鹿头和古代武器画在四周的墙壁上,墙壁下端有橡木嵌板。那个刚才谈过的窗户就在门的对面,而它的右侧有三扇小窗户,窗户的左侧是一个大壁炉,壁炉上有一个壁炉架。壁炉旁有一把两边有扶手、下面有横木的橡木椅子。椅子的花棱上系着一根紫红色的绳子,绳子从椅子的两边穿过连到下面的横木上。绳子已经被解开了,可是打结的绳子还在那里未动。
地毯上躺着一具尸体,死者四十岁左右,体格健壮,身材魁梧。他仰面躺在地上,两手握拳放在头前,两手上横放着一根木棍。他面色很黑,鹰钩鼻,本来还算英俊的相貌,现在却是面孔扭曲,狰狞恐怖。他一定是在床上听到声音的,因为他穿着睡衣,裤腿下露出来一双光着的脚。他头部受了很重的伤,屋子里溅满鲜血。在他身旁放着那根很粗的通条,由于猛烈的撞击已经弯曲了。我的朋友检查了通条和尸首。然后他说道:“这个阮达尔,一定是个身强力壮的人。”
霍普金说:“是的,他是一个很粗鲁的家伙。我们会很容易就抓到他的。”
“不会有什么困难。现在这帮人还在英国。全国的每个港口都已经知道了此事,我们会在傍晚以前缉拿住他们。不过有一点我感到很费解:他们已经知道夫人看见了他们,而且我们也能认出他们,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蠢事呢?通常说来,他们会把夫人杀了灭口的。”
我说:“也许他们想不到夫人昏过去后又会醒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