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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也沉默了,良久才幽幽道,“杀了哀家不会,他对哀家有情,哀家知道。谋反,也许会!”
“那该如何是好?”
素兰忧心忡忡的说道,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那就别让他知道!他若是知道了闹着造反也无妨,哀家会亲自杀了他!别人靠近不了他,哀家能!”
素兰心神一凛,不再说什么,扶着太后进了天慈寺。
夜色深沉,漆黑如墨,太后单薄消瘦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夜色中。
宫中,女皇的寝宫中,一直点着烛火,宫人们忙忙碌碌,忙了半宿没停下来。
凤瑾喝醉了,先是迷迷糊糊的睡了半觉,然后一直半梦半醒的,闹着要喝水,闹着喉咙疼,头疼,喝了解酒汤也没丝毫缓解。
最后还是无名抱她在怀里,轻柔的揉着她的太阳穴,她才再次睡了过去,阖宫的宫人才得以松了一口气,各自安歇。
翌日一早,凤瑾睡得昏昏沉沉时,耳边传来无名低柔的呼唤,“阿瑾,该醒了,待会还要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凤瑾心不甘情不愿的撑开沉重的眼皮,颇为无奈的说道,“当皇帝真是个苦差事,这么早就要起来,想想以后我亲政了,天天都得早起就愁得很。”
绿衣带着小宫女们端着洗漱的东西走了进来,听到凤瑾这话,笑道,“陛下,您想想那些大人们可比您辛苦多了,他们可是天不亮就要起床往宫里赶,有些住得远的,更是辛苦。”
“朕也就比他们能多睡小半个时辰而已。”
凤瑾叹息道,看着自己还在无名怀里,不由得瞪大眼,“你昨晚一夜没睡?”
无名笑了笑,没有言语,倒是绿衣嘴快的说道,“是啊,无名大人一放开陛下,陛下又开始闹,所以,无名大人就照顾了陛下一整夜,陛下平时这么稳重自持的人,想不到一喝醉了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凤瑾不好意思的笑笑,“下次要注意点了,幸好一年到头也就这么一次。”
“谁说只有一次?”
钟姑姑笑道,“端午节,中秋节,重阳节,万寿节,一年到头,好多宫宴呢。”
凤瑾不由得扶额,只觉得头疼得很。
梳洗过后,凤瑾在绿衣和钟姑姑的服侍下,穿上了最庄重的朝服,明黄色的龙袍,整个龙袍绣着九条腾龙,在祥云间若隐若现。
九是至尊数字,九条龙代表着皇帝的九五之尊的身份。
翡翠玉带系于腰间,玉带上除了有三枚正正方方的大玉扣,还有九个小玉扣,也是象征着九五之尊的身份。
就连今日戴的也不是昨晚宫宴上戴的那顶雅致的玉冠,而是尊贵的紫金冠,数不清的细如毛发的金丝缠绕在冠上,做工之精致细腻令人叹为观止,冠的正面是一枚紫玉,紫色是帝王之色,冠的顶部镶嵌着一圈手指头大小的珍珠,每一颗都光泽明亮,价值不菲。
钟姑姑从柜子里捧出紫金冠时,绿衣看见旁边的那顶平天冠,叹息一声,“也不知陛下何日才能戴这平天冠。”
凤瑾微微一笑,“你急什么?朕都不急!有句俚语皇帝不急太监急,在我们绿衣这,是皇帝不急宫女急!”
绿衣嘟着嘴,“陛下,奴婢也是为了您呀,您亲政了才能戴这平天冠,也只有您亲政了才有自由。”
“自由?不,即便亲政了,朕也没有自由,依然有很多事情不能做,很多话不能说,依然要受制于朝堂,或者国事。”
凤瑾淡淡道,绿衣张大了嘴,“当了皇帝不是可以为所欲为吗?”
凤瑾忍不住嗤的一笑,“那是昏君,暴君!朕要当的是明君,自然不能为所欲为的,甚至比普通人更不自由。”
绿衣撇撇嘴,“那当皇帝有什么意思?当个皇帝还没普通人快活呢。”
“皇帝的职责,就是让天下人快活,至于自己快不快活,就没那么重要了。”
钟姑姑仔细的给凤瑾戴上紫金冠,绿衣叹息一声,面带忧愁的说道,“可奴婢想要陛下快活!”
凤瑾笑了笑,没有言语,深邃的目光落在那顶平天冠上。
平天冠,帝王之冕,之所以叫平天冠,意为天子,代天行事。
前圆后方,象征着天圆地方,前后各垂十二道旒,前面的旒长四寸,后面的长三寸,都是白玉珠制成。
一顶平天冠,象征着皇帝至高无上的地位,也象征着皇权。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为了这一顶平天冠和那一座龙椅送了性命。
不过,前仆后继的人想要得到这顶平天冠,可有人却是不太在乎的,比如前朝的亡国皇帝轩辕渺,典型的爱美人不爱江山,当皇帝二十年,上朝的日子不足三日,日日在后宫与妃嫔厮混。
轩辕渺贪爱美色,年年采选,除了官方的采选,还有民间的上贡,后宫的妃嫔最多的时候达到一万多人,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年年扩建的宫殿,以及肆意加重的税赋,弄得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最终,太祖举兵造反,全天下都响应。
即便如此,他仍不思悔改,依然沉溺于美色中,他有一句话流传甚广:若能日夜窝在妇人怀中,这江山不要也罢。
最终,这江山的确被抢走了,至于他,也的确能日夜窝在妇人怀中了,太祖带兵攻破皇宫大门的时候,轩辕渺先是逼着所有妃嫔服下毒酒而死,而后,他自己也喝下毒酒,死在最宠爱的昭贵妃怀里。
算起来,前朝覆灭也才三十多年,却让人生出一种前尘旧事的悠远之感。
无名走了过来,“阿瑾在想什么?”
“在想前朝亡国皇帝轩辕渺的事。”
轩辕渺?
轩辕渺……轩辕……
无名耳边似乎闪过一个凌厉威严的声音,那个声音似乎在说着什么轩辕……
那道声音消逝得太快,快得无名抓不住。
头突然痛得不行,有些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无名下意识的扶着头,想要抓住那些快速消失的声音,可是,一切都只是徒劳。
“无名,你怎么了?”
凤瑾温柔担忧的声音响起。
头痛倏地消失,所有的声音也消失,就好像未曾来过,无名皱了皱眉头,微微一笑,“没什么。”
凤瑾担忧的看着他,终究没有多问。
见她之前一直看着平天冠,钟姑姑试探着问道,“陛下要试一试吗?”
凤瑾收回落在无名脸上的担忧的目光,轻轻摇头,“不必了,平天冠太沉了,背负的责任太重,朕很快就能戴上它了,这剩下的短短日子,就放轻松一点吧。”
钟姑姑笑了笑,“那倒是,苦的累的日子长得很,现在还是轻松一下吧。”
她刚要给凤瑾系上紫金冠的绸带,无名接了钟姑姑的手,仔细的给凤瑾系上绸带。
凤瑾低头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绸带之间灵活的翻转,他与她如此之近,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缠绕着她,让她生出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感觉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也在一起很久很久。
不是一般的久,而是沧海桑田,海枯石烂的那种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算当初和白晔在一起七百年,她也没有过这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无名。”
凤瑾轻轻叫着他的名字,无名低低‘嗯’了一声,仔细的给绸带打了个漂亮的结。
“我觉得好像认识你很久很久了,你说我们上辈子会不会是认识的?”
无名深情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低声道,“也许。”
凤瑾摇了摇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不可能呢,我在沧海大陆,你在中原大陆,我已经活了一千三百多岁,而你才二十多岁。就算有上辈子,我们也不在同一个世界。”
无名整理着她的衣襟,“也许,你上一世来过这里,或者,我曾去过你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