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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在宇文述的府门前停下,早已等候在台阶上的宇文化及连忙迎了上去,车门打开,身材魁梧的元旻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宇文化及连忙小心翼翼扶住他,“世伯小心!”
元旻也意识到让侄子元敏来见宇文述有点失策,是对宇文述的不敬,所以这次他亲自出马来见宇文述,在他身后又走出一人,却是一名身材修长的女子,穿一身淡紫色的长裙,头戴帷帽,薄薄的细纱遮住了面容。
宇文化及一怔,“这位夫人是——”
“这是高夫人,你父亲知道她要来。”
既然父亲知道,宇文化及就不多问了,他连忙拱手行礼,“原来是高夫人,两位请进吧!父亲已经在书房等候。”
宇文化及带着两位贵客走进大门,他随即吩咐管家,“关闭大门,任何客人都不见,就算天子来了,也不见!”
“小人知道了!”
管家慌忙让门房关闭大门,宇文化及则带着两名贵客向书房走去。
宇文述正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昨天晚上,元旻让人送来一封信,告诉他今晚会来拜访,同时还要渤海会的主要人物也会同时来访。
这让宇文述很惊讶,元家竟然和武川府的死对头渤海会混到一起去了,没有了窦庆的武川府连最起码的操守也不要了吗?
宇文述很清楚武川府和渤海会这几年的斗争,尤其在争夺杨玄感的斗争上,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结果却是元家和渤海会勾结,这是不是意味着元家把窦庆辛辛苦苦争来的利益都拱手想让了?
但宇文述同样对渤海会很感兴趣,元旻在信中说,今晚将带来张铉的把柄,无疑是渤海会掌握了张铉的把柄,让宇文述很期待。
渤海会活跃的地区在河北、山东一带,无论张须陀还是张铉,他们在青州的所做所为,渤海会必然很清楚。
随着这两年宇文述的身体日渐衰弱,年轻时留下的伤病隐患开始逐一发作,使他在入冬后病痛缠身,怕冷又怕热,稍微不注意就是一场大病,这让宇文述感觉自己时日不多了,他需要在最后时刻替他的后代安排好一切,也包括除掉会威胁他子孙的仇人。
张铉其实只是他无数仇人中的一个,比张铉更强大的仇人多的是,比如窦庆,比如来护儿,再比如于仲文、韩擒虎、杨素甚至从前皇族等等,他们的后人都恨自己入骨。
但真正让宇文述感到害怕之人却是张铉,他升官太快了,使宇文述仿佛看见张铉权倾天下的那一天。
所以宇文述必须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置张铉于死地,他才能心安。
这时,站在墙边的谋士许印看见了走进院子的一行人,他低声提醒道:“大将军,他们来了。”
门外随即传来儿子宇文化及的声音,“父亲,元世伯来了!”
宇文述连忙收回心思,快步迎了出去,在门口抱拳笑道:“元兄,好久不见了!”
元旻也回礼笑道:“我们至少有五年没见了,主要是我很少出门,宇文大将军还是一如往昔的精神。”
“哪里!这两年身体也不行了。”
宇文述的目光投向了元旻身后的高慧,笑道:“元兄,这位就是高夫人吗?”
不等元旻介绍,高慧便自己上前行一礼,“小女子高慧,久仰大将军了。”
元旻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愠色,又多少有一点尴尬,他没想到高慧会绕过自己。
事实上他并不想让高慧来见宇文述,他就是担心渤海会绕过自己直接和宇文述打交道,而高慧这个细微的表现无疑便预示了什么,元旻忍不住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
高慧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但宇文述却注意到了元旻的表情异常,他呵呵一笑,“高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佩服,两位请进吧!”
宇文述将元旻和高慧请进外书房,三人分宾主落座,高慧掀起了脸上的纱帘,露出了她那张削瘦而棱角分明的脸庞,不过她并没有像一般女人那样摘下帷帽,尽管那样对主人更有礼貌一点,但她没有那样做,她需要用帽子遮挡住自己耳朵上的伤残。
站在一旁的宇文化及迅速瞥了她一眼,心中不由有些失望,高慧的身材很好,让他刚才有点想入非非,不过高慧略有点刚硬的脸庞着实给他泼了盆冷水,他心中的非分之念立刻消退得无影无踪。
高慧的容貌也让宇文述也微微一怔,当然,他并不是儿子那种简单的想法,他的阅历很深,一眼便看出高慧是一个权力**极强的女人,高颧骨,薄嘴唇,露骨的鼻梁,宽阔的额头,这绝对是一个不好打交道的女人。
这时,两名侍女进来给他们上了茶,宇文述向长子点点头,示意宇文化及也坐下,他又给许印使个眼色,许印会意,慢慢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四人,元旻咳嗽一声,对宇文述道:“上次大将军提到张铉这个人,我也特地留意了他,他的武艺很不错,恐怕只比宇文成都稍弱,不过,此人的精明又出人意料,听说当初窦庆很看重他,但连窦庆也被他耍了。”
宇文述笑了笑,元旻在他面前说这番话无疑有点滑稽,就像外行在内行面前大谈特谈一样,难道他宇文述还不了解张铉吗?宇文述不由有些鄙视这个元旻,年轻时就是头脑简单,到老了还是一样没有涵养,连他侄儿元敏都比不上。
宇文述的目光向高慧瞥去,他很想听听渤海会的情报。
高慧却一点也不急,作为渤海会的第二号人物,她来见宇文述可不是为了张铉那么简单,她是想把宇文述这条关系直接拉住,而不是通过元家这个中间人。
她等元旻完全不再说话,这才不慌不忙道:“张铉实际上就是北海郡之主,说他拥兵自立也好,说他割据一方也好,这些其实都不为过,这也是张须陀纵容的结果。”
高慧一开口便震惊了满屋人,元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有这么严重吗?”
“我只是叙述事实而已,不过你拿他也没有办法,有张金称在北方威胁,他就说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防范匪患,所以很多人心里明白也无可奈何,包括监军萧怀静。”
宇文述比较冷静,他很清楚高慧这种说法太空泛,除了危言耸听,吸引人注意力外,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就像高慧自己所言,一句防范匪患便可抵挡住所有的指责。
宇文述更关心有什么实际证据,而不是泛泛而谈,但他知道高慧后面必然还有说法,否则她来见自己就没有意义了,宇文述没有评论,而是继续等高慧说下去。
高慧仿佛明白宇文述的等待,笑了笑又继续道:“去年北海太守梁致意外身故,最后调查也不了了之,但我很清楚,这一定是张铉派人刺杀了梁致,为的是要夺北海之权。”
这件事使宇文述顿时有了兴趣,他连忙问道:“可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不好找,但梁致的妻子亲眼看见梁致后颈有剑伤。”
宇文述眉头一皱,“但这只是证明梁致被人所杀,又怎么能证明是张铉所为?”
高慧笑了起来,“梁致是不是张铉所杀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用梁致案来抛砖引玉,只要朝廷派御史去北海郡调查这件案子,就能亲眼目睹张铉在北海的所作所为,如果报告中再添一点东西,那时,圣上还会放过他吗?”
宇文述沉思半晌道:“那首先得将梁致案先引出来,必须有一个知情人来告状之类,否则朝廷也不会轻易立案。”
高慧取出一封信递给宇文述,“这是梁致儿子梁敬尧写给我的一封信,现在他就在洛阳,随时可以替父亲鸣冤。”
宇文述缓缓点头,这个女人果然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