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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琅琊郡回来,张铉没有来得及返回益都县,便直接去了临淄县,当他解决了王世充南侵带来的危机后,时间已经过了近十天。
这天上午,张铉率领五百骑兵及一千士兵护卫着百余辆骡车返回益都县,骡车里坐满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足有七百余人,大部分最终选择留在益都县,不肯返回齐郡,考虑到益都县原本就有几座义庄,张铉决定将这些老人安置在益都县,由官府来赡养他们。
当队伍抵达益都县,张铉让尉迟恭率领士兵配合官府安置这些老人,他先一步返回了县城。
和出征琅琊郡前相比,益都县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大街小巷多了不少从齐郡迁移来的民众,牛车、骡车挤满了县城,很多原本因民众回乡而空关的房屋都住满了人,刚刚疏松一点的城池再度拥挤起来。
张铉刚到郡衙,还没有来得及下马,房玄龄便从郡衙内飞奔出来,低声对张铉说了几句,张铉愣住了,急忙问道:“他来了多久?”
“昨天就到了,卑职陪他去官学走了一圈,今天他说有一点私事。”
让张铉感到吃惊的来客自然就是卢倬了,作为大隋王朝主管教育事务的国子监祭酒,他已经完成了对曲阜孔庙的祭祀,转而北上,顺便‘视察’北海郡。
张铉当然也知道卢倬的私事是什么?只是他没有想到卢倬来得如此之快,但无论如何,他无法再逃避,只能去面对未来的泰山大人。
张铉没有先去找卢清,而是转道来到了官学,卢倬暂时就住在官学内。
官学离郡衙不远,原本因时局混乱已经停办了三年,得力于韦云起努力,官学又重新恢复了运转。
目前有一百余名北海郡的生徒在官学内读书,张铉来到官学客舍的院门前,却意外听见里面传来卢清的声音,情绪十分激动,似乎正在和父亲争吵。
张铉迟疑一下,停住了脚步,凝神细听院子里传来的争吵声。
“女儿绝不会跟随父亲回去,我宁可一死也绝不嫁给崔家!”
“我没说要把你嫁给崔家,事实上崔家已经取消了求婚,你离家逃婚,你以为崔家能接受吗?为父只是不放心你的安全,所以我才不远千里赶来,希望你能随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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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清的语气激动,但卢倬却始终很温和,并没有对女儿发火,这倒出乎张铉的意外。
张铉敲了敲院门,门没有关闭,留了一条缝,他直接推门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父女两人各站在一棵树下,相隔两丈,仿佛一个无形的物体将他们隔开了。
张铉的进来让父女同时吃了一惊,卢清激动地上前道:“张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刚到。”
张铉笑了笑,对她道:“让我和伯父谈一谈吧!”
卢清默默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父亲,转身走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张铉和卢倬两人,卢倬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张铉,点点头道:“进屋去谈吧!”
两人走进大堂坐下,卢倬给张铉倒了一杯茶,“我这次是借口来孔庙祭祀,路过北海郡,但贤侄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张铉歉然道:“令爱之事,晚辈实在很抱歉!”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没有把女儿看好,另外,我要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清儿的照顾。”
卢倬原本是怒气冲冲而来,但一路的所见所闻,使他渐渐改变了对张铉的态度,更重要女儿意志坚定,坚决不肯跟他回去,如果他想成功把女儿带回去,只能靠张铉来劝说,所以卢倬最终决定面对现实,放弃准备对张铉的发难。
卢倬的态度有点出乎张铉的意料,他已准备面对卢倬的诘问,但卢倬却丝毫问罪的意思都没有,让张铉暗暗松了口气。
“照顾卢姑娘,这是晚辈应尽之责,伯父不必客气。”
随即两人都沉默了,谁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卢倬沉吟半晌,又道:“这次我打算把清儿带回京城,但她怎么也不肯跟我回去,我希望贤侄能劝劝她。”
“令爱不肯回去,恐怕是因为崔家,她就是因为不愿嫁给崔家才离家出走,希望伯父能明白这一点。”
卢倬苦笑一声,“就算我去求崔家,崔家也不会接受这门婚姻了,求婚已经取消,崔家不再是问题,我给她反复解释,但她依旧不肯跟我回去,清儿的脾气简直比牛还要倔强。”
“那伯父觉得令爱为何还不肯回去呢?”
卢倬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铉一眼,言外之意就是说,‘那还不是因为你吗?’
但这话卢倬却没有当面挑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该不该择张铉为婿一事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女儿已经跟张铉跑了,虽然不是天下皆知,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他女儿还能再嫁给谁?除了嫁给张铉外,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遮住家族羞耻的伞。
但就算要嫁给张铉,也必须按照规则来办,不能就这样草草了事。
卢倬沉思片刻,又问道:“张将军在北海郡可有长辈吗?”
张铉明白了卢倬的意思,欠身笑道:“我虽然没有什么长辈,不过伯父有什么话可以和韦长史谈。”
“韦云起吗?呵呵!我和他快十五年未见了,不知道他现在境况可好,倒真要见见这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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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卢倬见到了韦云起,韦云起也是出身名门,十五年前他奉命去辽东时,曾经在涿郡住了几个月,和卢倬有一点交情。
卢倬在官学里呆得烦闷,索性和韦云起走上城墙,两人在城墙上边走边聊,吹着温暖的春风,兴致倒也十分盎然。
“当年我们在涿郡城墙上散步,韦贤弟正当盛年,意气风发,一转眼已经十五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卢倬颇为感慨道。
韦云起扶着城墙,凝视着远方的天际,目光深沉地说道:“我虽然已年近五旬,但我并不服老,岁月只会让酒更加醇厚,卢兄不也一样吗?卢兄也是去年才出任国子监祭酒,这其实是我们仕途的刚刚开始。”
卢倬不解韦云起这句话的深意,他卢倬被封为国子监祭酒,仕途刚刚开始不假,而韦云起可是连县尉一职都辞掉了,虽然出任张铉的长史,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幕僚,朝廷并没有任命,可以说他只是一介白身,年近五十了,朝廷还会用他不成?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番话?
卢倬疑惑地向韦云起望去。
韦云起仿佛明白卢倬目光中的疑惑,他淡淡一笑道:“卢兄来北海郡,感觉这里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吗?”
“确实有些地方和别处不同!”
卢倬也承认北海郡的与众不同之处,“这里治安非常好,可以说路不拾遗,而且人民安居乐业,这两天好像有大量的人在向北海郡迁徙,听说是为了躲避战乱,给我总的感觉,北海郡就像盛世一般。”
“这就是张铉的过人之处,他不仅武艺高强,而且深谋远虑,目光远大,如果卢兄以为他一介武夫而轻视他,甚至放弃他,总有一天卢兄会后悔莫及,”
韦云起的话深深触动了卢倬,半晌,卢倬无奈地苦笑一声道:“韦贤弟应该知道我什么来北海郡吧!”
“我知道,卢兄打算怎么办?”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
卢倬叹了口气,“我可以答应他们的婚事,不过我有几个条件,希望贤弟能转告张铉。”
“卢兄请说!”
卢倬无奈地苦笑一声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要求,我只希望张铉能明媒正娶我的女儿,希望贤弟给他们做个证婚人,另外,为了证明婚姻的正式,我希望他能上书朝廷,请圣上册封诰命,韦贤弟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韦云起也是出身世家,他当然理解卢倬的心情,卢倬是怕被人嘲笑,尤其他身为卢氏家主,压力更大,韦云起笑了笑道:“我相信整个益都县的民众都愿意给张将军当证婚人。”
“卢兄打算几时给他们完婚?”韦云起又笑问道。
卢倬心中有些犹豫,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最好这次来北海郡,一并把婚事办了,也就不惹人闲话了。
可这件事如果不和妻子商量,仓促成婚,一则对妻子不尊重,二则显得太寒酸,不符合卢家的家世和地位。
犹豫良久,卢倬缓缓道:“我可以答应这门婚事,但我希望在京城成婚,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个问题,我要把女儿先带回去,需要张将军去说服小女。”
韦云起微微一笑,“如果这门婚事能定下来,我去给张将军谈,我想问题应该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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