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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正谦把女儿扶住,转身就揪住夏正慎的前襟,咬着牙道:“你敢打人,你还敢打人!我本来看在爹的份上,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不想做得太过绝情,把房契还给你,把欠条写给你,算是互不相欠,往后合着就走动走动,不合就拉倒。却没想到你们根本不把人当人!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来算算。”
他将夏正慎往外一推,把他推了个踉跄,指着他的鼻子道:“我七岁入学,念了八年书,从十五岁起,就跟着爹爹四处行医。这十五年里,穿衣吃饭,笔墨纸砚,所有花费,最多不过七、八十两银子。
十五岁之后,我便开始赚钱。每个月,我给夏家赚了多少钱,我又花了多少钱,你最清楚。这些年家里置的田地铺子,大部分都是我赚的吧?那可值两三千两银子。这么一算,你们得倒回给我多少?结果呢?分家的时候一文钱都不给,就给个值一两百两银子的破屋。就这,你还想把房子要回去,还要我写欠条?我呸!”
一听夏正谦这是想反悔了,夏正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手怎的就那么欠,打什么“祁哥儿”。这下好了,四、五百两银子就被打飞了。
“账、账可不能这么算。”他话都说不利索了,“要没我娘留下你,没准你早饿死了。就算不饿死,在某些肮脏的地方生存,你不定长成什么样。更不会娶个好娘子,生一双龙凤胎。你算算这值多少钱?再说,我爹那身医术可都传给你了。这医术又值多少钱?”
“大伯。话不能这么说。”夏衿可不能让他把歪理给说通了,“这么多年,老太太对我爹非打即骂,又害得我娘没了两次孩子,这样还想让我爹感恩戴德不成?两条人命,两条人命啊,你倒算算值多少钱?再说。我爹的亲娘就算不是老太太,亲生父亲是老太爷总归没错吧?我爹既是老太爷的亲儿子。老太爷把他抚养长大,供他念书,不是应当应份的吗?合着到了你这里,就该算银子了?那你跟二伯又算了多少银子给老太爷?怎么一分不算。还要继承老太爷的遗产呢?”
听得这话,夏正慎鼻子都要气歪了。今天,每每说到紧要处,眼看夏正谦就要被说动了,都是这“祁哥儿”跳出来横插一杠子,把话又扯回去,叫他白白做无用功。现在,这可恨的家伙又开始插话了!
他咬着牙槽骨看着夏衿,却不敢再动手了。
刚才那一巴掌可是惹了大麻烦。否则他早拿到房契和欠条了。
“行了,废话少说。”他一挥手,决定耍赖了。“你要把房契和欠条交出来,咱们就一刀两断,谁也不欠谁。可要不交,那以后你就是夏家庶子,逢年过节都得孝敬老太太,家里有事也得相帮。叫你回去你就得回去,就这样!”
夏正谦眼睛紧盯着夏正慎。胸口一起一伏,显得被气得不轻。
他还没说话,夏衿就抢先道:“你先写个字据,就说夏家分家,我爹净身出户,并倒贴夏家三百两银子作为以后老太太的养老孝敬钱。往后夏家不管啥事,都不与我爹相干,更不得再来找我爹要钱。”
“你……”夏正慎被这话气得想要吐血。他还打着时不时来找夏正谦要钱的主意呢。
夏衿不等他张口,又声音清脆地道:“写!不写就不给。你说庶子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来叫我们我们不去,要钱钱也没有,最多逢年过节叫人送点薄礼,爱要不要。分家了,你又能奈我何?!”
夏正慎口拙人笨,哪里说过得跟倒蹦豆似的夏衿?“你你你……”手指着夏衿,手抖得跟抽风似的。
“景和,铺纸磨墨。”夏正谦在一旁道。
这就是力顶夏衿的意思了。
景和早已请了两位病人家属来,不过看到屋里争执,只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这会儿听到吩咐,忙将两人请进门来,挽起袖子将墨磨好,又抽了一张纸,只等着夏正慎写字据。
夏正慎气归气,却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咬牙切齿地转过身去,走到桌前提笔一挥而就,照夏衿的意思写了张字据,然后泄愤似的将笔“叭”地一声摔在地上。
夏衿可不放心,走过去仔细将那字据瞧了一遍,又吹干了递给夏正谦:“爹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这举动又把夏正慎气得吹胡子瞪眼。
夏正谦看了看,将下巴抬了抬:“行了,把房契和欠条给他。”
请了两位证人,就是要这会子起作用。夏衿没理会夏正谦,在字据上写上两个证人的名字,让他们按了手印,这才把房契和欠条给夏正慎。
夏正慎拿到房契和欠条,眯逢着眼睛好好看了看,这才折起来小心地放进怀里,然后恶狠狠地嚷了一句:“今天晚饭之前,我来收房子。到时候还没搬走,我就叫人把东西扔出去。”转身快步出了门。
夏衿看到夏正谦像是全身的力气被抽干了一般,浑身虚脱,摇摇欲坠,双手似乎在颤抖,连忙过去扶住了他。知柏与景和也赶紧上前,一个搀扶,一个拖椅子,把夏正谦扶住到椅子上。夏衿又快手快脚地给他沏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上:“爹,您喝口水,暖暖身子。”
两位证人来告辞,夏衿又感谢着将他们送了出去。
夏正谦颤抖着手将茶杯递到嘴边,也顾不得烫,“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身体的战栗渐渐平静下来。
好半晌,他才睁开眼睛。对夏衿摆摆手:“没事了。”
夏衿余光里看到门口站着个人,转头一看,却是舒氏。她正满眼担忧地望着夏正谦。
看到夏衿望将过去。她走了过来,将手轻轻搭在了夏正谦肩上。
夏正谦抬头看到是她,疲惫的一笑:“我没事,别担心。”
舒氏没有说话,只向知柏招招手:“来,扶老爷回屋去。”
几人出了门,便见药铺的王管事正站在门口。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样子,满脸纠结。看到夏正谦被扶着出来。那样子像是大病一场似的,他大吃一惊,问道:“夏郎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刚才你那儿怎么闹哄哄?”
夏正谦虚弱地一笑,拱了拱手:“王管事,对不住了。我这儿出了点事,你去请秦老板过来,到时我再跟他仔细谈一谈。”
王管事原是秦老板药铺的伙计,因忠厚老实,又有几分精明,秦老板便提了他做管事,派他来杏霖堂这边做管事。他新官上任。又见一早上从杏霖堂过来抓药的人络绎不绝,正兴头着呢,忽然就见抓药的客人断了。紧接着隔壁就传来吵闹声。派人过来瞅了两瞅,就见一老太太对着夏正谦又打又骂。
现在好不容易等人走了,他才按捺不住,想过来问上一问,却不想就听夏正谦说要请秦老板。
这是出大事了呀。
他心里不由慌了。夏正谦出了事,医馆开不下去。这个药铺分店就得撤掉,他就得被打回原型。这哪行呢?
当下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目送夏正谦进了院门,就飞快地坐车去请秦老板。
知柏与景和扶着夏正谦进了院子,上了台阶,舒氏正要指挥他们往卧房里去,就听夏正谦摆摆手:“去厅堂。”
舒氏明知家里医馆有许多事要安排,不是躺下歇息的时候,却心疼丈夫,劝道:“老爷,您这样子,还是先去躺躺吧。”
“不用。”夏正谦道,态度甚是坚决。
舒氏无奈,只得让知柏扶他去厅堂。
夏正谦在椅子上坐下,定了定神,问舒氏:“现如今你手上还有多少钱?”
舒氏眨了眨眼,声音轻得有些飘忽:“一百二十文。”
夏正谦心里黯然。
家里有多少钱,其实他心里也有数。他回家时,家里就只剩了一百文钱,这两三天买菜就花光了。后来虽借了别人二两银子,但都花在砌门脸、布置杏霖堂上。秦老板倒是付了两个月门脸的租金,即一两银子。可他想着今天医馆开业就有收入,便把这一两银子还了债。余下的,就是今天上午看病时入账的一百文钱了。这一百文加上舒氏手上所剩的二十文钱,可不就是一百二十文?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夏衿听得这话,倒是庆幸自己从罗骞那里所得的二十两银子没有花出去——刚开始罗骞给了她十两银子的诊金,前日眼看着病已痊愈,他又给了十两赏银。本来这钱夏衿是要花在两人合伙的新开的食肆上的,但这段时间,她一来没空去选地方张罗食肆的事,二来夏家的事一直没解决,她担心有个用钱之处,夏正谦却筹不出来,便不敢花出去。
现在她这钱既在身上,她自然没有看着夏正谦和舒氏作难的道理。
她正要站起来去拿钱,就听舒氏道:“要不,我去找我哥哥嫂嫂借点钱吧。”
“不用。”夏正谦摆摆手,“你等等。”说着,便起身出了门,往他跟舒氏的屋子走去。
夏衿见状,便又坐了回去,好奇地问:“娘,难道爹手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舒氏苦笑:“他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么些年咱们不光没添置什么好东西,便是我陪嫁里稍微值钱一点的衣料首饰,都被你祖母以各种借口收去了。现在家里,真是一穷二白,拿不出一点钱了。唉,实在不行,只能卖下人、当衣服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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