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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被拖走,房里安静下来,江余拿起小桌上的杯子,手指来回摩挲后喝了口水,除了材质奇怪,跟普通杯子没什么区别。
夕阳西下,窗外的光线透着淡淡的红,把房间惨白的墙壁染上了层暖意。
床上沉睡的男人蹙着眉头,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背部拱起,膝盖微微向上曲着,头朝下,像个婴儿一样。
听说有这样睡姿的人焦虑不安,缺少安全感。
江余的目光停在男人身上,一点点变的深沉,心里盘算着先找出张家送进来监视对方的人,这样才有机会筹划带对方离开这里,他靠着墙坐了会就掀开被子扶着床沿慢慢下床。
走廊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里夹着优美的交响乐,江余扶墙向前挪步,尽头是个大厅,四周除了休息的沙发椅子,还有一些简单的锻炼器材。
大厅里挺热闹,病人扎堆谈论着什么,有说有笑,之前扑到他床前痛哭流涕的青年这会正抓着一男人的大腿又哭又叫,看起来格外凄惨。
安逸,二十四岁,七岁就步入演艺圈,却只能混在三线,病龄两年半,因在拍戏过程中头部受重创,就从摄影棚搬到精神病院。
是张释的室友之一,长期红不了的年轻演员,虽不惊艳但是也眉清目秀,条件不错,江余在心里暗自揣测。
角落里患有痴呆症的几个老年人正在和护士一起拍手做游戏,脸上都挂着病态的纯真笑容,宛如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外界的人都把精神病院妖魔化,包括江余,他在来这里之前根本没办法想象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而实际上这里是个小型影视基地,每个人都投入在自己的世界扮演不同的角色,不发病的时候言行举止和善,根本看不出来是个病人。
江余倚着墙的十几分钟内就有好几个人过来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当然也有犯病的,比如现在这个,已经问了他五遍的白胡子老头。
老头浑浊的双眼紧盯着江余,第六遍问,“你是谁?”
江余揉着额角,“我是115号。”
老头一口咬定,“不!你不是!”
江余头疼,“我真是。”
“不不不!你肯定不是!”老头撸了把胡子,围着江余转了好几圈,就在江余看着都快犯晕的时候他突然大笑,“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是隔壁二娃家的小花是不是?”
江余竖起大拇指,“大爷,聪明。”
老头一脸鄙夷,“笨蛋,小花是头猪。”
在江余凌乱的目光中,老头蹦蹦哒哒的走了。
这哪是精神病人,受到打击的江余在原地阴着脸一言不发,直到这副身体的虚弱席卷上来才恢复理智。
他转身走了几步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头就看见一张放大的脸,近的快贴上来了。
是刚才的太监总管。
中年男人先是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然后凑过来用很轻的声音神秘兮兮的说,“嘿,你知道吗?我有八套房。”
说完就对江余嘿嘿嘿的笑。
江余一头冷汗。
刘以民,四十九岁,病龄六年,因和朋友合伙炒房被骗的倾家荡产。
见江余不搭理自己,刘以民不高兴的哼了声,边走边摇头晃脑的自言自语,“八套房,我有八套房……”
江余目送自己接下来的另一个室友离开,眼底微微沉下来,刘以民有可疑的几率,他对钱有可怕的痴迷。
“115号,你怎么跑出来了,快回去躺好!”
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女护士快步过来,二话不说就伸手拉住江余的胳膊,江余挣脱了几下换来更大力的禁锢,他就任由对方吃力的把自己往房间扶。
“修仙不急一时,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发现江余不说话,女护士又说,语气放轻了许多,“大叔,别难过。”
江余无力吐槽,“我不难过。”
女护士一愣,随后就看了眼江余,眼神充满同情,大叔肯定是把头摔狠了。
江余重新躺回床上,女护士吩咐他好好休息就转身出门。
进来的安逸拿着一个苹果啃的津津有味,他往最里面那张床上一躺,抬起的两条腿不停摆动。
江余审视的视线在安逸身上停顿了几秒就移开了,他懒懒的看着窗外,天已经黑了。
“大黑!”
左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江余额角一跳,与趴到他床上的男人对视。
张释双手捧着江余的脸,“大黑,你瘦了。”
江余面无表情,细看之下面部肌肉正在抽动。
“别怕,明天给你买两根大骨头。”张释上下摸摸,又捏捏。
抚在脸上的手虎口处的茧很明显,是一双常年拿□□的手,江余被摸出一身寒粒,他在脑中问000大黑是谁?
“叮,听起来不像是人名。”
江余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问房里的另外一个人,“大黑是谁?”
“狗啊。”安逸对江余吼,“汪汪!”
江余扶额,这才不到半天时间,他的身份就有皇帝,猪,司令,大当家,狗,时间一长,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摸够了。”江余暴躁的按住还在他脸上乱摸的手,用力挥开。
前一刻状态还很不错的男人突然瞪着眼睛死死盯住江余,让人头皮发麻。
张释平时并不发怒,相反很单纯,像个大男孩,但是如果有人惹到他了就会变的狂躁,发病的时候比疯狗还要凶猛。
院里的医生护士都不敢轻易跟他接近,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就哄。
他也有正常的时候,不过那时候更让人害怕。
察觉到对方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脸上的表情也变的骇人,江余的头更疼了,他试着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喜欢看书吗?”
张释还在盯着他,口气火爆,“不喜欢。”
在张释眼中的戾气即将转变为怒火时,江余快速抬手去摸他的脸,用能把自己恶心住的温柔语气问,“那你喜欢什么?”
张释被他的举动怔到了,呆呆的说,“大黑。”
于是冷场了。
两人互相瞪着,距离很近,怪异的气氛被好奇把头凑过来的安逸打破。
安逸转动着眼珠子,“你们在看什么?我也要看!”
“给老子滚开!”张释朝他吼,“不给你看!”
所以说到底是在看什么?l江余被两人喷了一脸口水,他低声爆了句粗口,忍住想把他们扔出去的冲动。
就在江余思虑怎么办的时候刘以民进来了,他拍了一下张释的肩膀,笑呵呵的说起了他的八套房。
江余松了口气,他这时才发现手心都是汗,就算成了精神病人,那个男人在动怒的时候还是会散发出让人忌惮的气势。
过了一会护士来监督他们吃完药就走了,铁门一拉,整条走廊都安静下来。
夜里江余睡的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在张释床边说话,他想撑开眼皮看看,却在药性的作用下又沉睡过去。
早上江余窝在被子里不想起,可能是药的原因,也可能是他很久没睡个安稳觉了,感觉有人在推他,他不耐烦的皱眉,刚要坐起来就听见头顶一声惊慌的尖叫。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驾崩了!”
江余嘴角抽搐了几下,外面走廊很快就传来急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像是来了很多人,安逸独一无二的哭声穿破墙壁直刺耳膜,他猛地睁开眼迅速起床,如果他再不起来,搞不好那些人还真会把他埋了。
看着低头认真扣病服扣子的张释,江余脑子里有模糊的片段闪过,想起昨晚听到的声音,他眯起眼睛,可能不是在做梦。
他们都吃了药,能顺利进来的应该只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